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吴药十岁。⌒>
秋天,枫叶火红,长长的林荫道上,明黄色的小小身影,追着一只足球踢来踢去,路的尽头,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对着手里的电话在讲着什么。
“那件事情,我也不多作追究了,你好自为之,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说完,也不待对方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砰砰……”足球滚到了男人脚边。男人刚弯下腰,准备捡起地上的球,一只白嫩的手,就先伸了过去,接着,一个黑黑的小脑袋入眼。
他捡起地上的球,抱在怀里,转身就跑了,跑了一段路,似是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男人以为他什么东西丢在这儿了,下意识的,低下头,在脚边找寻起来。哪知,男孩走到他面前站定,扬起可爱的小脸,说了句,“谢谢叔叔。”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妈妈说,好孩子要有礼貌,别人帮了你,要记得跟他说声“谢谢”,虽然球是他自己捡的,但看刚刚那个叔叔的样子,是想帮他捡球来着,那说声谢谢,也是应该的吧。
男孩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他这一声谢谢,生生将自己带入了地狱。
跑到一个拐角处,男孩停住脚步。枫叶林里,一条长凳上,坐着一个女人,一条简约的白裙,将她曼妙的身体包裹进去,长长的墨发随意披散,她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书,正认真的翻看。
“妈妈……”男孩朝她跑了过去。
女人放下书,白皙的手抚上男孩的头。
“小药,又跑到哪里去玩了。”女人容颜清丽,皮肤紧致,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妈妈,我饿了,咱们回去吧。”他知道自己的妈妈又在想他的爸爸了,每到秋天,妈妈就喜欢坐在枫树林里,看爸爸留下的那本书,那也是爸爸唯一一样东西。
从他一出生,爸爸便离开了他们母子,再也没有回来过。小时候不懂事,他总爱问妈妈,“妈妈,爸爸去哪里了?”妈妈总会笑着说:“爸爸明天就回来了。”之后,妈妈总会一个人跑去阳台,坐在阳台上,一哭就是整整一个晚上。
所以,现在懂事了以后,他从不在妈妈面前提起父亲,纵使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女人轻轻“嗯”了一声,起身,拉着小小的吴药走了,走出枫树林,她又不舍的回头看了几眼那个长凳。他们,便是在那里相识的。
回家后,吴药从书包里拿出了作业,趴在书桌上做了起来。女人,则走进了厨房,忙活起来。
“妈妈。”
“嗯?”
“我今天踢足球的时候,见到一个叔叔。”
女人将饭菜一道道端了出来。
坐到饭桌上,女人一边给他添饭,一边问:“是个什么样的叔叔啊?”
吴药歪着小脑袋瓜想了想,说:“叔叔好高好高,有这么高。”说着,就站起来比划。“他还帮我捡球呢。”觉得不够具体,又补充道:“他穿着那种很好看的黑黑的衣服。”
女人“嗯嗯”着点头应他。
这对母子其乐融融的吃着饭,殊不知,不远处的高楼上,有人正用相机拍着他们。
清晨,天还没有完全亮,吴药已经背着个去上学了,学校离家不算太远,所以吴药都是走路去的。在他身后,一辆黑色的轿车,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刘阿姨早上好!”吴药在路上遇到了个身材微胖的女人,笑着招手跟她打招呼。女人见到他,也笑了起来。
“吴药啊,又一个人去学校。”女人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又说了句“记着走大路,小道上不安全,过马路的时候要小心些。”吴药点头说,“知道了,刘阿姨再见。”就欢快的跑了。
刘阿姨是他们的邻居,平时,一直很照顾他们母子,他的妈妈秦瑶将这位刘阿姨当做姐姐一样。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小区里的人,吴药一一上前打招呼,他们也都笑着回应。
那辆车里的人,视线,一直放在吴药身上,一刻,都不愿离开。
直到吴药进了学校,他还一直盯着校门口,眼中,蕴着浓浓的占有欲。
——
傍晚,天空中红霞侵染,像枫叶般火红,妖冶的如舞池里身姿曼妙的舞姬。艳红的霞光,将吴药身上所穿的白衬衣也染成了好看的红色。
小区里,静谧如常,偶有翠鸟鸣唱。吴药刚踏进楼道,就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中。这个怀抱,有些暖,是从前,未曾有过的。
虽然小区里的叔叔们,也会抱他,但在他们的怀抱,吴药从没有过这样的暖意。这种感觉,难道就是……爸爸?
吴药的头,不自禁的,在男人怀中,蹭了蹭。
男人的身体,明显一滞。
“你……有没有撞伤?”男人的声音,略显沙哑。吴药从他怀里退了出来,睁着那双惹人爱的大眼睛摇了摇头。
“叔叔……是你……”是那个在枫树林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见到他,吴药略微有些激动,许是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父亲的味道吧。
被小家伙的愉悦的情绪所感染,男人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扯开了一条缝。
“小家伙,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男人没来由的问道。
吴药对他口中所说的“在一起”,并没有多做什么想法,不过,以他小小的年纪,也不会想到哪里去。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和别人不同,他的怀抱,从未有过的暖。要是他可以做自己的爸爸,那……
这些年,追求妈妈的人,非常之多。但因为他的关系,妈妈谁都没有答应,若是这个人去追求妈妈,那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嗯嗯。”点头如捣蒜,他一定要想办法让妈妈接受这个叔叔。
男人看他这副开心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太好了,小家伙愿意跟他。那他更要努力将他的抚养权夺过来了。
“小家伙,我会尽量把你的抚养权夺过来,到时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照顾你了。”男人说完,迈出步子,往外走,几步后,有回过头,说:“小家伙,记住,我叫余鸣。”
从此后,“余鸣”这两个字,就成了吴药的梦魇。
一进门,吴药就看到静静坐在沙发上的秦瑶,她低垂着头看不清面上是什么表情,但满满的颓废、挫败,还有无奈,飘荡在整间屋子里。
或许是小小年纪,太容易被周围的情绪所带动,吴药的心,狠狠地抽动着,一种名为“担忧”的情绪,在他小小的身体里,久久不散。
“妈妈……”你怎么了?
吴药张口只叫了声“妈妈”,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就被呜咽所替代。秦瑶这才发现吴药回来了,连忙收了情绪,挤出一个温柔的笑脸。
“小药,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说着,白皙的手抚上吴药柔顺的头发。头顶传来熟悉的温度,吴药的坏情绪,倏地,就散了。
“妈妈,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很简单,我很快就做完了。”说完,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有些小心翼翼的说,“妈妈,后天要来家长会,妈妈……有时间吗?”
看到吴药眼里的期盼,秦瑶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因为工作的关系,吴药以前的家长会,她都没去过。等后天,跟老板请个假吧。
打定主意,秦瑶说:“后天妈妈有空,什么时间?”吴药听言,脱口就说:“下午五点。”生怕说慢了,秦瑶就会改变主意。
看秦瑶走进厨房,吴药放下书包,也跟进去帮忙,很快,厨房里就响起了锅铲相击的“哐当”声。
——
第二天一大清早,吴药如往常般,早早出了门,他前脚刚出小区,后脚,就有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进了他们的小区,轻车熟路的,走到吴药家,伸出修长的手指,按在门铃上。
“叮咚!叮咚!”门很快就打开了,秦瑶一身干练的正装,手里拿了公文包,一副正要出门的样子。
“秦小姐,我昨晚说的,希望你再考虑考虑。”他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甚至于,有些严肃。
此人,正是与吴药有过两面之缘的余鸣。
“余先生,我想我昨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儿子的抚养权,我不会给任何人。”秦瑶态度坚决,身板挺得笔直,虽然只是个女人,还是个收入微薄,带着孩子的女人,但她身上,却有着其他女人没有的坚韧。
“昨晚我跟小家伙谈过,他说愿意和我住在一起,我也答应他一定会把抚养权拿到手。”余鸣直接将吴药口中的“嗯”,理解成了愿意和他住一起,还将昨晚自己说的“尽量”,改成了“一定”。
秦瑶听完,冷啍一声,面上,满满的嘲讽,她自己的儿子难道她还不知道?不再理会余鸣,秦瑶直接踏出了门,转身,将门锁好,绕过他走下楼去。
余鸣一直站在原地,盯着那道门出神。
从接手帮派到现在,他还没遇到过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这个女人……
余鸣眸子里,闪过一抹危险。
任何阻挡他的人,他都不会放过。吴药,他一定要得到。
走出小区,余鸣直直朝一辆黑色的,连牌子都说不上的轿车走过去。在帮派中混了这么些年,他的仇家,数不胜数。为了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行事,一向低调,出行,从不带随从。
发动车子,余鸣朝着城外驶去。今天和顾城那边,还有一笔账要好好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