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灵镇定心神,回手摘下头上金簪,黑色秀发搭在肩上,玉手轻掷,嗖的一声将金簪打出。Ψ>
门口那人身影微动,陈逸灵已然知觉,心中有气,清啸一声“臭贼!你看剑!”扬手出招,只听“铛”的脆响,宝剑碰到了什么坚硬之物。
陈逸灵侧身靠在门槛,只见一把五尺单刀当头劈来,立刻举剑挡架,刀剑相碰,发出“铛”的一声,两人手臂都是一震。
那人微感惊讶,闪身进屋 单刀快似电闪,片刻间连出三四招,力道沉闷,陈逸灵挥剑格开,手臂不免酸疼,回身转剑,还了一招,那人挥刀架开,攻势虽然凌厉,但刀法稀松平常。
陈逸灵微微错身让开刀锋,反手一剑刺进那人腿侧,那黑衣大汉虎吼一声,手上单刀左劈右砍,把屋里木凳木桌劈了个稀巴烂。
陈逸灵抿唇一笑,本以为这人是个高手,没想到只是个莽夫,抬脚踹向那人小腿。
黑衣大汉不防,只觉腿上一痛,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陈逸灵飞步上前,剑锋点闪,挑了那人手腕,除去他手上兵刃,足尖往他背上猛踢一脚,闭了身上要穴。
黑衣大汉哪知道这小女子乃是大唐禁军中武功最高的龙卫,倒在地上,兀自怒目相对,呼呼喘着粗气。
陈逸灵格格一笑,说道“还道你多么厉害,原来只是力气大点罢了,快说!是谁派你来的,否则本姑娘一剑要了你狗命!”
黑衣大汉哼了一声道“你要杀就杀!和你爷爷废什么话!”陈逸灵听他出口不逊,倒真想一剑把他杀了,不过转念一想,此人深夜突袭,必有目的,还是要先把哥哥找来,让他做个计较才是。
陈逸灵伸手点住那人哑穴,笑道“好,你现在不肯说,呆会让人好好揍你一顿,在喂你几斤辣椒水,哈哈 可就有你的苦头吃了!”
陈逸灵口齿伶俐,语音莞软,黑衣大汉口不能言,只翻着两个白眼,瞪着陈逸灵,恨不得将这小姑娘抽筋剥皮。
陈逸灵不在理他,推门出屋,一股臭气夹杂着血腥气扑鼻而来,中人作呕,赶忙运起内功抵御。
她走至梯口,只见一人横躺在前,手拿单刀,似乎是想冲上楼,却被什么人从后面给杀了。
陈逸灵弯月般的眉头紧皱,心中泛起一丝冷意,手按长剑,脚步款款,走到那人身侧,不由得倒吸冷气。
楼梯旁边躺着的,居然是自己带来的龙卫,陈逸灵反应机敏,担心敌人此刻就在左近,闪身躲进梯口背光处,向下打量。
但见楼下已是狼藉一片,桌椅板凳尽皆翻倒,四周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鹰卫,显然刚刚发生了一场恶斗。
饶是陈逸灵少年巾帼,这时也不禁慌了神,握着长剑的手不自禁微微颤抖,惊道“哥…哥…”顾不得个人安危,飞身跃下楼,挺剑四顾,寻找兄长踪影。
她放眼望去,地上血泊中的人,全是自己本部龙卫,有的被割断脖子,有的被一剑穿心。
陈逸灵惊怒交集,她不知到底是何人,竟然如此辣手!忽听身边一个虚弱声音道“灵儿…灵儿…”
陈逸灵识得这声正是兄长陈逸英发出的,连忙寻声看去,只见陈逸英躺在一张桌边,衣裳被鲜血浸透,长剑落在一旁,剑刃上满是缺口。
陈逸灵紧紧抱住兄长,哽咽道“哥…哥哥…你怎么了!怎么…怎么会这样?”
陈逸英双目失神,颤声道“酒里有迷药…掌柜…跑堂…店里的伙计…都是…奸人…他们…武功不低……你快走…快走!去无尘山…找鹰卫将军…萧云侠…请他发兵…”说着喷出一口鲜血。
陈逸灵花容失色,抱着满身是血的兄长,一时手忙脚乱,哭道“哥哥,你撑着!我去给你找药来!”
陈逸英惨然一笑,道“不必了,灵儿…我两处要害受伤,怕是没救啦…你…你俯身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陈逸灵心知兄长命在顷刻,不禁内心酸楚,耳朵凑到兄长嘴边,陈逸英压低声音,嘴巴微微一动,说了几句,就此溘然而逝。
陈逸灵垂头掩面,黑发披散在肩上,无声的抽噎着,突然客栈的门吱呀一声,一阵夜风吹开。
陈逸灵感到前面、左面和右面三股来自不同方向的劲风,心中一惊,急忙腾身而起,手握宝剑护身,在空中转了一圈儿。
冲进屋中的三人也随着她在半空盘旋,同时各出兵刃,下手进攻,陈逸灵身在空中,抬脚踢开一人手腕,又用剑柄撞开另一人肩膀,劲力已卸去了大半,只觉背后冽风阵阵,立刻运气于胸,沉肩回手,与那人手掌相对,四人一同落地。
陈逸灵俏脸苍白,虽然双方出手都各留余地,但是她片刻功夫,连斗三人,与最后一人对掌时,运劲不深,震的胸口憋闷。
那三人落地之后,其中一人道“我还道龙卫如何了得,原来也不过如此,之前我可看走眼了!”
说话这人中气充沛,声震屋瓦,显然是有意炫试功力,而且功力确是不凡,另一人道“嘿嘿,龙卫禁军,对付几个市井流氓那可是手拿把攥的!”
陈逸灵认得这声音是白天跑堂,想不到他的内功竟也如此深厚,白天他被流氓打倒,竟然全是装的!
陈逸灵按住长剑,只见三人从正门进来,便是青山客栈的掌柜、厨子、跑堂,掌柜手拿一支判官笔,厨子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跑堂手无兵刃,笑吟吟的站在一边。
三人将陈逸灵团团围住,掌柜冷笑道“小姑娘,我看你生的貌美,不忍心杀你,把你哥哥告诉你的话痛快说出来,我们也不来为难你”
陈逸灵搂着兄长尸身,沉默不语,一旁的跑堂嘿嘿笑道“掌柜的,我瞧这小妮子和她哥哥一样,不死到临头了,是不会说的”
厨子把钢刀凌空一挥,喝道“废什么话!先卸了她两条腿!炖了汤喝了,忙活这一天,可累死老子了!”
掌柜笑道“好,那就先把这小姑娘的手脚都废了,免的她到处乱跑”手上判官笔一扬,就要动手。
陈逸灵听他们这么说,脸上毫无惧色,手上宝剑并未出鞘,声音低沉空灵,说道“是谁杀了我哥哥?”
三人相顾一愣,他们不知这个小姑娘为何突然问这些无关痛痒的事,跑堂道“他中了我的迷烟”
厨子接口道“我在他左胸刺了一刀”掌柜向他们二人翻了一眼,道“两个废物,还有脸说!那小子中了一刀没死,和我拆了十几招,让我用判官笔点了心口,好了!你要复仇的话就爽爽快快的来吧!”
陈逸灵听他们复述兄长惨死之事,不禁又落下泪,长剑横立身前,哽咽道“不杀…不杀…不杀了你们,我陈逸灵永世不为人!”宝剑仓啷出鞘,剑招劲疾,指向厨子胸口。
厨子没想到她剑法居然如此精妙,连忙向后退了数尺,挥刀格开剑锋,钢刀同时还了一招。
陈逸灵反身举剑挡架,掌柜的判官笔又已点到,相距盈尺,陈逸灵到底是大内龙卫,越是危急,越是冷静,长剑虚晃逼开厨子,立刻挺剑反刺掌柜胸口,这一下变招极快,让人眼花缭乱,难以抵挡。
掌柜大叫一声“啊哟!”判官笔不敢在往前送,回身挡住剑锋,左手倏然抓出,要去拿陈逸灵手腕。
陈逸灵反应迅捷,先侧身避过厨子劈来的钢刀,这才反掌打落掌柜抓来的手,却见跑堂从天而降,手心微张,顿时一股恶臭弥漫。
陈逸灵鼻中吸进这难闻气味儿,脑子忽觉眩晕,险些站立不稳,手上剑招略见散乱。
厨子见她这样,钢刀登时猛攻,招式十分凌厉,老板的判官笔也全是进招,两人一进一退,忽前忽后的夹攻陈逸灵。
陈逸灵初时还可支撑,但是出手越快,毒素蔓延越深,下盘渐觉虚浮,好似踩在棉絮上一般,站立不稳。
厨子见她气息不支,刀法立变,一把钢刀使的快似疾风骤雨,化成一团团光圈将陈逸灵笼罩其中。
陈逸灵挥动长剑,腕上劲力渐失,只能勉强提剑挡架,已是左支右绌,每刺一剑,毒素便深一分。
堪堪斗了五十招,陈逸灵的臂上、肩上、小腹都已被划出一道道血痕,鲜血渗透衣衫。
她武功虽高,但怎奈中了迷药,若不是她内力浑厚,早已被放倒在地,让他们擒住了。
此刻她一心想为兄长报仇,虽然身受重伤,仍然紧握长剑,强自支撑着没有倒下,毒素顺着血管流入大脑。
陈逸灵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亭亭如盖的树荫,如此熟悉的地方,正是兄长往日教导自己练功时的庭院。
而站在自己面前拆招那人,好像就是哥哥陈逸英,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唤着她的名字,道“灵儿,你这剑虽快,但若是沉肩,才是既能攻敌,又可保身的精妙剑术”
陈逸灵双眼无神,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道“哥哥,你又要和我拆招,教我功夫么?好,我陪你!”肩膀微沉,斜出一剑,挡住厨子劈刺的钢刀,又架开了掌柜点来的判官笔。
厨子吃了一惊,钢刀连续劈砍,招招狠辣无比,陈逸灵力气不足,便用双手持剑,乒乒乓乓的左右挡架,脸上挂着痴痴的笑容,默默道“这招是哥哥教的,这招也是…这招也是!”
厨子连续进了数刀,都让她挡了下来,心道:这小丫头眼看就要不行了,怎么忽然又生出蛮力来,莫非她方才是装作不支,实则是在试探我的功力?
其实陈逸灵的武功确实比厨子要精纯的多,但她此时被毒素麻痹了大脑,加之思念师兄,所以眼前这才出现了正在和兄长拆招的幻觉。
以至于性命攸关时,仍然全不知觉,动起手来毫无顾忌,反而比平时更胜一筹。
厨子虽然迷糊,但掌柜却不是蠢人,眼看面前这个小姑娘剑法虽凌,但是目光呆滞,疯疯傻傻,口中不时念念有词,也已猜到多半是毒药药性发作。判官笔横挥架开长剑,向后退了半尺,刻意引她出招,陈逸灵神智失常,剑法虽然法度严谨,但是全然不知变通,招式大开大合,寻着掌柜的笔锋轨迹出剑,顿时破绽百出。
只拆得不到十招,剑术便已被带的颇为散乱,全不成话,厨子挺刀顶开剑身,飞起一脚踹在陈逸灵小腹,大喝一声“去!”
陈逸灵不知闪避,登时仰面倒飞出去,重重摔在破烂的桌子上,眼中透着泪光,低声道“哥哥…哥哥…”
陈逸灵倒在地上,伤口鲜血汩汩,只觉最后一丝力气似乎也流尽了,目光逐渐涣散,耳畔好似听到了潺潺流水的声音。
陈逸灵缓缓睁开双眼,只见一片郁郁葱葱的丛林,河水涓涓在山坡上流淌,木桥边立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