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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冯校尉

    “滚,谁是你这头白眼狼的大哥”

    听到这句毫无掩饰的呵斥,李校尉瞬间将七上八下的心放了回去,反正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回想起有关于秋时凛的种种传闻,大不了他顾念着冯校尉的面子,在最后保住秦武一条命就是了。

    可不曾让李校尉料到的是,秋时凛并没有任何的不悦之意,反而无奈地笑了笑:“秦大哥,这几年过去了,你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改,跟个炮仗似的。”

    的确是个炮仗一样的性子,当年不过才十三岁的秋时凛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本就瘦弱如竹竿,放在肌肉结实,人高马大的士卒中间,就像是没长大的孩子跟着大人瞎比划,为此常常有人嘲讽冯旌德收的那个娃娃兵其实是自个儿的私生子,一听这话,秦武马上就像是被点燃了炮竹一样,蹭的站起来就将那些人打趴在地上,后来助战劝架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加入了进来,霎时间犹如沸腾的一锅热水,竟然惊动了前来巡查的建威将军,抽了秦武一百根鞭子。

    即使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在受了鞭子之后也是伤筋动骨,可就是眼前的这个五大三粗,不懂人情世故的男子却是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摸着她的脑袋,疼惜地说道:“你是老大捡回来养着的,不管你究竟是谁,可老大将你当做儿子,那你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兄弟,谁特么敢说你一句坏话,你就先揍一顿,然后再跟我们说,我们再揍那些孙子一顿。”

    从那之后,秋时凛称呼秦武就为大哥了,甭管其他人再怎么引诱她,她称呼大哥的也只有秦武一人。

    思及此处,秋时凛半敛眼眸,将所有情绪藏在最深处,随即抬起头,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秦大哥忘了吗,你说一日为大哥,终生为大哥,所以我一直将您当做大哥,这辈子不会变的。”

    秦武被秋时凛的一番话给噎住了,他想起了当初秋时凛那般瘦弱可欺的模样,被人围堵着推搡辱骂,可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曾哭过一声,也不曾到他们的面前告状一句,所以当秋时凛再一次被欺负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的站了出来。

    从此后,无论是谁敢欺负秋时凛,他就立马站了出来,将秋时凛挡在了最身后的位置,尽管如此,他总是被其他的兄弟叫做护崽的老公鸡,可他却甘之如饴,因为他是真的将秋时凛当做自己的亲弟弟般对待。

    可是当年和他一起共同受苦,喝过酒糟吃过米糠的兄弟没有了,甚至连那些欺负秋时凛,处处与他做对的人也不在了。

    “我不过是一介小卒罢了,有什么能耐当你秋参军的大哥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不去跪舔太守大人和建威将军的靴子,说不定他们一个高兴就认你当小弟了。”秦武是个不认识字的粗人,说不了什么文绉绉又明嘲暗讽的话来,只能够想什么说什么,全无顾忌。

    李校尉暗叹了一口气,也并没有制止秦武的发泄。

    毕竟当初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也曾经对此感到不公不忿,可事情已然发生,又是峯城最有权势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掩盖了过去,他这个不为足道的小人物又有什么资格伸张呢江河始终会东流而去,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渐渐的,时间一长,也就不那么挂心了,更多的人也选择了遗忘这件不关己的事。

    而真正耿耿于怀的人,恐怕只有亲历过又捡回了一条命的秦武了。

    秋时凛仿佛对于秦武的话十分赞同般地点头:“秦大哥说得对,可惜太守大人和将军大人的小弟众多,我恐怕有些不够资格,不如我去亲近亲近他们,当他们的干儿子也可以。”

    当小弟你都没资格,凭什么当他们的干儿子

    吐槽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素来以沉稳持重为名的李校尉终于将话咽了下去,转而拦住了想要再次出言的秦武,“秋参军是想要找冯校尉是吧,我刚看见冯校尉在太湖那里钓鱼呢,您赶紧去吧,去晚了可能就遇不上他了。”

    秋时凛看了看一直被李校尉死死按住的秦武,拱手感谢道:“多谢李校尉告知了。”

    秋时凛越过了那几名还在提心吊胆的新兵,对他们笑了笑,这些人既然是在秦武的手底下训练,那自然就是未来冯老头的手下了,所以秋时凛对这些人表达了善意,可却反而让这些人都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

    “呸,你还有脸去见老大要不是你,老大怎么可能会变成废人,当年老大就不应该看你可怜将你给捡回来的,早知道捡回来一条白眼狼,还不如养一条小狼狗,起码在主人危险的时候,它会冲上去以命抵命,而不是有难就跑,有功就抢草你妈的,当真以为成了个官,我们就应该巴结你,跪拜你,放你娘的狗屁”

    “够了,你就少说几句吧”李校尉用力地拍了一下秦武的脑袋,让他那些骂骂咧咧的话停歇了下来,秦武还有些不满意,但碍于李校尉警告的眼神,他终于还是冷哼着转过头去,不去对着秋时凛的背影谩骂,转而对着那些个新兵一顿教训。

    李校尉松了一口气,他抬眼望了望秋时凛的背影,明明只是一名不曾习武的年轻人,尚未及冠,可那道背影却犹如笔直挺拔的青竹。众人只看见她嬉皮笑脸的恭迎奉承和那颗时时低下认错的头颅,谁又能意识她从未弯曲过的脊背

    李校尉的心绪翻涌,想起那些个介于真真假假的传闻,最终摇了摇头,还是先听媳妇的话,把门前的那些积雪先扫干净了,那些恼人的烦心的事情,都与他这个小人物无关。

    峯城地处西北,冬季严寒,尚未入冬,护城河上就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因为河水寒冷的缘故,打捞上来的鱼一般肥美鲜嫩,可谓是峯城一绝。可惜护城河以不准破坏生态平衡一类的缘由明令禁止百姓不可在此处钓鱼打捞。

    所以每当有想要打秋风的人,都会循着护城河的源头溯流而上,走到十里以外的太湖边上,拿着一碟鱼饵,一根鱼竿,就坐在湖边上静静的垂钓着。

    当秋时凛走到太湖时,已经是夜幕降临,星河璀璨之际,没有了城中的万家灯火,头顶上的繁星愈加闪烁夺目,映照在偌大的太湖冰面上,仿若水天一线,人们置身于星河浩瀚之中。

    扫视了一圈,秋时凛终于提步走向了一名年近六旬的老者,那老者盘膝坐在岸边上,身边是装得满满的箩筐,老者一身的蓑衣蓑帽,阻挡着夜晚湖边的湿寒之气。秋时凛没有打扰老者,而是一屁股坐在了老者的身边,目光也紧盯着老者手中的鱼竿,神情肃穆,屏息以待。

    秋时凛不精通钓鱼之道,可她知道垂钓的时候,需要极大的稳性和耐心,她不愿意突兀地进行打扰,所以就干脆一起等着。

    “难得你来找我,出了何事”老者忽然开口问道,声音之中带着在战场上嘶吼而形成的沙哑,更有着看透世事凉薄的沧桑。

    秋时凛看了一眼老者手中的鱼竿,稳如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