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却待新兰满长街战场上未至瑞雪,金銮殿上戚爷爷拜别了天子圣上,各位看官不好意思,今日江山又小雪,各位路过的,打尖的听小老儿说书的,别忘了多加件衣裳...”
韩慕侠自说书老崔进门就没合拢过嘴,哪怕嘴角一颗大痦子的老崔用手搓着那缕长毛,说不出的猥琐,也丝毫没减少韩慕侠对他的殷勤谄媚,倒是把李忘言恶心的不行,老崔就活脱一个嘴上喊着地主家也没余粮的地主老财形象,搞不懂韩慕侠为什么这么上心。≌>
“我人族几千年基业,华夏千年传承,几因当年闹西军毁于一旦!”啪!的一声,突兀的一声醒木惊起,将酒馆内听的入神的诸位酒客从故事里拉扯出来,其实就是韩慕侠赶早从柴火堆里砍的一块破木头,众人只见说书老崔慢条斯理的捻着嘴角那一撮毛,端起韩慕侠刚续上的茶水,嘘溜嘘溜的喝着。
众人才反应过来,这是要钱了。
“兀那说书的,忒不利索,要钱就跟爷们说上一声,少不得你的!”顿时就有酒客不乐意了,北地汉子最是爽快,走南闯北谁都不容易,虽说说书实在算不上什么上台面的职业,好在酒馆里也都是苦哈哈,没谁计较这些,一时间爽利的便扔过来几个铜板,有不乐意给的,老崔也不强要,只是本就猥琐的形象笑起来,李忘言在柜台边看着便有冲上去对着其面门来上一老拳的冲动。
韩慕侠没有钱,茶水倒是续的紧,就这还怕老崔嫌弃自己白听,赶紧将掉在地上的铜板都捡起来,拢在老崔的酒桌上,李忘言顿时觉得当初没信这么个劣货的话真是无比英明。
老崔是一大早刚开门没多久就来到酒馆的,进来就对着老板娘一顿夸,将老板娘夸的花枝乱颤,李忘言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惊叹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待熟络些了,老崔才说明来意,原来这猥琐干瘦的老头自称是个说书先生,说是去南方投奔女儿,路上盘缠丢了,好在还有说书的手艺,这一路才没饿死,今儿个是赶巧到了龙门驿这边,老远便看到了酒馆,便起了借个地儿说书的念头,待积攒点盘缠便走,中间说书所得还会给老板娘抽份子,老板娘一听,这是个好事啊,当即拍板决定,试用一天,若是赚的多了,管住!后院柴房地方大了!
自打老崔进门起李忘言就觉得这老货不是什么正经人,嘴角一个大大的痦子,上面一撮毛,说话的时候总是一翘一翘的,引人发笑,高高瘦瘦,一身灰布长袍,强行想装出读书人光风霁月清高雅致的形象,在李忘言眼里实在是跟自己家老头没什么分别。
七菱仍是原来的样子,当李忘言饶有兴趣的听时,她也就认真,老崔时不时讲个荤段子,李忘言会意的笑笑,方七菱也就跟着笑,好似能听懂一般,唯一变了的就是韩慕侠,那是真把老崔当文曲星供着,一点不含糊,生怕伺候的不够好,李忘言早就知道了韩慕侠过去的那点破事,在酒楼里听了两段书就立志做大侠的瓜皮,现在都不敢敲他脑袋,怕敲出水来溅到自己。
“小子,你看那傻妞又流口水了!快去擦一下!”影子带着嘲讽的语气还是那么熟悉,李忘言看也不看他,熟稔的将肩上的白毛巾取下来,顺手就给方七菱擦了擦嘴角,仔细的将嘴角到下巴都擦的干干净净。
柜台里的老板娘看到了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
“呵呵呵...”方七菱很享受李忘言的体贴,她不懂阳春白雪,亦不懂什么山高水长,只是觉得言哥儿能给她擦擦嘴角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事了,而她偷偷给言哥儿递酒壶,看着李忘言喝的开心,那也是世间第一等美好的事了。
李忘言也不知道,他的袖口总是黑黑的,但肩膀上的毛巾总是白的,干净的很,不知道何时起,他习惯了给方七菱擦嘴角,好像是刚来店里没多久,这个傻姑娘总是喜欢看着自己傻笑,那时候老板娘一忙起来总是顾不上方七菱,李忘言跑前跑后,看不过去,就主动帮方七菱第一次擦口水开始吧,从那以后,肩膀上的毛巾就一直是白的,比脸都干净。
自从先生来那天后就再没见到过影子了,李忘言可以肯定他知道些什么,不然不可能溜的那么及时,李忘言以影子的德性问不出来什么,但还是不死心的低声道:“那天来的先生,还有方寸山,都是什么来头?”
“嘿嘿嘿...以后你会知道的,听书,听书!”影子只是贱贱的笑,就连敷衍都是这么明显,饶是知道什么都问不出来的李忘言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边收完了钱,老崔也喝完了茶,捋着嘴角的毛,清了清嗓子:“要说这西军,可能大家伙儿还有人没听说过,但是我只要说一个人,大家肯定知道。”
“老儿别卖关子了,这人是谁?能比戚爷爷还厉害?”旁边已经有心急的酒客在催促了。
“列位可知十几年前有个私通北荒妖蛮,意图借妖族之力染指我大魏江山的异性王爷?”老崔眯着眼睛,就等人接茬,却发现众人都茫然的看着他,顿时觉得有些尴尬,真是一群乡野村夫,一点时事都不懂。
“咳咳...此人就是当年统领西军的定北王,种定国!”老崔小眼睛里似乎都在闪着精光,原本猥琐干瘦的上身挺的正直,似乎整个人都高大起来,李忘言皱了皱眉,有点搞不清楚老崔的立场了。
“要说这种定王那可是个跟戚爷爷不分上下的主儿,当年闹西军,戚爷爷从九边被急令召回,妖族才有了可趁之机,大举南下,这种定王正是反王张鼎的一个义子。”
“这种定国不是反王义子吗?如何做得王爷?”原本在听的李忘言突然打断了滔滔不绝的老崔,问出了酒客们和自己心中的疑惑。
“小二这就不知了,那反王张鼎当年闹得凶,可妖族南下时却得了重病,这张鼎倒也懂些家国大义,看得透我人族闹得再厉害也是我大魏自己人,临死前将众义子叫到榻前嘱咐,大魏几百年正统,天意必不绝之。我死,尔急归魏,毋为不义。自此西军归附,北上抗击妖族!”被打断的老崔却也不恼,说书最怕的就是冷场,若是全场没一个人搭话,老崔还觉得自说自话尴尬,这边李忘言的问题正好切中要害,老崔巴不得有人问他,所以一边讲还给了李忘言一个你很懂事,我看好你的眼神,将李忘言倒是弄懵了。
“诸位想想,这西军闹得圣上都得调戚爷爷回来镇压,可想还是有些能耐的,种定王与戚爷爷两人那真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路势如破竹,三战三捷,不仅解了上京之围,还阵斩两位妖族亲王!直直将妖族赶回了北荒!圣上感其功高,封其为定北郡王!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老崔说的慷慨激昂,唾沫星子乱飞,李忘言甚至看到了有唾沫溅到了韩慕侠脸上,而韩慕侠毫不在意,憋得满脸通红,李忘言心里揣测,怕不是听完这一场就要回九边继续做他的夜不收去了?
“好!”韩慕侠听到酣畅处,还带头叫起了好,幸亏老板娘没给他工钱,不然说不得今天全都孝敬老崔了。
“既是抗击妖蛮子的英雄,又立下了如此功劳,如何最后私通妖族?”这次不是李忘言问了,韩慕侠适时的接过话来,李忘言大感意外,第一见到韩慕侠的脑子转的这么快。
“可惜啊,可惜,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种定王到底是义军出身,且手里掌握着西军十几万兵马...”老崔是长吁短叹,好像说的是自己一般,听的人怪难受的。
“咳咳...老崔,不合适了啊!”李忘言赶紧打断了老崔的话头,幸亏自上次后,天提司的人再没来过,不然光老崔这几句话,怕是整个酒馆谁都不好过。
老崔猛然惊觉自己好像说过了,赶忙念了句诗收场“残碑读罢呼雄鬼,生死都从种定王。”
一时间酒馆内众酒客无不扼腕叹息,尤以韩慕侠最甚,马尿都流了几滴,看的李忘言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