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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有钱人家规矩大,那些千金小姐更不是好相与的,宴席上互相攀比排挤亦是常有,后日婉妹前去,可要当心着些。”苏清婉还没去,苏骆熙便忍不住为苏清婉担忧起来。

    “我知道,你且宽心。”苏清婉点点头,这才辞别了苏骆熙,坐上牛车,回家去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苏溪村熟悉的小院,已经很晚了,暮色四合,月光淡淡的清辉洒遍了大地,苏清婉将天天从章氏那里接了来,天天早已在章氏那里吃过晚饭,玩了一会子便由苏清婉哄着,早早睡下了,苏清婉烧水洗了个热水澡,驱走一日的疲劳,插上门栓子,这才“噗”一声吹了灯,上床睡下。

    因为这连着一个月,赶着去苏氏药馆坐镇,都很是劳累,苏清婉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明天在家好好陪陪儿子。

    躺在结实的床板上,有宁谧的夜风丝丝凉凉的从绿纱之中透进来,十分惬意,农村的夜都是很安静的,侧耳细听,也只有欢快的虫鸣声,和偶尔的狗吠声。

    可是苏清婉却有些辗转反侧,大睁着眼睛睡不着了,大棚蔬菜和药园子的事,倒是十分顺利,用不着自己操心,因此苏清婉开始打算要开医馆,这些日子在苏氏药馆坐镇的日子十分充实,她觉得自己收获了好多,每每能帮助那些人,她都感到无比的满足感,这又让她开医馆的心愿愈发迫切了。

    迫切归迫切,饭总得一口一口的吃,想开医馆可不是那么容易,首先,她的启动资金根本不够。

    迷迷糊糊的想了一会,也没想出好办法,苏清婉便不去想了,伸手摸到身边柔柔可爱的小身板,心里一阵柔软,想到明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陪陪儿子,而且不用早起,苏清婉心里便放松起来,紧绷的神经一松,她便入了梦乡……

    次日,虽然不用早起,但是苏清婉还是习惯性的早早就醒了,暖暖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照在身边那张可爱精致的小包子脸上,看的苏清婉一阵暖心,凑过去“吧嗒”亲了亲,把儿子光在外面的小脚丫子捉了,塞进暖煦煦的被子里。

    “娘亲,人家还要睡会……”天天嘟囔了一声,裹着小棉被,懒洋洋的翻转了个身。

    苏清婉坏坏一笑,一把掀开被子,抓住小脚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迷糊中的儿子拖了起来,一本正经的教训道,“赶紧起床!娘亲几天没看着你就犯懒了,小孩子就该充满活力,谁许你赖床了?!”

    “不要……姥姥说小孩子要多睡觉才能长得好……”可怜的小家伙,挣扎着就要往窝里爬。

    “瞎编鬼话,你以为娘亲会相信你的话吗?!”苏清婉一把拎住小家伙的中衣后领子,拽了起来,一巴掌轻轻打在粉嫩的小屁股上。

    “呜呜,不要……天天要困觉觉……”天天挣扎,小身板被苏清婉毫不客气的拎了起来,两只小胳膊还不屈不饶的抱着个枕头,贴在小脸上,套拉着小眼皮,呵欠连天。

    “好,除非你是不想吃中午的老鸭煲了……很好喝很美味的老鸭煲哦。”苏清婉作出一脸惋惜的模样,摊摊手道,“如果天天不想吃,娘亲也不会勉强你。”

    老鸭煲?! 听到有好吃的,天天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揉揉惺忪的小眼睛,利索的套上衣物鞋子,“刺溜”滑下了地,拿上自己的小木盆,屁颠颠的就去洗漱了,边走边还不忘回头道,“娘亲不要耍赖哦。”

    “乖宝。”苏清婉一脸得意的点头。

    她曾经给儿子讲过这个多么好吃,儿子馋这个老鸭煲很久了,老是缠着自己做,但是因为之前太忙,一直就拖下来了,直到昨天,她特意从西梁县城挑了只肥硕的麻鸭回来,准备一展身手,满足一下儿子的小小心愿,而且夏季最适合喝鸭子汤了,清火,不油腻,温补,营养又好。

    因为起的早,苏清婉便戴上凉帽,去自己南山那边的田园里转了一圈,在看到自己的300亩大棚顶上,都铺上了厚厚的黑纱,将毒辣的日头挡在外面之后,苏清婉方才放下心来,有了这些黑纱的保护,大棚里面的果蔬和药材都是欣欣向荣,长势一片大好。

    苏清婉又待了两个时辰,指点了忙碌的长工们,如何种植,如何保持通风透气,如何防虫防害之后,便回到了苏溪村,想了想,她又顺道去了村南边的胖妞家,胖妞见了苏清婉很是热情,得知苏清婉要买猪肉,很不好意思的说猪肉已经卖完了,只剩下猪排骨,苏清婉便买了一些肉骨头带回来,胖妞也十分豪爽,以十分便宜的价格,将剩下的一堆肉骨头都卖给了苏清婉。

    苏清婉特意绕到村中央的章氏门前,将拎着的猪排骨,送了一半给娘亲,让她中午煮了补补身体,章氏喜滋滋的接下了。

    回到自家小院子,已近午时,闻着左邻右舍开始飘出的香味儿,苏清婉也饿了,便将早上宰好的鸭子拿上,一头栽进厨房,开始忙活开了。

    一个时辰后,苏清婉将做好的老鸭煲和酱排骨端上了桌,吩咐在小院子里和球球玩耍的天天道,“天天,去叫舅舅一家来吃饭,说娘做了好吃的,请她们来家吃饭。”

    天天乖乖的点点头,一把丢下提起来的球球,转身就跑,球球“嗷呜”一声,可怜兮兮的趴下了。

    其实苏清婉挺不想请凌采虹的,这些日子,凌采虹天天跟大哥吵架,哥哥的日子从来就没好过过,无非是要逼着苏靖山从自己手里要那30亩,尤其是看到现在苏清婉的300亩田地都红红火火的,眼馋的不行,可惜无论这个大嫂怎么闹腾,哥哥始终一声不吭,实在被吵得烦了,哥哥便会避开,去村子里找山炮等人上山打猎,或者一块儿坐坐,小酌几杯,解解烦闷。

    这些日子,哥哥又清减了许多,苏清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虽说这事与她无关,但是终究因她而起,她心里一直觉得很过意不去,如今请哥哥一家过来吃饭,一是为了让哥哥和丫丫吃顿好的,二来也希望凌采虹能够想开,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坐下,吃一顿饭。

    苏清婉正在摆放着碗筷,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抬起头来,就见苏靖山牵着丫丫过来了,凌采虹却是没有来。

    “哥哥,大嫂呢?”苏清婉赶忙招呼苏靖山在饭桌边坐下,不解的问道。

    “姑姑,我娘她不肯来,她在床上躺着呢!”丫丫一抬头,抢着说道,两根朝天辫一翘一翘的,咧嘴就露出可爱的小兔牙。

    这个时辰了还在床上躺着,苏清婉微微皱眉,看来这凌采虹又在跟哥哥赌气了,要是她不请哥哥和丫丫来吃饭,莫不是他们还得饿肚子不成?

    “姑姑你不知道,娘经常不给我和爹爹做饭,我们都是去山炮叔叔和姥姥家吃。”小丫头童言无忌的说着,被苏靖山一把拖了过去,抱着坐到了腿上。

    “哥哥,这是真的吗?大嫂连饭都不给你们做了?”苏清婉的面色也微微变了,她知道哥哥和大嫂这阵子感情一直不和,但是却没想到闹得这么严重,这凌采虹也真够狠,就舍得这么生生的饿着相公和女儿。

    “咳,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嫂那个人,她如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怎么说都听不进去,我和丫丫的日子,的确不好过,好在有村里人帮衬着,也还过的去。”苏靖山苦笑了一下,夹了一筷子排骨,送到丫丫嘴里,小丫头立即眼睛瞪的溜圆,也顾不上说话了,抓起筷子,乐滋滋的吃了起来。

    “这排骨酥酥甜甜的,好好吃啊姑姑。”丫丫边吃边嚷嚷着,惹得苏清婉有些心酸。这可怜的孩子,真是无辜。

    苏清婉也在饭桌边坐下,将盛好的一碗白米饭递给苏靖山,这才端起饭碗,却是咽不下去,忧心忡忡道,“那怎么行?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哥哥。”

    “不用替我担心妹妹,哥哥现在在学做饭了,也能弄出两三个像样的菜来了,就是难吃了点,苦了俺家闺女。”苏靖山挑了挑英气的眉头,嘿嘿咧嘴一笑,宠溺的看着吃的正欢的丫丫,笑道,“看来还是你这里的饭菜香哩,瞧丫丫吃的这个开心!”

    苏清婉鼻头微酸,哥哥要下田,偶尔要做木工活计,还要忙着照顾女儿,给女儿做饭,又主外又主内,可真是够辛苦的!

    “哥哥,常带着丫丫来我这里吃饭便是,有我一口吃的,总少不了你们的。”苏清婉伸手夹了一筷子酥烂的酱排骨,放到苏靖山的碗里。

    苏靖山低头,咬了一口那汤汁浓厚的酱排骨,眼眶红了红,重重的点了点头。

    “真的,姑姑我和爹爹可以常来吗?”丫丫天真的仰着小脸,脆生生的问道,嘴边还黏着酱排骨的汤汁。

    “当然可以呦。”苏清婉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替丫丫擦了擦嘴,又舀了一碗香喷喷的老鸭汤,放到丫丫面前,“这个汤好喝,丫丫喝一碗。”

    “谢谢姑姑。”丫丫小手捧着端起来,有滋有味的喝起来。

    “好吃吧嘿嘿?这个老鸭煲儿,是我娘特意做给我吃的哦。”天天夹了个竹笋吹了吹,放进嘴里,一边吃的不亦乐乎,一边忍不住跟丫丫得瑟起来。

    “哥哥也要多喝一碗,近来你火气肯定比较旺,刚好喝这个汤,多清清内火。”苏清婉盛了满满一碗,放到了苏靖山的面前,苏靖山端起碗,一脸动容。

    苏清婉心不在焉的喝着汤,心思又飘到了昨晚想着的事情上,琢磨着怎么才能赚点银子,盘下她的第一家医馆,原本身边的那几百两,全都投入了大棚果蔬和药园子里,身边根本没剩什么钱了。

    “妹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给哥哥说说,哥哥看看能不能帮你。”苏靖山放下碗,一脸认真道。

    看着苏靖山那张英气而关切的脸,苏清婉心中莫名的升起一阵信任,便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对苏靖山说了,想要听听她哥哥的看法。

    “这是好事呀妹妹,你的医术那么高超,开医馆再合适不过了,哥哥相信你一定能干好的!”苏靖山一听也兴奋起来,极力赞同,对于妹妹的医术,他这个做哥哥的可是十分自豪的,最重要的是,从小到大,无论苏清婉想要做什么,苏靖山都会毫无保留的支持。

    “我现在手头只有100两,想买个县城的铺子怕是很不够。”苏清婉微微颦眉,喝到嘴里的汤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若是筹不到钱,就要等到下一茬田地里的果蔬和药材卖了,才能筹些银子。”

    就是这100 两银子,还是苏清婉昨日路过一家当铺时,拿孟丘敏送的那只大金镯子换来的,反正她对这些个金首饰也没什么钟意的,戴在身上还嫌俗气,不如换了白花花的银子实在。

    “妹妹,哥哥也帮不上你什么。”苏靖山想了想,在宽大的衣袖里掏了掏,摸出一袋银子来,放在桌子上,“这些碎银子,你先拿去用。”这些碎银子,是苏靖山平日里攒下的,原本就打算这次过来,让苏清婉替他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正巧遇到苏清婉需要银子,他立即拿了出来,以解妹妹燃眉之急。

    苏清婉惊了一下,伸手将那包银子倒了出来,碎银子的分量沉甸甸的,足有50两左右!

    “哥哥,这么多钱,你哪里来的?”苏清婉吃惊的望着苏靖山。

    “我和山炮经常上山打猎,这些都是卖了猎物得来的,还有些是给村里人做木工活的工钱,都是我一点点攒下来的。妹妹,哥哥知道不够,但是哥哥能帮你一点是一点。”苏靖山抓了抓头,真诚的说道。

    “哥哥你存这钱干啥?大嫂不知道吧?”

    “咳,妹妹你别笑话哥,这不再过两月,是你大嫂的生辰,哥哥原是为了给你大嫂买个礼物,给她个惊喜,剩下的就将来给丫丫做嫁妆,谁知如今闹成这样,只怕什么礼物她也看不上眼了……”苏靖山说着,英气的眉头皱了皱,沉默了下来。

    “哥哥你真有心,大嫂真不该那样对你和丫丫……”苏清婉心中一动,坚决的将那包银子推了回去,柔声劝慰道,“钱你拿回去,妹妹不能要你的,买铺子的事,妹妹自有办法筹钱。”

    “妹妹你就收下吧,和哥哥还客气什么,你从前可从来不这样……”苏靖山急了,又将那包银子推过来。

    两人正推来推去,一个尖利的声音陡然响起,“好你个苏靖山!我说家里怎么穷的叮当响,原来是你这个贱男人,又来倒贴你妹妹!你有病啊你,对这白眼狼这么好,她何时回报过我们?!”

    最后几句话,凌采虹却是隔着篱笆栅栏,偷听得一清二楚!原来她在家里躺着,越想越不是滋味,加上肚子也饿了,便就着凉水啃了两口窝窝头,偷偷跑了来,正巧听到苏靖山要将私房钱借给苏清婉,顿时火冒三丈!

    “你这婆娘说话忒的这么难听?她骂我也就罢了,别扯上我妹妹!”苏靖山眉头一拧,怒道,“清婉是我亲妹妹,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不容易,我这个做哥哥的,贴补些银子给她用怎么了?家里再穷,我也没饿着过你们娘两!”

    “大嫂,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听我说……”苏清婉急了,这样吵下去,哥哥家里更是永无宁日,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想过要用哥哥的银子,告诉哥哥想买药铺的事情,也只是想和哥哥合计合计罢了。

    “好,我让你贴补,你贴补!”凌采虹疯了一般,红着眼睛冲向摆在树荫下的小饭桌,双手猛的一推,“砰”一声,桌子被掀倒在地,盛着老鸭煲的陶罐轰然碎裂,生姜,大葱,粽叶,海带泼的到处都是,碗筷撒了一地,天天和丫丫都吓呆了,天天小嘴惊吓的呈现了一个“0”型,倒是丫丫,似乎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虽然也很惊吓,但比天天却是镇定的多了。

    赶紧的拉扯了一下天天的衣袖,凑到他耳边,露出两颗雪白的大兔牙,小小声的道,“天天哥哥,我娘又发疯了,我们快躲远些!”

    “你疯了!”苏靖山也赤红着双眼,霍然起身,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狠狠的盯着凌采虹,怒喝一声道,“跑到妹妹这里来撒什么野,丢人现眼!”

    “我就是丢人现眼了,怎么着?苏靖山啊苏靖山,你这个没有用的男人,能把我怎么着?我告儿你,我凌采虹做的最失败的事情,就是当初瞎了眼嫁给你!就你这样的,屁用没有的男人,除了我,还有哪个瞎眼的女人能看上你?”凌采虹叉着腰,没遮没拦的一顿臭骂,全然不顾苏靖山的脸红了黑,黑了白。

    气的高大的身躯直颤抖,论吵架,憨实的他,又哪里是牙尖嘴利的凌采虹的对手!

    “大嫂,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我还叫你一声大嫂,做人不要太过分了。”苏清婉扶住苏靖山,冷冷的瞪着凌采虹,这是要气死她哥哥的节奏啊。

    凌采虹连苏靖山的生死和健康都不管了,不止是苏靖山,就连苏清婉都替他感到寒心了,若不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若不是怕幼小可怜的丫丫失去母爱,苏清婉真想劝哥哥和离了算了,以哥哥苏靖山的相貌和勤劳能干,根本不愁娶不到媳妇,到时候,哭的只怕是凌采虹这个愚蠢的女人了。

    “你一个外人敢插手我们家的事!没脸没皮的,天天算计我们家的银子,还想管我?苏清婉你管的着嘛,你以为你是谁,你这个没男人要的烂货……”凌采虹挥舞着尖尖十指,冲上前对着苏清婉就要狠抓厮打。

    “啪”苏靖山再也忍不住,一巴掌狠狠扇在凌采虹脸上,打得凌采虹整个懵住了。平日里,无论她怎么打骂苏靖山,苏靖山都是闷不吭声的承受,可是今日,她不过是骂了苏清婉一句,苏靖山就动手打她了!

    “哇”嚎哭起来,声音又尖又厉,仿佛一只鸡被猛然踩中了脖子,凌采虹顺手操起一把凳子,狠狠的朝苏靖山掼过去,“砰”一声,苏靖山来不及躲避,闷哼一声,头破血流,哗啦啦的鲜血流淌下来,很快半模糊了视线。

    又或者,他的心实在太累了,根本不屑再躲避了,他冷冷的看着凌采虹,那冰冷如死灰的眼神,仿佛在说,有什么招数使出来吧,弄死了我,大家清净。

    “你这个赔钱货的小兔崽子,跟老娘回家!”凌采虹心虚的后退一步,还没忘捡起地上的银子,又一把拖过丫丫,将尖叫不已的小丫头拖走了。

    丫丫哭兮兮的挎着小脸,嘴里还嚷嚷着“姑姑救我……”

    “哥哥,你怎么样?”苏清婉也惊呆了,却是顾不上其他了,慌忙扶着满面鲜血的苏靖山坐下,赶紧的给他止血包扎。她心里隐隐觉得,凌采虹居然下这么重的手,真是已经丧心病狂了,只怕她和哥哥,真要走到头了。

    “妹妹,哥哥这是段孽缘啊。”苏靖山呆呆的坐在那里,半响长叹一声,眼神中流露出忧愤来。

    苏清婉替哥哥止血包扎好,又安慰了一番,送走了苏靖山,这才收拾了院子里的一片狼藉,心情有些沉重的走进了里屋,坐在床沿上,心思里琢磨着,等这阵子开药馆的事筹备完毕,她便要分神想想怎么帮帮哥哥才是,如今虽然心疼哥哥,但她太过忙碌,连天天都经常交给章氏照看,却是无暇他顾。

    半响才缓过神来,心思又移到了开药馆的事情上,到哪里去筹开药馆的银子呢?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目光轻转,无意中落到了那封请柬上,大红烫金色的请柬,正静静躺在床榻上,盯着那张请柬瞄了许久,苏清婉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嘴角的笑意轻轻勾起。有了!

    次日,苏清婉一直在苏氏药馆忙碌着,送走一波又一波前来看病的客人,直到傍晚,苏清婉出去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估摸着那边的宴会也要开始了,便将零星剩下的几个客人,交给了老苏头和苏骆熙看诊,便辞别了苏骆熙等人,出了门。

    门外,苏清婉刚要叫一辆马车,却发现已经有一辆马车在门口候着了,原是顾云棠派来接她的,苏清婉不由暗赞一声,那顾二少瞧着挺孤冷闷骚,做事倒也周全,心里对他的印象便不由好了几分。

    上了车,马车立即直奔文康巷路口的玉宴楼。

    马车很豪华,坐的苏清婉十分惬意,坐在车厢里,忍不住东摸摸西瞧瞧,反正外头也没人能看见,在现代的时候,哪里坐过这样古老奢华的马车,也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罢了, 而她到了这个大曌国,一直便是坐简易的牛车,驴车,坐这马车,还是头一回,因此新鲜的紧,果然马车就是比那些牛车好多了,坐起来十分平稳,速度也是极快,也不会颠的屁股疼。

    坐着厚厚的绣花软垫,靠着攒金丝弹花软枕,苏清婉惬意的撩起帘子,往街道两边观望。

    半盏茶的功夫,马车便到了文康巷路口,在玉宴楼前的院落里停了下来,车夫半弯着腰,替苏清婉掀起了车帘,恭声道,“苏姑娘请。”

    苏清婉跳下马车,扫了一眼,便发现玉宴楼门口热闹非凡,停在院落里的三十几辆车架,更是一座比一座豪华,从上面下来的小姐公子们,也是一个个贵气非凡,令人叹为观止,仿佛鬼使神差的,她的目光不由的溜向了上次的那个停车位,想瞅瞅那辆仿佛黑棺材似得马车,有没有停在那里。

    “哟,这不是苏花痴么?你走错地儿了吧?今日顾家在玉宴楼设宴,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得去的,速速滚开,免得一会子丢丑,哈哈。”一个刻薄而嚣张跋扈的女声响起。

    苏清婉眉头一皱,转身朝那来者不善的声音瞧去,只见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一对紧紧勾在一起的男女。

    苏清婉脑子里记忆一闪,她居然是认识他们的,女的是本地富绅林家的长女林含雪,生的倒是肤白貌美,一双水眸顾盼含情,只是一身打扮雍容华贵,满头珠翠,花枝招展,显得有些俗不可耐, 穿一袭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头上挽着近香髻,只那张瓜子脸却是隐在面纱之下,显然敷了厚厚的一层粉,细看却依旧可见眼周微现红肿,厚实的长刘海都无法完全遮掩住,苏清婉只瞧了一眼,便知是和那顾云艳一样的过敏之症,否则这样的大好宴会,这些爱出风头的千金们,哪里舍得不露脸?

    此刻,林含雪高昂着头,一脸的嚣张跋扈,眼梢睨着苏清婉,得意洋洋,愈发勾紧了身边的男人,整个娇躯都仿佛要挂上去似得,看的苏清婉一阵恶心。不知道秀恩爱,死得快么,蠢货。

    林含雪这样的身份,之所以认识村姑苏清婉,全是因为当初的花痴苏清婉,经常不自量力的追求西梁县的富贵公子哥儿所致。

    而林含雪紧紧偎依着的那位,苏清婉上下一打量,就更熟悉了,此人名上官建,是开珠宝铺子的上官老爷的独子,身量很高,一身笔挺的华贵白袍镶着银丝缎边,纤尘不染,只是那张脸上,白白的居然还敷了粉,五官粗看还算不错,细看却会发现,此人天庭窄小,下巴尖细,鹰钩鼻,显得有些阴沉猥琐之相。

    “你这女人好不要脸,缠不上我,便又来缠顾二少么?”上官建揽住林含雪,轻蔑的目光极尽鄙夷,嗤笑道,“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真真笑煞人也,本少爷劝你快快滚开,一会子被人打出来,可就不好看了。”

    “阿建,听说这花痴前一阵儿,还跑到顾府偷看顾二少沐浴,啧啧,若是她敢摸进去,估计会被打断腿吧,哈哈……”林含雪捏着帕子,笑的肆无忌惮,笑的脖颈后仰,笑的眼泪都飙出来了。

    苏清婉心中感叹一声,还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狗男女。

    冷冷的扫了那对狂笑不止的狗男女一眼,苏清婉优雅的径直走向了玉宴楼的大门口,取出请柬,递给了门口笑脸迎人的迎宾小厮,那小厮接过来看了看,便赶忙堆砌起一脸恭敬的笑意,点头哈腰道,“苏姑娘里头请!”

    跟在苏清婉身后的林含雪和上官建,皆是瞪大了眼,一脸狐疑的探头去瞧,林含雪干脆上前一步,一把夺过那小厮手中的请柬,嘴里嘟囔着,“不可能,我瞧瞧!”

    只瞧了一眼,林含雪俏脸变色,满目惊疑,那请柬上的字体她很熟悉,那是出自顾二少的亲笔,而他们其他人的请柬,只怕都是由顾府的管家代写的,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苏清婉居然是顾二少亲自邀约的客人。

    上官建瞄了一眼,脸色也不见得比林含雪好到哪里去,他自以为自己算是最为尊贵的客人了,不曾想到,苏清婉居然更为尊贵,这无疑是在他们面上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两人对视了一眼,面色讪讪,都在对方的眸底,看到了无比的震惊,这花痴什么时候成贵客了?

    苏清婉嫣然回首,眼风轻轻慢慢的扫过两人,仿佛在好好玩味两人狼狈不堪的神情,嘴角勾起一丝淡笑,说不出的讽意,继而再也懒得多看这对狗男女一眼,转身进了大堂。

    “说不准,顾二少是想羞辱他,给大家取取乐子,对,一定是如此。”纤纤五指一把揉碎了那张请柬,掷到地上,林含雪目光带着狠意。

    想到这里,林含雪又有了底气,紧勾住上官建的胳膊,趾高气扬的迈着步,在苏清婉的后面,走进了大堂。

    一进了大堂,苏清婉就见堂内布置地极其奢华,地砖上铺上了厚厚的嵌金丝猩红洋毡毯,梁上挂满了精巧的彩绘花灯,上面还结着大红的绸花,大堂四周由数对高高的金漆柱子支撑,金漆柱子旁,都设有一人高的雕花盘丝银烛台,外面的天色尚早,但玉宴楼的大厅内已是灯火通明,彩灯高燃, 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里燃着上等的香料,整个大堂都充斥着一种浓郁四溢的幽香。

    大堂内设有专门表演的台子,台子上此刻有一列舞姬抛着水袖,随着乐声翩翩而舞,台下端坐着几十个衣着富贵的男男女女,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纸醉金迷,好不热闹。

    只是那些穿梭来去的富家千金,无一不是衣着华美,珠光宝气,唯有苏清婉像个异类,她只随随便便的穿着一套常服就过来了,是她娘亲为她做的那套刺绣布裳,也是她最好最拿得出手的一件衣服了,脚上蹬的也只是一双普通布鞋,连布鞋的帮子上,甚至还沾染了几丝她下田时候弄到的黄泥,因而在莺莺燕燕之中,她显得十分寒酸而显眼,即便如此,破旧的衣衫仍旧掩饰不住她出类拔萃的气质,反而衬得她越发清丽脱俗,若一支芙蓉出水来,静雅美好。

    苏清婉正在转目四望,忽然间一道熟悉俊美的身影走来,定睛一看,正是顾云棠。

    今日他一袭合体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料的垂感极好,修腰束金色祥云纹的宽腰封,其上只挂了一块水头极佳的圆环翡翠,形状看似简单却古朴沉郁,一头乌发用玉冠简练束起,俊美中透出几分隐隐的华贵之气。

    而跟在他身侧的,便是一向与他关系亲厚的轩辕绍,轩辕绍穿着一袭紫色直裰袍,手中倒拎着那把织金美人象牙柄折扇,一头凌乱的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额前有几缕发丝轻散而下,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显得十分随性,一对桃花眼儿顾盼神飞,显然很欢喜这种热闹的场合。

    林含雪从一进门,便在搜索顾云棠的身影,此刻见顾云棠与轩辕绍两位丰神俊美的少爷,朝她直直走来,她不由心头一阵小鹿乱撞,含羞带怯的水眸,娇滴滴的望向两人。

    察觉到林含雪的眉目传情,上官建脸一沉,侧过头,不悦的瞪着林含雪。这女人还真是够骚,自己就在身侧,她也敢如此勾搭其他男人。

    林含雪哪里还管上官建的警告眼神, 若是能攀上顾云棠和轩辕绍,她才不稀罕他上官建呢,上官家虽然也颇有财力,但是和西梁县四大家族的顾家和轩辕家,可是泥云之别,上官建的样貌才气和两位少爷一比,也是稀松平常,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了。

    林含雪心里想着,莲步轻移,就朝走过来的顾云棠和轩辕绍迎了上去,娇怯怯的一抬头,眸光似水,嘴里娇呼一声,“顾二少,轩辕少,好久不见。”

    可惜,下一秒,顾云棠和轩辕绍从她身侧直直擦过,径直走到了她身侧的苏清婉面前,似乎完全没看到她林含雪,林含雪俏脸一僵,迎上去的脚步顿住,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尴尬的立在那里,水眸里满是震惊!

    半响,被上官建冷笑着推了推,她方才僵硬的扭过头,呆呆的看着顾云棠与苏清婉寒暄起来,更可恨的是,顾云棠身后的轩辕绍,还转过头,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上下剜了她一眼,那对桃花眼儿,充满了恶意的好笑和嘲讽,简直令自视甚高的林含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姑娘,舍妹嘱咐我这做哥哥的代为招待,她还在楼上雅间梳妆打扮,一会子便下来,她不能亲自下来迎你,说是请我代为赔罪。”顾云棠高雅的欠了欠身。

    “二少自去忙便是,清婉不需要劳烦招待。”苏清婉轻轻一笑,气质恬淡的摆了摆手。

    “也好,苏姑娘不如先去那边小坐片刻,舍妹一会便会下来。”顾云棠嘴上淡淡,一向高冷的眸中,却掠过一丝热度,轻轻一瞥,忽然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轻轻擦去苏清婉雪嫩的脖颈上一点墨色,他的动作自然而然,眸色深深,却不带一丝轻佻。

    那顾云棠炙热的指腹,轻蹭过她敏感的脖颈,苏清婉心头一抖,脚都有点软。想了想,原是自己白日在苏氏药馆写药方时,不小心蹭上去的,她倒没有发觉。

    感受到四周投射过来的怪异目光,苏清婉顿时觉得如芒在背,大哥,这是大庭广众啊,你不怕别人闲话,我还怕别人说我勾搭你呢。

    西梁县第一公子顾云棠,居然对一个穿着普通的有点寒酸的村姑,如此亲昵,这叫大堂内的众人无比惊愕,顿时对这个小村姑刮目相看,那大堂内的女人们,那锐利的目光真是如同刀锋啊。

    尤其是林含雪,简直气得目呲欲裂,拳头捏的“咔咔”响,原以为苏清婉那个花痴没勾上的男人,被自己轻易勾上了手,十分得意,如今却见苏清婉身边的男人是更完美的顾二少,又对苏清婉体贴备至,她简直是风中凌乱,几欲抓狂!再看身边这个男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难怪苏清婉不要他了,原来是攀上顾云棠这棵大树了,亏自己还以为是捡了个大便宜!没想到她上当了。

    苏清婉相信,如果眼神能杀死人,她已经被凌迟了,莫非这个腹黑的家伙是故意的!他在整她?哼哼,想他也没有那么好心,定是如此。

    不论心里如何腹诽,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顾云棠伸手一招,便招来一个衣帽周全的小厮,命那小厮引苏清婉过去,轩辕绍却自告奋勇,笑嘻嘻的引了苏清婉过去,指着第一排正中的一个位置道,“那是个好位置,云棠兄特意为苏姑娘留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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