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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延龄问她:“喝了三盏茶, 你还没喝够吗?”

    艾怜尴尬地呵呵一笑, 掩饰道:“是没喝够, 今天的天气可真是热, 一直口渴得很。*手作扇子, 扇了两下空气。

    她的动作着实不雅, 王延龄皱了下眉头,把自己的扇子递给她用。又伸手给她倒了一盏茶。

    艾怜受宠若惊地打开扇子, 象征性地扇了两下,然后指着扇面上的字迹没话找话:“‘桃花尽日随流水’,意境很好, 只是我觉得白色的扇面上就这么几个字, 显得有些素气,为什么不配上画?那样会更生动形象。”

    王延龄看了眼扇面淡然地说:“这可是圣上的御笔, 我哪有那个胆量擅自题画?”

    什么?艾怜一惊,吓得赶紧把扇子还给了他,这要是损坏了一丁点儿, 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王延龄可真是牛人啊, 圣上的御笔题扇不放在家里供着,就这么到大大咧咧地拿在手里当普通扇子使用,就不怕圣上治他个大不敬?

    吓得她赶紧端起茶盏喝茶压惊。

    见艾怜拿着茶盏, 还是一大口就喝进去了, 他终于忍不住了, 好心地教导她说:“茶要慢慢品, 先观其色,次闻其香,再品其味。一口气喝三盏那叫牛饮,陈世美没教过你吗?”

    艾怜想了想,琢磨着王延龄和陈世美是政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和王延龄有共同的目标,王延龄在没扳倒陈世美之前,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那她应该在他面前多诋毁陈世美,好让两人之间加快合作,尽快结成同盟的关系。但王延龄是聪明人,不高明的诋毁会让他心生反感。而且古人都大男子主义,一个女人诋毁丈夫会被人认为有失妇德。那就挑些生活上的小事述说,能反映出陈世美就算飞上枝头变凤凰,那也是麻雀变的凤凰,而不是从凤凰蛋里孵出来的凤凰。就算他多努力,也是草根出身,不同于世家大族骨子里的贵气,以此显出王延龄和陈世美的云泥之别来,用透露陈世美的生活小细节来讨好王延龄。

    于是艾怜摇头:“没教过,我们小门小户的不讲究那些。以前我给他泡茶喝,他嫌用茶盏麻烦,都是对着茶壶嘴喝茶的,我喝三盏叫牛饮,他喝一壶叫什么?”

    王延龄想象了一下陈世美一脸严肃地在公主面前抱着茶壶对嘴喝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

    艾怜趁热打铁地说:“其实别看陈世美如今做了驸马,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我们家乡有老人专门评价这种一旦飞上枝头变凤凰,就抛弃糟糠不认乡亲的男人,说他们是‘鬼爷拍心口’。”

    “什么意思?”王延龄不耻下问。

    “没心没肺!就是丧了良心的意思。”

    王延龄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形容人的俚语,他笑着说:“你们家乡的老人真是智者。均州,果真人杰地灵,出了前朝姚简那样的名臣,如今又出了陈世美这个状元,你这个状元昔日的夫人也很不简单。我倒真想去均州走一走。”

    艾怜急忙劝道:“相爷,您去均州,陈世美一定认为您是去调查他的,欺君罔上,多大的罪名啊,他担不了,一定会狗急跳墙,千方百计地阻拦您的,到时候您恐怕会有性命之忧。您千金万金之躯,还是不要以身犯险的好。”

    王延龄喝光了最后一口茶,拿着空茶盏对着艾怜晃了一下,然后放在桌上说:“夫人可是担心我?能让美人如此牵挂,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艾怜心里对他翻了个白眼,“夫人”、“夫人”的,没完没了地占她便宜,于是决定对他的空茶盏视而不见。

    她说:“相爷,我当然担心您了,现在陈世美满世界地找我,想杀了我,毁了他欺君之罪的罪证。我的身家性命,我的冤屈得报,可都寄托在您的身上了。除了您,谁还能与他抗衡呢?”

    王延龄见她还是没有伺候自己、给自己斟茶的自觉性,心想陈世美真是命苦,前妻是这样没有眼色的人,都不把他这个宰相放在眼里,可见也不会把平民时的陈世美看得多高的,现任妻子又是个公主,当然更不会屈尊降贵地伺候他了。作为男人,不能振夫纲,还去想什么吏治改革,真真可笑得很。

    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想了想,又把艾怜的茶盏倒满。

    艾怜装作不好意思地说:“怎么能劳相爷您动手呢,说好了我伺候您的,您怎么就不给我这个机会呢?”

    王延龄嘲讽说:“夫人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一到伺候人的时候,就脑络有损,您还是歇着吧。”

    艾怜讪讪地干笑了两笑。

    见她不再出声,气氛显得有些沉闷,王延龄便故意气她:“为妇之道,对丈夫‘忠贞顺从’,此乃妇德;‘行莫回头,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此乃妇容;‘则辞而说,不道恶语’,此乃妇言。夫人你四德中就缺了三德,陈世美他……唉!”

    妈个蛋的!

    这王延龄的毒舌!仗着地位高权势大,一点儿不给人面子。

    你才是最缺德的人!

    不过她艾怜可不是好欺负的,将来有机会一定会报复回去。

    果然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人,一种被人欺负,一种欺负别人。她绝对不做第一种人。

    不想再看他那张讨厌的脸,艾怜转身探头向窗外街上瞧了一眼,愣住了。

    她看见秦永穿着一身皂白的锦衣,骑着一匹高头大黑马,浑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感,腰间竟然配了一柄腰刀,和前后好几个同样骑马挎刀的黑衣人,一起护着两辆马车正在街上从茶楼下经过。

    她在二楼,能清楚地看到下面秦永的一举一动,他正一脸戒备地注意着街面上的情况。

    秦永越来越近,艾怜贪婪地看着他的样子。

    他怎么这么瘦?胡茬都冒出来了,也不打理一下仪容,虽然这样看上去更加成熟稳重,多了些沧桑的性感,但这也使他看上去大了好几岁,怎么一脸忧郁阴沉的样子,他过得不开心吗?难道是因为自己的不辞而别?

    艾怜猜测着他的境况,心里一阵阵钝疼。

    此刻,她既怕秦永看见她,怕把他卷到与陈世美争斗的是非中来,又希望秦永能看见她。她甚至在心里幻想,如果冥冥之中老天让他们两人对视,如果秦永一脸惊喜地向她伸出了双臂,那她就毫不犹豫地从二楼跳下去,等秦永接住她,她就跟着秦永走,哪怕她立刻就死在游戏里,也要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地跟他走。

    死算什么?死也要死在他热烈的怀里。

    突然,她被王延龄大力拽了起去,远离了窗口。

    他压低声音说:“那是驸马府的马车,说不定陈世美就在里面,你不怕他杀你了?还是你思念他连死都不怕了?”

    艾怜诧异地问:“驸马府的马车,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