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的街道,除了风声,就是“唔唔”的叫喊声,再仔细听,还能听到刀划破皮肉的那种,皮开肉绽的“嗤嗤”声。>
暖黄色的灯光下,白衬衣的少年长身而立,手里,把耍弄着三柄手掌长的短刀。
“叮叮当当……”短刃相撞,发出了如风铃般悦耳的声响。这声响,听在只剩一口气的三个大汉耳中,无疑是催命的符咒,可这符咒,又迟迟不要了他们的性命。
每个人的身上,都已变得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到一块好肉。
白耀像是机器人,手中的刀,一挥,一提,一直在重复这个动作,不知疲惫。
而这每一刀,都准确无误的扎在三个大汉的身上,起初,他们还能“唔唔”叫两声,可在扎了不知多少刀后,已没了叫喊的力气。
白耀疯了一般,手里的刀,越来越快。
从小,他就被人唾弃,惧怕,甚至是憎恨,就只是因为他天生的这股力量,每当他愤怒时,这股力量便会不受控制。所以那些人,都拿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他,在进入37号房之前,吴药是唯一一个关心他,爱护他,说要陪在他身边的人。
在他面前,他不敢说话,也不敢跟人动手,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深深的藏起来,生怕什么时候,他一个不小心,触动了那股力量,伤到吴药。
可是只相处了短短四个月,他们就被迫分开了,因为有很多的人,来追杀吴药,追杀他想用生命守护的人。
只要有吴药在的地方,他都不敢擅自使用那股力量,即使跟着吴药东躲西藏,看着吴药被那些人打,他都没有去使用那股力量。
直到,那一晚。
他们被逼进了一个死胡同,吴药将他紧紧护在身后,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吴药跟他说“小耀乖,带在这里不要动,我一会儿就回来接你。”
可是,他坐在那里,等到了天明,后来来了之前在孤儿院里见到的大叔,大叔说要带他走,他没有理,大叔也没有逼他,在那里,一陪,就陪了他三天,可吴药,还是没有回来接他。
再后来,他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醒来,已是五天后。
大叔说有一个组织叫37号房,在那里,他能找到自己的同类,可以将他拥有的力量,用在恰当的地方。
而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吴药,他要找到吴药。
一个月后,在他离开鹿市的前一晚,他无意中知道了追杀吴药的人,是一个叫余鸣的人的手下。当晚,他去到他们的老窝。
一想到今后,可能再见不到吴药,他就满身的戾气,只是一念之间,等回过神来,已杀光了里面所有的人。
当那个大叔看到满身鲜血的他时,眼里,只有满满的心疼和怜惜。那时,他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吴药在他身边的那些时光。
就因为那个相似的眼神,他下定了决心,跟着他,服从他的命令。
那些深埋心底的记忆,止不住的往外涌。直到一声竭嘶底里的喊声,他才从记忆中被拉了回来。
“白耀,吴药没死!”
这次,声音更加清晰。
白耀木讷的转头,看向吴药的那个方向。莫辰不知何时来的,正站在吴药身边,面上不只是因为担忧还是惊慌,呈现出一种十分扭曲的状态。
而吴药,显然是被吓到了。神情呆滞,眼神复杂。
“哐当!”白耀手中的刀,全数掉落在地,他奋力的想挤出一个微笑,去面对吴药。
他怕,他怕吴药会害怕他,会离开他……
艰难踏出的一步,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吴药看着一身鲜血的他走向自己,侧头再看白耀的“杰作”,心里,不由得,升起惧意。身体,下意识的,蜷缩起来。
他的动作,刺痛了白耀的眼,他怕他,到最后,他还是怕他,为什么,明明他这么努力了,为什么到最后,他还是怕他。
顿住脚步,白耀像头受伤的小兽,低垂着头,就要走。吴药见了,心里,不禁被扯了一下。
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又要走了?为什么他身上,总透着一种熟悉之感,即便他做出了这么残忍的事,心里虽然惧怕,可还是希望他留下来。
“别走……”
吴药的话,融进了风里,再随着风,一点点消散。
白耀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吴药,他的眼中,依然有惧意,可也掺杂着一种坚定,一种白耀看不懂的坚定。
刚刚莫辰叫白耀时,吴药正深陷震惊和恐惧中,所以,并没有听见“白耀”两个字,只听到了后面那句“吴药没死。”难道,他这样做,是以为自己被他们杀害了。
想到此,吴药的疑惑,更盛了。
他对那个少年不一样的情愫,还有那个少年对他的态度。
远处,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想来,是因为吴药那几声求救声,有住户听到,就报了警。
“你们先走,我把这里处理一下。”莫辰最先回复镇定。
他将裹着毯子的吴药扛起来,塞进车里,又将白耀也拉了进去。
“带他先走。”这句话,是对白耀说的。白耀眼神复杂的看莫辰一眼,收回目光,转动钥匙,抬脚踩上油门,留莫辰一个人站在路灯下。
——
车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许是刚刚那一番追杀太过于疲累,上车后,神经又一直崩得紧紧的,加上那时,确实是快要窒息了。才走了近十五分钟,吴药的大脑便罢工了。
白耀一直不敢去看他,生怕在他眼中,看出惧怕和逃离,或是………更多的他不敢想的东西。直到余光瞥见吴药的身子歪斜着滑了下去,白耀才惊觉,吴药此时的状态,已不能只简单用差这个字来形容了。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过后,白耀停住疾驰的车子,侧过身体,快速扶起吴药下滑的身体,拼命的摇他,似乎这样做,吴药就会睁开眼睛。
“吴药……吴药……”一声急过一声,见吴药一直没有动静,白耀颤抖着手,探向他的鼻息。
气息十分微弱,断断续续的,随时都可能会消失。白耀一时,失了方寸。短短一个晚上,吴药在他面前,'死了'两次。心里,前所未有的害怕和绝望。
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张面容。白耀像是捉住了最后一跟救命稻草,心里,忽然又燃起了希望。
现在去那里的话,兴许,那个人可以救吴药。
想着,又发动了车子,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驶向了繁荣的商业区。
——
mss基地,一个白衣大褂的男人,从实验室伸着懒腰一边走,一边摘下眼睛,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端起桌上喝的只剩一半,早已凉透的咖啡,眯起眼睛,享受的喝了起来。光洁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眸深邃,将东方男人的俊逸,诠释得淋漓尽致,蓄起的长发,随意扎于脑后。
研究了这么长时间,那个药还是有缺陷,这种半成品,也不知会有什么副作用,还真不想给那小子用。
“唉……那臭小子,怎么就这么不省心。”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椅子上。又喝了口手中端的咖啡,“那个小没良心怎么就不知道来看看我呢………”正说着,屋子的门,“碰!”的一声,被粗鲁的一脚踢开。
“噗!”男人还未咽下的咖啡,被这一声吓得喷了出来,这个时候,是谁这么大胆敢闯进来。刚想开口骂,就看到怀抱着一个身上裹着毯子的男人的白耀,白耀怀里的人,一动不动,面色惨白如纸,了无生气。
“大叔,救救吴药。”
短短六个字里,透着满满的乞求与悲伤。
白西爵抿着唇,眼神复杂。
白西爵站着不动,眼睛,则一直放在白耀怀里的人身上。见那人面色惨白如纸,双唇干裂,额头上,结了一块大大的血痂,露在外面的手脚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和伤痕。
他是……吴药?!
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吴药怎么成这个样子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吴药成了这个样子,那白耀,是不是又做了什么疯狂的举动了。
“小耀,37号房,有它的规矩。”白西爵对白耀说了这样一句话。白耀愣住了,37号房从来,都只负责查案和杀人,并没有………救人这一说,除非……是37号房内部人员……
抱着吴药的手,箍的更紧。眼睛,不自觉的,点上点点蓝色。
“救他,求你。”白耀略带哀求的语气,暴露了他此时的担忧,眼睛里,倒映着白西爵看淡世事的淡然模样。
僵持了好一会儿,白西爵无奈,走近白耀,手探到吴药脖颈的大动脉处。他的心跳已十分微弱,若再不进行救治,恐怕,回天乏术了。那白耀……
想起白耀那一身鲜血,如地狱修罗般的模样,白西爵的眉,锁的更深。这些年下来,白耀的情绪,都控制得很好,但是他的内心,却远远不够强。他现在能控制好情绪,只是因为心里住着一个叫吴药的人,为了吴药,他才拼了命的克制着那股力量。
不论他对吴药的感情到底如何,吴药对于他来说,都是胜过生命的人。所以,现在,吴药还不能死。
收回手,白西爵转身走进实验室。他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白耀罢了。
“傻儿子,怎么还不进来,再不进来我儿媳妇就要死了。”
听完,白耀那万年不变的冷脸,狠狠地,抽了几抽。本是随意的调侃,白西爵见他却是没有半点辩解的意思,眼中,晦涩难辩。
进了实验室,他将吴药放在手术台上,看了白西爵一眼,这一眼里,有感激,也有难言的……复杂。从认识白西爵到现在,十年时光,他知道他从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今天,竟然这么轻易就……
退出了实验室,白耀站到落地窗边,抬头,看向远处泛白的天际。
“天,就要亮了。”
他自言自语道。
直到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白西爵才推开实验室的门。
“大叔……”吴药,怎么样了?
白西爵没有理会白耀眼中难掩的急切,和不可忽视的关心,绕过白耀,径直到桌边坐下。
许久后,才开口,“白耀,对于吴药,你是怎么想的?”白耀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的愣住了。
对于吴药,他是怎么想的?怎么想的?
他想让吴药陪在他身边,像十年前那样,生命里,就只有他。
“你想知道十八年前,发生的事吗?”白西爵又道。
“十八年前?”白耀不解的看向白西爵。
白西爵又说:“十八年前,关于吴药的。”
白西爵从桌子底下翻出一包烟,“咔!”打火机的火焰燎到烟上,火蛇,很快顺着烧了上去。
繁荣的商业街,在暖阳的光辉下,慢慢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