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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追魂去

    熊飞白、谭会、张简修和张敬修是最早到的,曹一峰、陆雯雯、曾国和魏小鹏正在最后一次演练戏曲,关在院子里不让大家偷看。■妹妹郭晴、妹夫龙显名也已到场,向晴已经更名为郭晴。

    郭荣一个人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各色人等来来往往,心中思潮起伏。大红“喜”字映在眼里,心中却隐隐作痛。他还在想着“无魂女”和“未亡人”,渐渐开始悔恨自己哪怕是孤独一生,为何却又要移情别恋?郭荣还清晰的记得,当初遇见曾玲的时候,就曾发誓终身只爱她一人,没想到自己后来却遇见一个喜欢上一个。

    甚至和公主竟已走到拜堂成亲的这一天。对自己的行径不禁也嗤之以鼻,心中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齿。

    陆续有更多的宾客到场,皆是朝中文武百官,纷纷前来热烈道贺,礼品堆成一座小山。也有京城有名的商贾,来此一为巴结当朝驸马爷,二为结交权贵。郭荣对这些视若无物,根本不关心,一切交由肖管家接人待物。

    不一会儿,张居正也来到,与他一起的,乃朝中几位一品重臣。当然,其中定然少不了楚王,还有朱顺民、甄珠和严如风。见到郭荣,先是祝贺,然后便逐一赞叹郭荣和朱义萱乃“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等等。郭荣根本没有听进去他们说的,心中想的却是自己竟成了一个令人鄙视的风流浪子,心中悔恨万千。

    突然,一人拍打郭荣的肩膀,他从梦中忽然醒过来,见那人笑嘻嘻的看着自己,道:“师弟,你怎么傻傻的站在这里,大家给你打招呼你都不理人呢?”郭荣拍拍自己的脑袋,这才完全清醒过来,见原来是黄芳,问道:“师姐,我这是在做什么?”黄芳笑道:“你说你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难道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郭荣摇摇头,一脸茫然。黄芳笑道:“师弟,如果今天你的新娘子不是公主的话,所有宾客都被你吓跑了。”郭荣不解,问道:“为何?”

    黄芳道:“人家上门来道贺,还送来隆重的贺礼,可你不但不主动和人打招呼,而客人主动找你说话,你反而不理人家,还把有些人给直接一把推开。一个人呆头呆脑的站在这里,不笑也不说话,人家送来贺礼你也不接。你说,要不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客人不都走完了么?”郭荣尴尬道:“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好像突然之间看见了玲妹,叫我赶快去救她。”黄芳半信半疑,又气又笑,道:“大白天的怎么可能做梦呢?再说,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么恰能证明曾玲确实已故。不然,怎么可能变作鬼魂来找你呢?”郭荣道:“无论玲妹是人还是鬼,我都不能对不起她,不能失信于她。我曾说过,今生只爱她一人,可如今……”说着,气得顿首跺足。

    正在这时,却听一声高呼:“皇上驾到!”但见金銮轿缓缓进入府内,众侍卫、太监前簇后拥,突阿达和向林峰也陪伴在旁。所有在场众人纷纷跪拜在地,郭荣也跟着拜倒。落轿在庭院中央,万历缓缓下轿,抬眼环顾四周,徐徐道:“众卿家平身!”众人起身后,万历喜道:“四海升平,喜迎大婚,大明之幸也!”走过来,看着郭荣,笑道:“皇妹夫,皇妹的大花轿就在后面,快出门去迎接吧。”郭荣站在那里只应声,脚下却不行动。万历愣住,道:“为什么还傻愣在这里?快出去迎接新娘子!”郭荣再应一声,但还是站着不动。

    万历见状,得意的笑起来,道:“你们看这傻小子,娶了公主,却还傻愣在这里。哈哈哈!”笑声中,推郭荣一把,道:“快去接新娘子!”郭荣向前踉跄两步,支吾道:“好,这就去接。”说完,往前走去,来到大门处,向前望去,果然不远处一銮轿徐徐驶过来。大红花轿被众宫女簇拥着,个个穿红戴绿,从未见过的送亲阵容。孙普持剑随行在一旁。万历带着众大臣也来到门口迎接。

    花轿来到大门处,停下来,随行太监高呼:“请驸马爷迎接公主落轿!”郭荣还是呆立在门口,脚像钉了钉子一般移动不了。等了一阵,但见花轿的帘子轻轻掀开一角,朱义萱从里面望出来,见郭荣呆呆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不由得气急败坏。又过一阵,大家都在期待郭荣上前接下新娘子,可他依旧没有想移动脚步的意思。

    这时,朱义萱再也按捺不住,自行掀开门帘,披带凤冠霞帔走下花轿。轻轻掀起凤冠垂在眼前的珠帘,大声喝道:“荣哥,你还在等什么?快过来呀!”郭荣的嘴角扭动,似乎在说着什么,但谁也没有听见声音。朱义萱再大喝几声,郭荣突然抬起头,朗声道:“萱妹,荣哥对不起你,我不能娶你。”说着,仰天长啸,声音惨烈。接着,伸手扯下身上的红装,道:“萱妹,如果有缘,咱们来生再续!”说完,身子腾空而起,从众人头顶飘过,一眨眼已经落在送亲队伍的后面。郭荣奋力施展轻功,穿过街巷,瞬间已经不见。朱义萱呆呆的站在花轿门前,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众人惊呆,都在回想刚才的一幕幕,究竟发生了什么会有这样的结局。

    良久,朱义萱才明白过来,顿时摔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凄凉,令人闻之落泪。众人想过去劝上两句,万历也挪动脚步走过去,却突然从天而降一人,一把揽住朱义萱的柳腰,接着凌空跃起,犹如翻飞的燕儿消失不见。

    次日,黄芳醒来。其实,她一夜未免,醒来只是因为天亮了而已。见院子里空荡荡的,心中觉得难受。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她想哭并不是因为师弟的逃婚,并不是因为师弟逃婚后慌乱无措的尚义府,仅仅是因为自己而已。这时,她觉得自己很懦弱,连师弟的勇敢都没有。心中爱的是谁,师弟就会去寻找,抛下一切皆不顾的去寻找,无论对方的生死。在看看而自己,虽然心中知道喜欢谁,也知道谁曾对自己有意。然而时过境迁之后,自己喜欢的和喜欢自己的说不定皆已成家,唯独自己还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她也知道,有个人还在洞庭湖畔等着自己,就为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而等候。未来会怎样,自己该何去何从,却什么也不知道。想到这里,她看着水池中自己的倒影,茫然中犹见可怜。

    正在这时,却听见一人高呼:“黄将军,见到你可好啦!”黄芳抬头望去,见熊飞白正走进来。黄芳问道:“飞白,找我可有何事?”熊飞白道:“皇上因昨日之事十分生气,今日要到戏院里看戏散心。老师特请你过去作陪,也想你到处走走散散心,别把自己关在家里发闷。”黄芳淡淡一笑,道:“我倒没什么,看见你师父终于敢去追寻他自己想要的,心里倒也开心。只是,如今人去楼空,失落难免。这就去看看戏也无妨。”说着,就和熊飞白去天下第一戏院。

    刚走到门口,黄芳回头看去,见朱义萱站在她的院子门口看向门外。昨日她不是被人抱走了么?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怀着一问,黄芳向着她走过去。黄芳走到跟前的时候,朱义萱把头扭开不敢直视。黄芳道:“萱妹妹,你原来在这里呀。”朱义萱将头转过来,不经意间甩落几滴泪珠,道:“芳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黄芳道:“去看戏,要和我们一起去么?”朱义萱摇摇头,道:“我在这里等荣哥回来。”

    黄芳还想说什么,却见从她身后转出二人,正是孙普和卓进忠。黄芳突然想起,昨日从天而降抱走朱义萱的就是卓进忠。看来,虽然卓进忠抱走朱义萱,但却执拗不过她的任性,只得将她送回来。郭荣虽然已经无影无踪,但朱义萱却要在尚义府住下来,痴心的盼着他哪一天能回来。而在她身旁的两人,皆目无表情的跟着他。黄芳淡淡一笑,再问一次:“萱妹妹,要不要去看戏?就当散散心也好。”朱义萱摇摇头,返身回屋里去。黄芳见此,和熊飞白则继续往外走去。

    曹一峰排练的戏曲依旧精彩,但黄芳没有什么心情观看。直至结束后,独自一人回府。

    李敏行和何乐为在等着她回来。李敏行问道:“师妹,今天又没有发生特别的事?突阿达没有发难么?”黄芳淡淡道:“大师兄,你还以为他是欲擒故纵么?我看突阿达已经劝导皇上和张大人和好,那么就不会再发难了,从此天下太平。”李敏行道:“我的推测不会错的。如果下次你知道皇上再去看戏的话,也带上我和乐儿。”黄芳道:“大师兄,你的腿脚不便,还是不要去的好。即使突阿达要发难,有我和大哥在,他也没那么容易得逞。”李敏行淡淡一笑,不语。何乐为道:“黄姐姐,你就听敏哥的不行么?”黄芳道:“好,大师兄,我听你的。”

    次日,楚王等人南下回武昌。黄芳也没有去送行,是熊飞白来看望公主说出来的。熊飞白见到公主憔悴不堪,心中不忍,道:“公主,师父无情,你便把他忘记吧。这样无情无义之人,不值得你为他伤心。”朱义萱喃喃道:“你懂什么?荣哥重情重义才会这样,如果他是一个无情之人,还会抛下我去找一个已亡人么?可我却又希望荣哥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多好。”熊飞白再规劝几句,见没什么用,灰溜溜的回去。

    又过一日,万历又去戏院看戏。黄芳知道后,告诉李敏行,李敏行和何乐为同行而去。

    不过,又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看戏,大家悻悻而归。李敏行却不然,依旧坚持下一次看戏自己也一定要同行。

    一连三次,李敏行同行,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第四次,李敏行道:“师妹,大师兄这次就不去了。”黄芳以为他终于放弃自己的坚持,倒也开心,不以为然独自一人去。

    演到第二出,正是鲁智深倒拔杨柳树那一段。黄芳突然瞥见突阿达的座位是空的,急问身旁的侍卫:“有没有看见国师去哪里?”那侍卫道:“这一出乃鲁智深倒拔杨柳树,国师上去演鲁智深去啦!”黄芳一听,不禁笑起来:“原来如此。国师演的鲁智深肯定能入木三分,活脱脱就是鲁智深。”

    果然如此,突阿达饰演的鲁智深,无论从体型、神态还是身手,皆神似,看得台下众人无不称赞。万历喜道:“没想到国师还会演戏,真乃一绝!”张居正也跟着赞叹。说话间,又拿出折扇摇晃起来,十分神闲得意。

    突然,戏台上出现一棵硕大的柳树,却是众武生手脚、头尾相接而成。若不仔细看去,伸出来的手脚和粗壮的树干,还真以为是一颗柳树。突阿达大笑几声,道:“今日洒家便将你这不识趣的垂柳树连根拔起。”说着,走过去,两臂抱住“树根”,大喝一声,果然整棵树被“连根拔起”。将“树”越提越高,慢慢的“树”已趋于平横,“啊”一声大叫,连接成“树”的众武生纷纷跌落到戏台下,顿时乱做一团。

    突阿达哈哈大笑,台下众人也哈哈大笑。突然,但见突阿达双手飞扬,寒光闪烁,张居正“啊”一声惨叫。黄芳定睛看去,张居正胸口已插着两柄明晃晃的飞刀,没至刀柄,鲜血慢慢渗出,眼睛还瞪着就已经没有了气息。张敬修见状,大声惨叫。张简修扑到父亲的身前,高声叫喊起来。黄芳急忙拔出腰间佩剑,大喝一声,站在张居正身前护卫。

    突阿达见自己得手,十分得意,仰天长啸。却听一声大喝,但见台侧一人凌空跃起,在空中劈出一道寒光,对准突阿达劈下去。突阿达得意忘形之际突然瞥见寒光,急忙闪身避开。但已经来不及,对方身法快如闪电,但听“嗤”一声,突阿达大声惨叫,顿时鲜血四溅。台下众人纷纷起身避开,以免被鲜血溅到身上。顿时,又乱做一团。黄芳定睛看去,但见一人手提大刀站在台前,刀尖尚在滴血。突阿达的右臂被大刀削落,掉在台上。他已痛得几欲晕厥,踉踉跄跄站立不稳,瞪着眼睛看着眼前之人,双眼似乎要冒出火光来。

    黄芳已经看清提大刀那人正是大师兄李敏行,心中惊喜不已,没想到大师兄还是暗中来到这里,并一击重创突阿达。向林峰高呼保护皇上,任光明吆喝侍卫涌入。李敏行见状,抡起大刀攻向突阿达。这时,从戏台后面闪出四个弓箭手,对准李敏行射过来。李敏行大惊,急忙就地一滚避开,羽箭却射中身后的其他人,中箭之人声声惨叫倒地。再翻身站起时,已不见突阿达。李敏行拉上何乐为,跟着奔出去追寻突阿达。

    黄芳和张简修抬起张居正,大声呼喊:“让开,快让开!”他们还想救治张居正。万历已经在侍卫的簇拥下往外奔去。走出几步,张简修一把抱过父亲,道:“二妹,你开路!”黄芳转身往前走。提剑在手,但凡有人挡路或冲过来的,毫不留情的一剑刺倒。如此一来,众侍卫和太监畏惧而纷纷避开,让出一条路出来。

    突然,但听身后“轰”一声巨响,回头看去,但见一人砸破屋顶落在戏院内,位置刚好是张居正刚才坐着的地方。那人俯身拾起一件东西,拿在手里,飞一般奔向戏院的另一边,破窗而去。紧接着,又有一个身材矮小之人跟着跃窗出去。

    黄芳来不及细想,带路出到戏院门口,见万历已经在前离去。立即叫来马车,张简修将父亲放在马车里,奔向张府。黄芳道:“大哥,我去宫里请马大夫来为张大人诊治。”张简修道:“好,府里的大夫会先救治,等着马大夫到来。”黄芳大喝一声,跃上身旁那匹马的马背,扬鞭策马而去。

    即使马山到来,依然无法令张居正复活,一代名臣就此与世长辞。万历皇帝后来告示天下,言道张居正年事已高,为国事操劳,不幸病逝。以此掩盖当日天下第一戏院内的谋杀之事。同时,张简修悲痛之余派出所有锦衣卫全力捉拿突阿达。

    次日,李敏行与何乐为来和黄芳告辞。黄芳惊道:“大师兄,为什么这就要离去?”李敏行道:“其实,我的腿伤早已痊愈,而依旧坐在轮椅上只是为了那致命一击而已。但没想到的是,突阿达命大,竟只断其一条手臂。不过,即便如此,我已没有必要留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