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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谨行低头轻轻摸了下下巴道:“好吧,算我的错,不该冤枉你。”

    香徕转头不再说话。

    骆谨行看着院中飞扬的烟花道:“怎么样,好看吗?”

    香徕撇嘴道:“一般。”

    骆谨行笑道:“听着还是好酸,嗯……要不我也为你放一场?”

    香徕道:“你都是从哪里听出来的酸?我是真得觉得很一般,这烟花不只形态单一,颜色更是只有一种,也就连香锦才会看着傻乐,若是换了本姑娘,这大冷的天宁可回家睡觉去。”

    骆谨行不解道:“烟花不是向来只一种颜色么?难道还可以做出其他颜色?”

    香徕道:“当然可以,只要把其中的铁粉换成不同的种类,自然就会出现不同的颜色,喷溅类花的药料做得密度与大小不同,焰火的形态便也会改变,不过是些比较简单的方法而已。”

    骆谨行探究地看着她许久才道:“你怎么懂得这么多,难不成脑子里天生就有这些么?”

    香徕迟疑了一下,道:“哪有,自己没事胡思乱想的还不可以么!”

    骆谨行耐人寻味地笑了笑,道:“那你胡思乱想的还真多,便如刚才那首诗,是你没事也在胡思乱想我么?”

    香徕鄙夷地斜了他一眼,道:“看你才是在胡思乱想,那诗可是我剽窃来的,你当我有那等才华吗?少在那里自作多情了!”

    骆谨行仍是不信,道:“哦?那你倒说说是剽窃何人的?我回去好查一查,拜读一下此人的大作长长见识!”

    香徕有些头疼,心道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即便我说出来你又到哪里去查?

    想着不再说话,骆谨行便也站在她身边不说话。

    站了一会儿,香徕幽幽叹了一口气。

    骆谨行道:“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叹什么气?”

    香徕道:“说实话你能来我真是挺高兴的,可是……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来啊!”

    骆谨行道:“我知道,可是我却不能不来,若是别的宴席也就罢了,偏偏弄什么招亲会,你在招亲会上看到的若不是我,我这一辈子都会遗憾!”

    香徕有些想笑,可是想到自己的计划很可能因此受到影响又笑不出来了,叹道:“唉,头一次见你这么义气用事!”

    骆谨行道:“我知道,发现你我有关系后连家人必会提防你,可是我来前也想过了,即便我不出现,他们也一样不会相信你,你才进府短短几日,他们便又是改户籍又是招亲的,摆明了是想把你搜刮干净便清出府去,现在我出现,没准他们会有所顾忌,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香徕想想也是,凡事都有利有弊,既然现在已经这样了,便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两人在这里说话,虽然说话的声音被烟花声和人声覆盖,但是站在一起亲近的模样还是被围着骆骞和连香锦巴结的众人看到,而且香徕身上还披着骆谨行的大氅,便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人低声窃窃私语道:“看,世子怎么和连香徕站在一起了,看样子俩人关系还那么亲密?”

    “真的!他们不是刚刚还针锋相对么,怎么这又凑到一起了,也太不可思议了……”

    骆骞和连香锦听到议论也转头看来,只见闪烁的烟花之下,俊秀的骆谨行站在俏美的香徕身边,两人还真有种天造地设、珠联璧合的感觉。

    这使得从小便被人赞为天生一对的骆骞和连香锦也忍不住生出妒意。

    连香锦恨得牙根都开始发痒,原以为这次吕府之酒宴可以打击得香徕颜面扫地,没想到她竟然“借机”勾搭上骆谨行,哪怕她和骆骞以及她的姑母连重雪一直都没把骆谨行放在眼里,可是从表面上来说骆谨行的身份毕竟还是比骆骞高出一截,在骆谨行没有彻底倒掉之前做骆谨行的女人一定要比做骆骞的女人有面子。

    这样的事实是连香锦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于是她在看到香徕和骆谨行站在那里默契十足后转身便走,连余下没放完的烟花也不看了,和连香音打了个招呼后便到后宅穿上外套与连香媛一起回了连府。

    骆骞见到骆谨行和香徕在一起,虽然有些莫名的妒忌,却不觉得是什么十分了不得的事,对于连香锦突然离去有些不能理解,但是天色已晚,不好再到吕家后宅去,便也带着人回了王府。

    众人纷纷散去香徕也该离开,她把身上的大氅还给骆谨行,问道:“怎么只你自己,今天徐麟没跟你来么?”

    骆谨行低声道:“我见只是在吕府中聚会出不了什么意外,便让他留在门外了,想必现在和徐澈在一起。”

    香徕道:“哦,那我们也走吧,再不回去我‘娘‘要担心了。”

    骆谨行再次把大氅披回她肩上,道:“晚上太冷,这衣服你便穿着吧,我就不与你一起出府了,不然太过招摇。”

    香徕道:“也好,只是你穿得也不,会不会冻坏?”

    骆谨行道:“放心好了,还当我是从前么。”

    说完当先大步离去。

    慧玲见骆谨行离开再次回到香徕身边,低声道:“小姐,世子对你还真好呢,竟然专程赶来帮你。”

    香徕脸上满是笑意,却嘴硬道:“少要胡说,他是来看热闹的。”

    慧玲撇嘴表示不信。

    香徕只当没看见,越过她来到连香音和吕甫生面前,道:“谢谢姐姐、姐夫的款待,天黑了,我这便回去了。”

    连香音看着她身上的大氅暗自妒忌,表面上却作着温和的样子道:“嗯,妹妹早些回去吧,免得父亲与杨夫人担心。”

    香徕便也带着慧玲出府,到府门外上徐澈的马车回连府去了。

    吕府酒局的趣事第二天便传开,不只因为吕甫生夫妻竟然在行酒令的骰子上作弊,还因为一向低调的世子出现在酒局上,并且与连家新回来的三小姐连香徕关系暧昧,甚至都把自己的衣服送给连小姐御寒。

    此消息一经传出,几乎轰动了整个王都,不只爱凑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与香徕和骆谨行有关的人更是格外关注,北辽王第二天晚上就把骆谨行叫到王宫之中,向他询问此事,道:“轩儿,我听人说你昨天晚上跑到吕府去加参加什么酒局,似乎是专程为你向我提过的那个沈香徕而去是么?”

    骆谨行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现在承认,于是否认道:“父王你不要听外人胡说,我只是听说那里聚集了不少青年才俊才去看看,至于沈香徕,只是觉得她来自松宁有些亲切感,所以才交谈几句,不想竟然被人误解了。”

    “嗯……”

    北辽王点头道:“这样就好,你虽然到现在也没选妃,可是再怎么也不能娶一个出身微寒的女子,你与骞儿不同,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王妃没有一个正经出身怎么能让后宫信服,让百姓崇敬,你若是实在喜欢的话勉强以可收做侍妾,贴身侍候你的起居。”

    骆谨行心里发虚,心道还后宫?收做侍妾?若敢当她说出这的话,那女子肯定头也不回的走掉!

    心里想着嘴里却支吾道:“唔……儿臣暂时还没这样的打算,还是以后再说吧。”

    北辽王有些恼火,道:“还以后!你都二十岁了,弱冠之年,竟然连个女人都没有,你让旁人会怎么想?!我现在倒宁愿你喜欢那个沈香徕,真的把她弄进府去也能堵堵那些人的嘴!”

    骆谨行对这样的话极不赞同,低声嘟嚷道:“儿臣是为自己活的,堵别人的嘴作什么。”

    北辽王听了更加恼火,吼道:“为自己活?!你是世子,你生下来就是为了北辽活着的,为了接替你父王我活下去的!你为自己活去了,北辽怎么办?你父王我一生的心血怎么办?!”

    骆谨行额头上见汗,有这么一个脾气火暴的父王真是一种折磨,他只好低声道:“是,儿臣错了,儿臣、儿臣……”

    他一边嗫嚅一边发愁怎么说,难道还能说儿臣为了北辽、为了父王,现在就找个女人去?

    北辽王见儿子窘迫的模样火气又消了一些,转过身去问道:“你的病现在怎么样了,御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治好?”

    骆谨行怔了一下,他最怕父王问到这个问题,因为实在不好回答,若说好了父王立刻就会让他选妃,若说没好……那苦药肯定又得没完没了地喝,于是眨了眨眼道:“这个……韩御医说基本好了,只是……若要痊愈的话还需要一个契机……”

    “契机?”

    北辽王转过身来神情古怪地看着儿子,道:“治病还讲什么契机,好就是好了,没好就是没好,关契机什么事?!”

    骆谨行心虚地低头,道:“可是韩御医就是这样说的,他的医术您也知道,必定不会说谎骗人,而且……孩子自己感觉也是这样……”

    北辽王头疼地摸了摸脑门,这样的话题实在没法深入,只好挥手道:“嗯,那就再等等吧,我忙了一天也累了,你先回去吧。”

    骆谨行如蒙大赦,连忙告退回了自己的世子府。

    而另一边的重华宫中,连重雪与骆骞母子也正是议论此事。

    连重雪道:“怎么回事,你那个新表姐竟然和骆轩扯上关系了?”

    骆骞道:“我也没想到,昨天他突然出现在那我就觉得很奇怪,一开始觉得他是在针对连香徕,可是后来突然就凑到一起去了。”

    连重雪思忖道:“从前不是说杨杨梦婉生的女婴死了么,怎么突然又冒出个女儿来,你舅父也是,随便弄个人来便认作是女儿,还把她接进府中,现在又发现那女子与骆轩有关系,难何不是骆轩派去的!”

    骆骞道:“那女子出现的是挺突然的,可是我也觉得她真的应该是舅舅的女儿,娘你是没见过,她长得真挺像您的。”

    连重雪道:“长得像有什么大不了,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到哪里找不出来一个!”

    骆骞道:“母妃的意思是说这个连香徕是假的?”

    连重雪道:“这我倒不能确定,只是她真的很让人怀疑!”

    骆骞想了想道:“要不然我告诉舅舅再把她撵出府去?”

    连重雪哼了一声道:“你舅父那我还不了解,从他这么快就为连香徕选亲上来看,他接连香徕进府也不是因为什么儿女亲情,只是为了连香徕的钱财罢了,他费这么大力气把连香徕接回去,东西没到手之前怎么可能轻易再把她赶走。”

    骆骞道:“那就让舅舅快点把她嫁走,这样就一了百了了!”

    连重雪道:“现在差的就是在这里,想必你舅父现在也知道连香徕与骆轩的关系了,只怕他还真没胆量强行把连香徕嫁出去!”

    骆骞听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急躁道:“那该怎么办,难道咱们就让骆轩的奸计得逞?”

    连重雪慢慢舒了一口气,道:“你也不用着急,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奸不奸计的要等确定了之后再说……这样吧,你让你舅舅有时间来见我一次,我再问问他。”

    骆骞点头:“是的,母妃,我明天就去告诉舅舅。”

    连重雪猜得不错,此时的连修也正在和朱氏及儿子连恭良说着香徕的事情。

    连修也和连重雪一样恼火道:“怎么搞的,怎么还让香徕和骆轩认识了!那骆轩一直和重雪、谨言过不去,香徕和他搅在一起对我们极为不利!”

    朱氏道:“这你说谁呢,主意是你出的,筵席是你让去的!”

    连修道:“怎么是我出的主意,那是香音和甫生让去的。”

    连恭良听着在一旁低头道:“其实、其实也不怪姐姐和姐夫,是……香锦出的主意,她见香徕不把母亲放在眼里,便想把香徕骗到姐夫家,教、教训一下给母亲出气。”

    连修这才知道长女设酒宴的真实目的,恼火道:“可恶,香锦不懂事,香音怎么也和她一起胡闹!这下好,不但没教训成,反倒让她抓住机会了!”

    朱氏与他不同,知道两个女儿竟然是为了自己,心中倒有点淡淡的喜悦,道:“罢了,你也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我看没准是连香徕见骆轩与她说了几句话,便想要巴结人家,你也不想想,骆轩好歹也是北辽世子,能看上她一个庄稼院里爬出来的丫头么。”

    连修想想倒也是,点头道:“嗯,希望是这样吧,改天我想办法探探香徕的口风,你们也再问问香锦,当时究竟怎么一回事。”

    说完连修便去妾室那里过夜了。

    看着他出去,朱氏才又和儿子说道:“你爹脑袋一根筋,太容易被人骗了,我看他把连香徕接回府来真是的了一个大麻烦,你再去查查连香徕的底细,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在连家闹出事来。”

    连恭良对母亲比对父亲还要信服,点头道:“嗯,孩儿知道了。”

    转天骆骞再次来到连府,这次没先去找连香锦,而是先见了舅舅连修,告诉他母亲要见他的事,连修准备了一下,当天下午便来到妹妹处。

    兄妹俩虽然同在王都,但是一年却也见不上两次面。

    连修到来之后连重雪把侍候她的宫女全部打发出去,问道:“哥哥,你那新接进府来的女儿究竟什么来路?”

    连修来前已经从骆骞那里知道妹妹要问什么,连修道:“没有什么来路,她只不过是被杨梦婉送到农家寄养,生性聪明一些,自己悟出种稻的技艺,籍此发了横财而已。”

    连重雪道:“可是我听说她与骆轩关系匪浅,可是真的?”

    连修道:“哪有的事,我来前找她问过,她说与骆轩不过是在吕府的一面之缘,因为骆轩很常识她的农艺,所以多谈了几句。”

    他确是刚刚找香徕问过,但是香徕再怎么也不能承认她与骆谨行早就认识,于是便编了几句谎话敷衍他。出于对香徕身份的轻视,连修也就信了。

    连重雪听他一口否认,面现疑惑之色,骆骞也没抓到什么骆谨行喜欢香徕的凭据,只说在吕府中放烟花的时候两人站在一起很亲密,而且骆谨行还把衣服给香徕披。

    这样的事情若发生在大家闺秀身上极不寻常,但是连香徕却是一个从小忙于生计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应该很热衷于博取男子的好感,并且不会拒绝能为她带来利益的人的好意。

    若是她诚心使手段的话,出现那样的情况便也不足为奇了。

    可是在王宫中与人争斗了多年,使得她凡事都格外谨慎,又问道:“大哥对你这女儿可了解?觉得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否……有被人利用的可能?”

    连修思忖了下一摇头道:“绝不可能,那丫头的性子极其强硬,像极了你在家的时候,我看只有她利用别人的份,是绝对不可能被别人利用的……怎么,你怀疑她可能是骆轩的人?”

    连重雪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道:“凡事不得不防。”

    连修道:“那你倒多心了,且不说香徕一定是我女儿无疑,即便是那骆轩真想通过对付我来打击你,也不可能把一个人以我女儿的身份送到我府里来,弄一个处处要受我限制的人能做什么。”

    连重雪道:“据我所知大哥暂时还限制不了这个新女儿吧,听说她一进府就闹得昏天黑地。”

    连修道:“还不是和你大嫂斗气,估计都是杨梦婉教唆的,还好香徕年纪也不小了,不过多久就会出嫁,到时候只剩杨梦婉一个人就闹不起来了。”

    连重雪见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有些不放心,道:“若是能那样就好,嗯……我听说你这新女儿长得挺像我的,不如哪日让她到宫来,我也好见见她,侄女回家,也总该认认我这当姑姑的吧。”

    连修道:“好,你哪天方便我便让她过来给你问安。”

    香徕的事说得差不多,兄弟两个又谈了一些别的事情,然后连修便出宫离去了。

    有了连家这强大的背景,香徕在王都中做生意更顺利了,一正月就开起大小十几家商号,一点点把她在松宁和会康府经营的项目都发展起来。

    刚进二月的某天晚上,香徕被连修告知,明天要和香锦、香媛一起去见连重雪,让她第二天不要出去。

    香徕虽然早有准备,知道回到连府不可能不见那位姑母,可是真到让她去见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激动,那个伙同连修害死馥雪姑姑、害惨了父亲的恶毒女人,自己终于要见到她了!

    不知道见到她的时候会不会像见到连修一样难以控制,可是却又真的很希望见到这个女人,看一看狠毒到这种地步的女人究竟长得什么样,让自己今后复仇的时候可以想起一个清晰的面孔。

    得到这个消息后徐澈便要连夜去告诉骆谨行,可是香徕怕骆谨行再忍不住去看自己,便没让他出府,而且也不准徐澈第二天跟着自己。

    徐澈毕竟是徐麟的弟弟,难保王宫中不会有人认出他来,徐澈尽管千般不愿,但香徕已经决定,他不能强拗着,估摸着连重雪再怎么狠毒,也不可能一见面就把自己的侄女弄死,于是便只能不再跟着。

    第二天一大早,香徕便在杨梦婉的帮助下收拾停当,与连香锦、和连香媛一起出门坐上马车直奔王宫。

    她的商号没有开在王宫附近的,因此来王都几个月也没来这个地方看过一眼。

    此时坐在马车里看到那一点点出现在视线中的雄伟宫墙时,她竟莫名地生出一种恐怖。不是因为里面有一个连重雪,而是想到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是北辽世子,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便会是这座王宫的主人。

    从前见到的只是骆谨行这个人,觉得他温和可亲又内敛专情,没有一点盛气凌人的架子,是个合适的夫婿人选,因此便忽视了他身份,更没去想若是做为他的爱人便要与他一起分担起一个国家的沉重。

    直到现在这个不经意的瞬间,她才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喜欢的并不是一个普通人,若是做了他的女人,恐怕真的要舍弃很多,他是否真的能专心守着自己一人不说,便是两人间的生活恐怕也不会如自己所想像的那样轻松自在,必然会受到许多限制和牵绊……

    在她突如其来地心乱如麻时,车子已经停在王宫西侧的堌安门外。

    香徕与连香锦和连香媛一起下了马车,在重华宫出来接人的小太监的带领下向宫内走去。

    北辽王宫比不得前世紫禁城的大气磅礴,便却敢是高墙林立、殿宇嵯峨,无表中给人一种沉重之感。

    连香锦原本以为从未进过王宫的香徕会为这里的气势震惊,却没想到香徕只是向周围打量了几眼便不再多看,一别心事重重的神情。

    反倒是同样第一次进王宫的连香媛忍不住低声惊叹道:“哎呀,这王宫好大呀,我以为咱们加府够大了呢,没想到这里比连府大多了!”

    听到她的话前边领路的小太监回头看了一眼,连香锦连忙用胳膊碰了连香媛一下,轻声道:“不要胡说,怎么能用连府跟王宫比,小心北辽王治你的罪!”

    连香媛吓得一缩脖子,再也不敢出声。

    三人跟着这小太监绕来绕去来到连重雪居住的重华宫门前,向守门的宫人打了个招呼,说连妃娘娘的侄女到了,然后便带着三人进到宫内。

    北辽王的妃子本就不多,子息又不旺盛,除去骆谨行之外便是连重雪有一个儿子,因此现在所有的妃子之中数她最为尊贵,所住的重华宫比之当年骆谨行的母亲、北辽王妃所居的宫殿也不遑多让,锦柱朱门饰着描金彩绘,当真是琼楼玉宇,进到宫内之后更是富丽堂皇,陈设奢华,晃得人眼花缭乱。

    小太监带着她们走过几道珠帘之后终于来到连重雪面前。

    香徕抬偷眼看去,只见迎面一把香檀木的圈椅上坐着一个一身珠光宝气的妇人正在品茶,她的身旁还有两个衣饰光鲜的宫女站得规规矩矩的在伺候着。

    细看那妇人,虽然上了些年纪,但却粉面桃腮,肌肤如玉,美貌丝毫不弱于十八九岁的姑娘。只不过美貌是美貌,眼角眉梢却透着几分厉气,让人一看就知道不好相处。

    她知道这一定就是连重雪,这次她为免让初见时感情流露,刻意低着头走向前。

    连重雪养尊处优惯了,手捧着精致珐琅只顾闻香品茗,听得有人进来头也没抬。

    小太监带着香徕三人走到她近前,道:“回连妃娘娘,你要见人的带来了。”

    小太监回话的时候,连香锦已经熟络地向连重雪施礼,道:“香锦见过连妃娘娘。”

    见她施礼,香徕和连香媛只得随着,也一起向下低身,道:“见过连妃娘娘。”

    连重雪这才抬眼看去,只见面前三个女孩,连香锦是她既定的准儿媳她当然认得,连香媛虽然从前没进过王宫,但是她归宁的时候也见过两次,勉强也还能认得出,剩下的另一个便是她这一次主要想见的连香徕了。

    可是却见这个连香徕低着头不抬起,根本看不清面容。

    她一边手持杯盖悠闲地在杯口上摩挲一边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叫我姑母就好。”

    说着又问香徕道:“你就是杨梦婉的女儿连香徕?”

    香徕低着头道:“是的,姑母。”

    连重雪慢条斯理道:“嗯,都说你长得像我,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香徕这才控制着不让眼中流露出恨意,慢慢把头抬了起来。

    可是随着她把头抬起,连重雪的表情却是越来越惊诧,待到完全看清香徕的长相,她手下一抖,手中杯盖掉落下去,另一手杯中滚热的香茶也洒出大半,险险没连茶杯也丢掉。

    在她旁边侍候的宫女和带香徕三人进来的这个小太监均是大吃一惊,连忙冲上前去叫道:“哎呀,娘娘这是怎么了……”

    说着捡擦衣服的擦衣服,捡杯盖的捡杯盖,剩下一人连忙把茶杯接了过去。

    被她们这一忙活,连重雪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她也与连修一样,第一眼看到香徕便想起连馥雪,香徕现在的年纪与连馥雪死时接近,相貌又有九成相似,没有准备之下,可真是把连重雪吓得不轻。

    回过神来后她把心底的恐惧往下压了压,没继续和香徕说话,先进内室换了件衣服,正好也借此机会把心绪调整了一下。

    再次出来,连重雪完全不见刚才的惊愕,又恢复了一惯的仪态万方。

    对连香锦和连香媛道:“你们两个先下去,我有话要与香徕说。”

    她的命令一出,连香锦和连香媛没有不遒从的道理,于是连是便和连香媛一起随小太监出去到偏厅等候。

    她们二人离开后连重雪又把两个宫女打发出去,再次看着香徕那十分酷似连馥雪的脸,道:“你果然是我大哥的女儿?”

    香徕有意逗弄她,道:“这是自然,人都说我长得像姑母,你大可自己看。”

    连重雪被她话中的不敬之意勾起些恼火,神情变得冷落,道:“你进连府突然是何目的?!”

    香徕道:“姑母这话更是好笑,进连府不是我的意思,而是父亲让我回来的,哪有什么目的可言?况且,难道一个人要回自己的家,还要有什么目的么?”

    连重雪道:“可是听说你与骆轩关系匪浅!”

    香徕淡笑,笑容中不无得意,道:“哦?是么,我也觉得他与我关系匪浅呢,若是他也能这么认为最好,香锦妹妹可以嫁给骆骞表弟,我便不可以嫁给世子么?”

    “你……”

    连重雪先是怔了一下,但是很快便自以为是地“反应”过来,道:“果然是你在勾引他!”

    香徕道:“初次见面,姑母也给侄女留些面子,不要说得如此难听。”

    有了这样的思想,连重雪反倒放心下来,再次冷笑道:“好歹你也是连家的人了,难道不知道骆轩从小到大一直与我做对么,竟然要勾引他!而且你觉得以你的身份,一定能让他娶你么?”

    香徕道:“无论有没有可能,毕竟我有这样的机会,不努力试一下怎么知道,要怪只能怪姑姑早就把表弟许给表妹,难不成我能与我的亲妹妹争,嫁给表弟做小么?”

    连重雪没再说话,微带嘲讽地看了香徕许久,然后慢悠悠说道:“果然是有几分像我当年,只是却多了些傻气,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香徕道:“承蒙姑母夸奖,侄女比不得其他姐姐,自小贫贱惯了,只知道想要得到什么便要努力去争,不然也不可能走到今天的一步了。”

    连重雪淡淡道:“知道努力是好的,只是有些时候也莫要执着过头了,比如对骆轩,你处心积虑想得到的未必是好的,将来不要后悔才好。”

    香徕道:“多谢姑母提醒,侄女会好好考虑的。”

    连重雪坐回她的圈椅里,骄矜地叹气道:“唉,这面见得还真是没多大意思,算了,去找香锦和香媛,一起回去吧。”

    香徕道:“却觉得不然,见过姑母之后,侄女倒更有努力的目标了,没准有一天侄女也会像姑母一样……”说着故作桀骜地再次身她躬了躬身道:“侄女这就告退了。”

    说完出了门去,让宫女带她找到连香锦和连香媛,三人一起向重华宫外走去。

    直到此时,香徕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心里不知不觉已经一层湿漉漉,看来这作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在香徕离开后,骆骞从母亲的寝宫内走出,问连重雪道:“母亲,你看这连香徕究竟有没有古怪?”

    此时的连重雪也不像刚才那样放松,坐在那拍着胸脯恼道:“不是说她长得像我么,怎么是像连馥雪?!真是吓死我了!”

    二十年前的事她一直瞒着骆骞,所以骆骞知道得并不多,只是从连府那里知道自己有个过世的姨母名叫连馥雪的,此时见母亲发火,奇怪道:“孩儿觉得她长得是有些像母亲啊,难道更像馥雪姨母么?可即便是这样,您也不至于如此害怕吧?”

    连重雪见在儿子面前说走了嘴,忙整了整脸色道:“我只是突然见到一个像死去之人的人有些心慌而已,倒不是真正害怕,嗯……要林相貌上来看,这个连香徕果然果像极了连家人,性情也有几分像我当年,只是有些狂傲过头了,一门心思想往高处爬,我看她与骆轩之事一定是她故意的,没准与骆轩那些绯闻还是她让人传出来的呢。”

    骆骞道:“这倒也情有可原,一个山里丫头,能混到今天这一步,若说她不使手段倚伏着男人根本没有可能,只是也确定太不知好歹了,再怎么也不能打骆轩的主意啊,明知我们与骆轩的关系还这样做,简真是在玩火自焚!”

    连重雪道:“算了,不理她了,反正一个临时从府外弄回来的野丫头,爱怎么闹腾怎么六腾吧,我就不信骆轩还真能娶她。”

    徐澈虽然说不跟来,可却还是不放心,在香徕离开之后暗中去了世子府,把她去见连重雪的事禀报给骆谨行。

    骆谨行替香徕担心,便让徐麟到王宫打听消息。徐麟到的时候正好香徕和连香锦、连香媛出来。

    香徕一眼瞥见徐麟在不远处出现,估计是骆谨行知道自己进王宫之事,便暗暗朝他点了一下头,向他示意自己无事,然后与连香锦二人一起上了车。

    想着骆谨行应该很想知道自己这次见连重雪的情况,没准会来见自己,她回到连府之后便带上慧玲出来,再次来到经常与骆谨行见面的天香米行总号。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来到的时候乔装出府的骆谨行已经和徐麟、徐澈在这里等她。

    见面之后骆谨行便问道:“怎么样,连重雪见你说了什么?”

    香徕道:“她可能是对我的身份有些怀疑,把我叫去试探去了。”

    骆谨行道:“那你是如何应对的?可有让她看邮破绽?”

    香徕笑道:“没事的,有我这张脸在,她看到便吓得不轻,自然便也相信我是连修的女儿,我与她说话之时又略加误导,她便以为是我想攀你的高枝,估计不会再起疑心的。”

    骆谨行道:“这样就好,若是她和连修都这样觉得,以后我们把握好分寸,即便明面上往来应该也不会让人怀疑了。”

    香徕看了他一眼,道:“嗯,这倒也可以,只是若真传扬开去,你父王会同意么?”

    骆谨行低了低头,道:“这个……我会想办法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香徕看着他犹豫的神情,心无来由地沉了沉,道:“谨行,今天进入王宫之后我忽然有些不确定,我们在一起真的好么?”

    骆谨行愕然抬头,道:“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你不是说过,世子也没什么了不起么,难道……想反悔了?”

    香徕看着他突然改变的脸色,摇头道:“不是想反悔,只是有些迷茫,不知道你是否真的是我想要的……”

    骆谨行上前将她抱在怀里,道:“既然不想反悔就别说这样的话,相处几年,难道你还不能确定我是什么样的人、是否值得做你的终身依靠?”

    香徕依在他怀中,贪婪地汲取着温暖,幽幽道:“若是不确定这些,我又如何会与你相处到现在,只是今天突然觉得,王宫真是一个好沉重的地方,如果走进去,我便要背负很多,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这样的能力去担当。”

    骆谨行笑道:“王宫让你沉重,那我呢?我可是一个让你觉得沉重之人?若我也给你和王宫一样的感觉,那么不用你说,我也会远离你,给你选择别人的机会以。”

    香徕在他屋里认真地想了想,道:“谨行向来风轻云淡,从未让我有过世俗之累,与你在一起自然随意,自由得紧,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那么多次怀疑后又否定,一直不觉得你会是世子……”

    骆谨行道:“那就好,从前这样,以后还可以这样,你不用去想我的身份,只想我是否是你喜爱之人就够了!”

    ------题外话------

    零点十九,希望今天能过审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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