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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待到春风恰开宴

    天宸南方的云州,此时正值三月初春,和风细柳沁心雨。

    随雨入青山,自是一片生意,深处还似有一缕缕乐声传出。

    一曲横吹,不映这满园春色、山河初开,只留冬寒长亭雪,闻者无不皱眉、无不伤心。

    “阿桓你看,又下雨了……”

    良久曲罢,奏者收起笛子,轻声叹出一句。

    近看约是个二十五六的男子,着一身绛黑色长袍,头发很长,用一只青玉环简单的束在腰后,唇若涂脂,鼻梁高挺,若不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显得有些阴柔,也端是个出落大方的美男子。

    “到今天已经二十九柄剑了。”

    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因为他身边没有人,有的只是脚下的一具死尸。

    死者眼睛睁的颇大,手也维持在抠着泥土的样子,仿佛是死前经历了什么折磨或者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男子厌恶的撇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抖了抖手腕,从左手上收下一个类似手甲但布满机括的白色物件,又轻声道了句:“还是死的好,喘气的时候比现在还难看。”

    杀人,吹曲,念故人。

    但他并不是杀人之后才会想起故人,而是一直在想她的时候,恰好有人来送死罢了。

    “你们给我找的人都不对。”

    男子又说话了,这次不是对着尸体,而是对着眼前这片虚无。

    可偏偏有人回话了:“二十九柄剑,其中名剑便有八柄,我们已经尽力了。”

    八柄名剑,也便是八个名剑剑主已经死在这男子手下。

    不知源头的声音又说道:“第三十柄,颜玦,天誓。”

    “哦?”

    男子似是来了兴趣,墨钩的眉毛上挑,说道:“前些日子从死狱放出来的七皇子?”

    “是的,他的剑,很奇怪。”

    “玉榜第一的剑,夺不到。”

    墨衣男子答的很快,语气肯定。

    “那是从前。”

    “你们流井,又知道什么了?”

    空气中的声音似乎犹豫了一会,片刻后才出声到:“他的实力不到从前的一半,至于行踪……如今正往东走。”

    “东边有什么?”

    “过天会。”

    眉目微凛,玉榜第一的剑,有些意思。

    决定了,那便走吧。

    雨水冲刷着山崖的血迹,虽然尸体显得有些渗人,但男子走后,这山从十二月又回到了三月。

    人间有幽梦。

    ……

    ……

    西边的天空很低,但给人的感觉并不压抑,若是没有漫天的黄沙,那看着这蓝到底子里去的天空,伴着片片卷云,倒也算的上是一种享受。

    云三千在想他的名字是不是就是这样来的。

    “哎我说你这个混账小子,老子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粗犷的声音从云三千一旁传来,那是他爹,也是天宸的镇疆候,云武。

    愣神的云三千没能躲开他爹突如其来的一脚,一下扑在地上。

    “爹!我都二十八了,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爱踢我的屁股!”一双桃花眼里满是跳脱,时刻勾起唇角略带轻浮,小冠束起的头发来回摆动,面容俊朗,但怎么看怎么欠揍。

    “你个混小子,老子就打你了,怎么着吧。”儿子跳脱,父亲也差不多,说着就又要踢上去。

    云三千见状赶忙跳开,嘴里不断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就去东边拜访一下宁太师吗?这点小事我还能办岔了不成?”

    云武这才停下来,摸了一下自己的一字胡,郑重道:“送信是小,但能不能成影响可是颇大,你小子出去了可别顾着玩,务必弄清楚宁老先生的意向。”

    生怕挨打的云三千小鸡啄米般点头,然后说道:“但我们有必要这样做吗老爹,说不定没你想的那种机会叻。”

    云武撇了他一眼,看着西边的云彩说道:“这天下可不是你眼中那么平静,老子若不提早安排,你小子的梦想一辈子都实现不了!”

    听自己的父亲如此说道,云三千看向西方。

    他的梦想。

    但不论有没有机会再回到那里,他总会告诉这个世界,这西边无边的沙漠对面,还有着不一样的一方天地。

    而他心目中的天宸,可不应该只有区区九州这么大。

    “在想什么。”一个一直站在旁边的少年走上来拍了拍云三千的肩膀。

    云三千回头:“好哇飞雪,你小子还有脸问我?我老爹打我的时候也不见你帮帮我,我想什么,我才不会告诉你!”

    还是这么孩子气,飞雪无奈。

    不过说起来,云三千一脸跳脱模样,但这个名为飞雪的青年看上去却稳重许多:相貌俊秀,只是五官有些刻板,说了几句话,眼皮都不带眨一下,显得有些僵硬。

    不是淡漠,而是像从寒潭刚捞出来的时候,又冷又硬。

    穿着一身明黄色劲装,与他有些不太相配。

    但偏偏,他还喜欢这样的色调。

    “飞雪,赶紧去收拾吧,我们明天就走,我可受不了老爹这啰嗦模样!”

    “我何时说过要陪你去?”

    “你看天边。”

    “……?”

    “春风到了,此时一人开宴,岂非无趣。”

    (第一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