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奇带来的地图上,水上乐园距离他们实际有6.17公理,可自此开出半公里,沿路将不再有密集的建筑,也就是说想要救助受困者,必须先徒步穿越一片绝对的死亡地带。
王毅看着地图说:“正常六公里走一个小时大概就能到了,考虑现实情况,我们假设这个时间翻三倍,也就是三个小时,来回就是六个小时,中途肯定要补氧。”
“这还不是最困难的,我们用得是最先进的氧气呼吸器,最小流量才能支持呼吸6个小时,一个呼吸器15kg,那边还有5个人。”甘澜总结说:“也就是说我们拿最轻的呼吸器和氧气瓶去救援,每人光负重就是70斤。”
70斤,相当于每人背一小个姚朵了。
王毅捂着额头想了片刻:“总之我们明天先把和呼吸器搞全,再试着探探往水上乐园那边走的路,后天试着走一趟。”
宁予点头:“可以,但如果一个小时走不到地图上的半程,我们就放弃这件事,救得了就救,救不了大家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定下计划,次日几个人便按安排行事。
暴雨下了一夜,积水与河面连成一片,又漫上对面路面,看上去犹如一片汪洋大海,所幸各种尸体已经被暴涨的流水带走,看起来倒没有昨夜一样可怕了。但这种水其实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他们依旧不敢沾身。甘澜从身为潜水爱好者的屋主家里搜出四件贴着北极和南极标签的干式潜水服,不禁感慨这个屋主的确土豪,不知道灾难发生那天到底憋死在哪里的水下了。
因为只有四件潜水服,所以只能四人出发,于是姚朵和秦奇一组,前往最近的医疗器械店寻找呼吸器和氧气瓶,甘澜和王毅一组,去试探上游水情和道路情况——宁予被一致要求留下看小孩。
所有潜水服都不合身,他们裁剪后只穿了下半身,然后用胶带缠住封口,权做心理安慰。
王毅先一步踏进污浊的水里:“这个季节其实不该有这么大的水,等上游水库塌方的洪峰过去就好了,这一两天就能恢复。”
甘澜跟在他后面:“水好冷。”
王毅:“我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甘澜:“我也踩到了,啊,踩扁了。”
两人过了桥,来到一个街区外的柏油路,这条路是市政专门为水上乐园所在的卫星城修筑的,直线通往水面乐园,平日极其偏僻,如今藏在深深浅浅的水里,看样子也不能通车。两人一面踩着水向前探路,一面记下沿路可以休息的位置。
第一个高于三十米的地点,是一公里左右的移动基站。
再往远处,地势越发低洼,有一段延绵无边的道路全藏在积水下。两人试着绕过去,结果这一段积水足有几千平,应该是连上了以前就存在的沼泽地,根本不能绕路。
甘澜拍拍王毅:“上吧,师父,你的白龙马就在这里面呢!”
王毅指着水面上零散的动物尸体摇头:“这里面顶多藏一个尸化白龙马。”
两人说笑着淌进水里,走出三百多米还没有走到水域中心,水深却已经没过了大腿根。因怕水浸过腰渗进裤子,王毅就准备在这里掉头回去了,结果他才一转身便叫停了甘澜。
“别动,水里有东西!扶住我!”
他说着叉开站成弓字步,双手握住甘澜的胳膊。
甘澜不明所以,学着他一样站稳,两人摔跤似得站成了一个最稳固的姿态。
几秒后,一溜水线飞快地划过来,甘澜的小腿随即被狠狠冲撞一下,如果不是与王毅角力站稳,她肯定要被这次攻击撞进水里。
平日倒就倒了,反正水也不深,但此时两人都带着呼吸器,一旦呼吸器泡进水里后果不堪预料!
他们绝对不能倒下!
甘澜缓缓抬眼看王毅:“师父,管管你的悟净,这也太调皮了……”
“傻徒儿啊,你《西游记》看全了吗?为师可被这厮吃了九世身……”
言语之间,湖面上波光摇曳,整个湖面如同活过来一般,周围的东西都朝他们聚集过来。
王毅扯过甘澜,单手揽住她的脖子站好,腾出一只手抽出了匕首。
无中生有的波涛顷刻间包裹了两人,甘澜双手抱住王毅的身体,头抵在他肩上,费尽力气维持着姿势。王毅抽刀砍向水里,然而刀锋在水中没有遭遇到任何阻力。甘澜瞪着眼睛看着腿旁的水面,只感觉裤子一下下被撕扯,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就好像是这片湖本身具备了意识,流水在主动攻击他们一样。
甘澜一动也不敢动:“那东西融进水里了,碰不到的!”
王毅也察觉了这个情况,他收回刀,双手用力拍了拍甘澜,抵住她的额头镇定地看着她:“别怕,站稳。”
抓过鱼的人都该知道,水生生物在水下的力量相当大,一条半臂长的鲤鱼都能轻易摆脱人双手的桎梏,而如今围攻他们的生物,根据水面划过的水线判断,身长已经接近两米,而且数量相当之多。
两人试着缓慢挪向岸边,结果密集的攻击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们刚一抬脚就差点歪倒。想要熬时间等攻击停止也不可能,水下生物的体力很明显比他们好得多,能发动“鱼海战术”耗死他们。
因为料到要长时间蹚水,两人提前在潜水服改作的裤子里穿了厚厚的毛裤保暖,本来站上个把小时也不会因为寒冷而脱力,但是甘澜突然皱了下眉。
“我裤子湿了。”
王毅骇然反问:“你吓尿了?”
甘澜瞪着他,吐字清晰地骂出一句脏话,然后才解释:“我潜水服的裤子被咬破了,水里那个东西有牙。”
不能再耗下去了。王毅拍拍她的背:“跟我往路边挪,步子不要大,十厘米十厘米的动,我说一你就迈左脚,我说二你就迈右脚,好吗?”
四只脚一次只挪动一只,的确是比较稳妥的方法,甘澜应声:“好。”
“准备好!听我说——”王毅果敢地说:“三!”
甘澜积攒起来的勇气泄个干净,她抱着王毅扭了扭:“来啊!互相伤害啊!同归于尽啊!”
这时王毅才笑了:“不闹了,快走吧。”
从路中央到路边只有区区十米,可两人足足花了十分钟才踩到路边黏腻的土地。
路边积水比路面更深,已经到腰。此时甘澜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一半是水中生物咬破衣服渗进来的水,一般是因紧张而流出的汗。王毅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汗珠直顺着耳根滴进领子里。
王毅松开一只手向水里捞去,不知捞到了什么,长出一口气。
“这底下有很高的芦苇杆,我们拉着芦苇杆往岸边走。”
沼泽地最多芦苇,这东西一年一生,根系极深,生长又密集,抓着这个东西走要比凭空挪动更稳妥。
两人并排挽住手臂,一脚前一脚后地站立着,各自将苇杆拽向身边,如同电线杆拉住固定的钢索一样。这个姿势下他们站得比较稳,虽然行动速度也不是很快,但总算不似刚才一般危险——只是从远处看起来,pose摆得如同******海报,十分滑稽。
王毅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唱到:“大海航行靠舵手——”
甘澜接着唱:“万物生长靠太阳——”
王毅:“雨露滋润禾苗壮——”
两个人一路高歌跃进,终于在半个小时后回到了水深过膝的位置。甘澜几步跑上干燥的路面,坐下来向前一趴,表示自己累坏了。王毅在她身边坐下,查看了两个人的氧气表,发现刚才这半个多小时消耗的氧气比正常状态下一小时都多,如今氧气表还能支撑两个小时,他们必须回去了。
王毅叹气:“这个湖都过不去,我们还救什么人,前面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湖啊。”
“这好办!我有办法。”甘澜被水里东西算计一遭,便怀着满心恶意献计:“我们找个农药店,弄几个喷雾背箱和几瓶子敌敌畏,用喷雾覆盖这片水域,我就不信它们不死!”
王毅很惊喜:“不错啊小橄榄,你平时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违法乱纪的勾当吗?”
“哎,听着不像好话啊!”
“我诚心夸你呢——投毒判几年来着?”
甘澜摊手:“我现在就是往水库里倒核废料有谁能抓我?”
熬过这场水域惊魂,两人相互搀扶着回到了住所。
奇怪的是,秦奇和姚朵去的地方明明比他们更近,就在他们平常补给氧气的医疗器械站,可直到此时都没有回来。王毅听见宁予这话连呼吸器都没卸,扣上面罩就下楼去接两个人了。
等甘澜退下呼吸器,宁予也替她烧好了水。她先用清水冲洗过身体,然后用浸了消毒液的毛巾擦拭全身做消毒,彻底将外面沾染的病毒和细菌清理干净。等她换了衣服出来,宁予正在用酒精清洁她的呼吸器,于是甘澜遥遥对他比了个飞吻。
这时候门外响起慌乱的脚步声,甘澜连忙迎上去,却看见王毅抱着一个人跑进来。
跟在后面姚朵慌张喊道:“奇姐受伤了!”
王毅将秦奇放在沙发上,腾出手摘掉两人的呼吸器。
甘澜听到姚朵说的话脸色立刻就变了,跨步扑上来:“奇姐!”
“我没事。”秦奇摸了摸她伸过来的头:“腿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而已。”
王毅半跪在一边,抽刀割开了她的裤腿,秦奇脸皮一抽,想了想却没有骂出来。王毅很焦虑地拿过桌上的水壶,用干净的水化开伤口上的血污。殷红的血渍被冲开,露出下面两排半圆形的牙印。
看到伤口,王毅的神情忽然间松懈下来了,他把水壶往边上一撂,一下坐在了地上。
“还好,不是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