他,欧阳漠,一个按道理已经死了整整四年的死人,然而他还活着,像个死人一样活着,见不得光,也见不得人,活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比蝼蚁,还要低贱,还要卑微,还要见不得人。
柳眉儿听到欧阳漠你的声音,害怕男人行动不便摔倒,贴心的准备去将灯打开。
“别开灯!”
嘶哑的,扭曲的,如同怪物一般恐怖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强势和恐惧,决然的命令道。
他,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就海早就习惯了呆在黑暗里,他害怕阳光,害怕任何光线,因为他害怕面对真实的自己。
柳眉儿身体顿住了,透过欧阳漠身形轮廓,在黑暗中凝视着男人,有些心疼的说道:“漠,你,你这又是何必呢?现在没有其他人在场,只有我在场,你不要活得那么小心翼翼,也不用害怕的……你不能老是活在黑暗里,你应该多见点阳光的,都过去整整四年了,难道你准备一辈子都蜷缩在黑暗之中,不去见人的吗?”
能看出来,柳眉儿的言语之中是很在乎欧阳漠的,也很心疼欧阳漠。
能不在乎呢,要知道,他们可是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相互扶持了整整四年啊!
“我不需要阳光,我也不需要见人,我本来就是已死之人,就让我这样活着吧,挺好的!”
欧阳漠语气悲观的说道,配上他嘶哑扭曲的声音,有种让人说不上来的难过。
本来是高高在上的出身,名门的豪门公子哥,有着美好的前程,王的人生,但现在,却只能在一个边陲的小渔村里,蜷缩在黑暗之中,连人也不敢见,活得蝼蚁还要可悲。
蝼蚁尚且能正大光明的在阳光之下,爬行着。去寻找属于它们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而他呢,做黑暗还是黑暗,他已经没有资格在阳光之下,痛痛快快,堂堂正正的生活了。
“漠,你不要那么悲观好不好,事情根本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在最需要的是勇气,好好活下去的勇气,你知道吗?”
柳眉儿无比难过的说道。
在没有遇到欧阳漠之前,她是一个积极阳光的女孩,虽然长得柔柔弱弱的,但性格很开朗,也乐于享受积极向上的人生。
可是自从遇到欧阳漠之后,为了配合男人的习惯,她也就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了……
“呵呵,你以为我想活下去吗?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下去了,你就说说,我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
欧阳漠冷笑着,自嘲的说道。
从前的欧阳漠决不是这个样子的,至少他不会这样的悲观,就是在最难的时候,也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现在,就如他自己所说的,根本就只是一个能够呼吸的躯壳而已,毫无灵魂可言,这样的躯壳活在世界上有什么意思呢!
“是啊,你这样的人活在世界上是没有什么意思了,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活着呢?你活的这么痛苦,你还要活着?”
“我……”
欧阳漠顿住,没有说话。
柳眉儿却带着一丝心酸,犀利的说道:“因为你舍不得她,因为你还想看到她,给你活在痛苦,只要有一丁点她的消息,你就会觉得很幸福,就好像是一锅很苦很苦的汤药,她就是你喝药时候的那一粒糖,为了这一粒糖,换回你一辈子的苦,你都愿意,不是吗?”
“你……你别以为你很懂我,别以为你能看透我!”
欧阳漠有些恼羞成怒,声音因为情绪激动,更加的难听刺耳。
“是,我不了解你,我也不懂你,但我和你朝夕相处的四年,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你会发那些短信给严凯?为什么,每条短信都是对她的担忧?你骗你自己没问题,但你不用骗我,我就没什么意思了……”
柳眉儿平静地说道。
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足够了解一个每天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
柳眉儿本就聪颖过人,心地又善良无比,可以说,这世界上应该是没有比她更了解欧阳漠的人了。
至少,如今的欧阳漠,等一个人,在想些什么,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对,你说的对,我之所以还活着,这样痛苦的活着,完全是舍不得她,舍不得失去她的消息,舍不得这一世就与她一干二净,这又如何呢?很多时候,不是舍不得,就能够改变什么的,现在这个样子,她现在那个样子,我们是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根本就不会再有任何的可能,我来说,像一只蝼蚁一样活在黑暗里,在黑暗中思念着她,想着她,才是让我感到最轻松的,也是最应该存在的方式……”
当年,即便他是高高在上的欧阳家的大少爷,家财万贯,风度翩翩,在面对安若溪的时候,他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自卑,不敢对女人表达他的爱意。
更不要说现在了,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他甚至连面对面和女人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哪还有那个自信去奢望其他呢!
“你……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才三十岁不到,何必将你自己的未来定得那么死,是不是你的生命里只有她,没有她,你就真的活不去了呢,你怎么……你怎么这么执拗呢!”
柳眉儿不免感到心痛,为欧阳漠心痛,也为自己心痛。
“早知道你会变成今天这副消极颓废的样子,我就不该救你,不该那么费尽心机地救活你,你知道当我看到奄奄一息的你漂浮在海边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吗,你知道,当我那么艰难地将你救活,当你睁开眼睛,当你发出嘶哑的声音,我又是怎样的心情吗?我请求你振作起来好不好,不要那么颓废好不好,不要让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变成了白费!”
直到现在,柳眉儿依然记得,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一个人在海边散步。
像她这种从小在海边长大的女孩,水性自然是不必说的,兴趣来了便跳入海中,由自在地畅游着。
这个时候,她发现了漂浮在海面上的欧阳漠,她费力的将他带回了家,所有人都说这个男人死定了,让她放弃,不要惹事。
可是柳眉儿很坚韧,一直都没有放弃,费了很大的精力,终于将欧阳漠救活了。
可谁又知道,可谁又知道,人是活了,但是却是一个活死人啊,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失去了求生的**。
“对不起,但是,活下来,真的不是我的一样意愿!”
欧阳漠很愧疚的说道。
像他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真不如死了,
“可是,如果你真的死了,你和她就结束了,其实你并不想和他结束的,对吗?”
“你错了,我早就和她结束了,她一直都爱着另外一个男人,只是他们之间现在遇到了一点麻烦,我很不放心她,我想要看到她幸幸福福的,这样我才走的安心……”
欧阳漠,淡淡的说道。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想过要去打扰安若溪,他想要的,不过是安若溪能够幸福……
C市,城东派出所
冬日的沿海城市,虽然气温不似北方寒冷刺骨,但天空却是灰色阴沉的,看不到一丝阳光,沉沉闷闷的,天地好像要连成一线,给人无比压抑的感觉。
尤其是在逃离市中心的城东派出所,这里是C市最大的一个拘留所,收押的都是等候判刑的,身负重大刑事的头号犯人。
大概是这里集聚了太多的戾气和怨气,使得这一整片区域都给人无比沉重的感觉。
“就是这里了。”
安若溪抬头望着“城东派出所”那几个大字,裹了裹身上的外套,长吸一口气,默默的走了进去。
她心心念念的帝宸诀就在这里,马上就可以见到了,明明该迫不及待的,却不知为何,有点胆怯。
“安若溪,对吗?”
派出所所长看了一眼安若溪,不冷不热的问道。
“对,对,是我,我想探视下帝宸诀,请问,可,可以吗?”
安若溪有些紧张的问道。
“原则上是不可以的,帝宸诀这个犯人很特殊,他犯下的罪也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他是我们重点看守的犯人……”
所长停顿了下,又道:“不过么,你来之前,莫总有打过招呼,可以破例让你去看一下。”
莫总……就是莫言初了吧!
这些个人,还真会审时度势的,谁正得势,谁就是老总,谁要失势,谁就是头号犯人。
有时候,所谓的权势,财富,也不过是黄粱一梦吧,梦醒时分,唯有那些陪伴在你左右的东西,才是真的。
“小张,你带她过去,”
所长朝一个小警员招招手,说道。
小警员从电脑桌前站起来,取下一串钥匙,对安若溪道:“你跟我来吧!”
“哦,好,好的。”
安若溪赶紧亦步亦趋的跟在那个小警员身后,心跳也随着脚步不断加速跳动着。
城东派出所是C市七个区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也是设备最先进,安保系统最严格,综合实力最强的派出所。
安若溪一路小心翼翼的走着,不大的走廊,两边都是关押犯人房间,黑压压的光线不好,给人无比压抑的感觉。
粗粗的铁栅栏之内,关着各种各样的犯人,他们用很邪恶恐怖的眼神,一直盯着安若溪。
监狱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木头床,和一个铁碗,无法想象人被关在里面是怎样一种空虚绝望的感觉,好像和喂养一只狗也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只是身体受到折磨,心灵是自由的也就算了,但对关在这里的犯人而言,不管是他们的身体,还是他们的灵魂都被禁锢了,这才是最痛苦也是最无奈的地方。
几乎都不用走进帝宸诀所在的牢房,光是看着这些人,安若溪的心,就紧紧的揪起来,难受得要死。
多待在这里一秒钟,对安若溪都是无尽的煎熬,她加快步子,与那位小警员的距离拉得更近一些,问道:“这位小哥,请问下,还有多久才能到?”
“着什么急呢,帝宸诀可不是寻常普通的犯人,自然不会待在这里,他肯定有特殊待遇,还要一会儿呢!”
小警员冷笑了下,意味深长的说道。
“是……是么!”
安若溪的心,不免悬了起来。
所谓的“特殊待遇”,究竟是比这里更好,还是更坏,无从得知,让人担心。
如果比这里更好的话,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比这里更坏的话,就不知道还能坏到什么地步了。
安若溪将手合十放在胸前,闭上眼睛轻声祈祷。
希望……老天对帝宸诀不要太冷酷了,亲手下留情吧!
“到了,就是这里。”
小警员最终在走廊的末尾一间牢房前挺多住,对安若溪说道。
这间牢房,不同于刚刚那些用铁栏杆围住的牢房,而是一个完全封闭的,与外界隔绝的区域,这样密闭式的空间,似乎更加让人压抑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