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形下,我这话显得太唐突了。果然,我听见一声凄厉的笑声。你没看错,是凄厉的笑声,难听之极。
笑声过后,那声音问道:“你以为你能出得去吗?所有进了这里的人都出不去!你很后悔进来吧?我说过不要你们进来的,你们不听。怪谁呢?是,我也很后悔,但是,出不去了。”
她后面的话说的很伤感。我又觉得有些不对,如果她出不去,那在外面的时候,我们怎么能够听见她的叹息和她的劝阻?
我这人一向实在,心里想着就把问题问了出来。反正情况再糟也不能再糟了。
盐水女神又叹息了一声:“我留了一丝意念在外面,可是我出不去了。还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没了声息。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特别的静。我一个人处在巨大的黑暗中,只有手电光照出去的那一点光,还在弯曲扭动着。她想说的,也许是很重要的事情,但她来不及说出来。
我们一起来的几个人也分散了,我知道凭我这点儿能力,我出去的可能性很小。但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喊着小米的名字往前走,只有走下去才感到会有希望。
前面突然出现一簇人影,我激动地跑起来。还没走到跟前,我就发觉不对了。这群人人数众多,有上百人。根本不可能是我们的人。我停下来,这些人朝着我走来,不紧不慢。
我心里紧张得不行。但眼下的情况,能碰上人总比碰不上好。他们越走越近,他们都穿着和我们不一样的衣服,和现代人格格不入的打扮,甚致有点儿像野人。个个都面无表情,眼神空洞。领头的是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
我首先想到了僵尸。我灭了手电,往后急退了数步。估摸着这伙人过去了,我才敢按亮手电。手电光正常照射出去,远远近近什么都没有了。
我心里一阵轻松,同时也有些失落。这黑暗的地下,除了我自己,连个做伴的鬼也没有。我这样想的时候,感觉身后不对劲,我悚然一惊,回过头来,手电光下看见身后站着很多人。长发,赤膊,手里拿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兵器。
当先一个汉子,正是刚才领头的那人。他大手一挥,两个人上前架住了我。我不敢反抗,我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反抗没有任何意义。
但在下一刻,我还是忍不住反抗了。因为其中有个人,拿起手中的梭刀朝我当胸刺来。我立马后退,拼尽全力。后退之后,眼前的一切又消失了。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在梦里,我是不会死的,最惨的结局就是直面死亡在极度恐惧中醒来。我不敢尝试死亡,万一这不是梦呢。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看破生死。
这时候我听见小米的呼救声。这声音开始很弱,当我用心听的时候越来越明显,就来自我前面不远处。我把手电朝前照过去,黑漆漆一片,并没有看见别的东西。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
跑出没多远,我就看见一个四四方的大坑,足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这坑边沿平直,坑里竟然有房屋。房屋也是黑色的,平顶。我用电电沿着坑边扫了一下,立即在一个角上发现了朝下走的台阶。此情此景,和我们下到地底深渊里的情况何等像似。
我沿着台阶奔下去,小米的声音近在咫尺,就从离我最近的房间传出来。房间无门,只有一个门洞。我冲进去,只看到一片血红,哪里有半点儿小米的影子。
我立即往外奔,门洞上刷地落下一片同样血红的东西,像门帘一样把整个门洞遮住。小米的呼救声,从房间外面传来。房间里那些血红的粘稠的东西,像有生命一样的朝我涌来。下一刻,就能将我淹没。
门洞上血红的门帘,从上面垂到地上,又从地上朝我涌来。我处在四面红色粘稠蠕动液体的包围之中,再看时门洞早已不见。我心中恐慌之极,自己已经处在一种无力反抗的境地。
红色的液体比血液更鲜红,但没有腥臭的感觉。从地板上沿着腿漫上来,我感觉到被浸泡了,但身上却没有湿。这东西一直上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漫过我胸膛,漫过脖胫。无论我怎样挣扎,总是被包裹在粘稠之中。
我慢慢感觉到窒息,如同陷入泥潭,眼睁睁看着死亡来临却又只能等待死亡。
终于,这红色粘稠的东西漫过我的嘴,我的鼻子。我没有随着它上浮的可能。这东西是活的,偏偏又是液体状。我伸手捂住口鼻,使这东西无法进入我的嘴巴和鼻孔。这次,我无处可逃,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在我感到身上的活力被一丝丝抽走的时候,我听到一声叹息。我心中一动,是盐水神女。我觉得她不会救我。
是我们不听劝阻闯入了这里,她自己都无法出去,我的死活又关他什么事呢。
但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了我的手上。随即用力拿开了我捂在口鼻上的手。那种被液体包围的感觉,突然就消失了。
接着一个声音喝到:“你疯了嗷嗷?”
是阎小米。我睁开眼睛,阎小米就站在我面前。我的手电还亮着。我几乎不敢相信,犹如在孤单迷路的黑夜看到一处亮着灯火的人家。惊喜地道:“小米,真是你啊?二舅爷他们呢?”
阎小米摇摇头叹口气说:“不知道,就在那一瞬间,你们都消失了。我在这里乱撞,听见你的呼救声就赶了过来。瞧你这点儿出息,遇上点儿困难就想着自杀,你想把自己闷死吗?按正常情况,这样自杀是行不通的,等到你手无力的时候就会松开,你就又能呼吸了,这成功率低得很。”
我有点儿莫名其妙,瞪大眼睛看着她:“我自杀?你没看见一屋子的液体要把我淹死吗?”
我立马住口,因为屋里除了我们两个人什么都没有。更何况,我没有呼救,我不知道阎小米会出现,她们消失之后,附近一个人都没有,我呼救又有什么意义?
阎小米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没有呼救,我是听到你的呼救声才赶过来的。
这回轮到阎小米惊愕。随即她说道:“我明白了,肯定有人把我们引到这儿来。你所看见的东西都是假象。”
这更说不通,把我引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让我自杀吗?那在外面直接杀死我不是更方便些。我想起那一声叹息,问阎小米那声叹息是她发出的吗?
阎小米说扯,眼看着你要自杀,没那工夫。
那就对了,把我们引到这儿的应该是盐水神女,可她把我们引到这儿来做什么?按我了解的盐水神女的情况,她也控制不了这里面的空间变幻。
难道我刚才看见的真的只是假像?
门洞的上头,应该有红色的东西才对,我明明看见那东西像门帘一样从上面掉下来。我抬头朝门洞上面看去,这一看又是一惊,那上面果然蠕动着一长条红色的东西。阎小米顺着我眼光看上去,立即一把拉住我飞掠出了石屋。
我觉得那东西会追出来。回头看时,从石屋里面,红色的液体像活地毯一样朝我们扑来。阎小米惊道:“逆天了逆天了,我刚进来时明明什么都没有的。”
我边跑边对阎小米道:“我说过我是被那东西淹的,你现在信了吧?”
阎小米不说话,拉着我朝下来的台阶处跑去。我最担心的情况,就是那台阶消失了。
果然,我的手电照过去,那里没有台朝上通的台阶,消失的干干净净,好像根本不曾存在过。阎小米愣了一愣,连说不对,不对劲啊。
确实不对劲,我们遇到的情况,大多只能出现在梦境或者恐怖片里,一个好端端的台阶,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凭空消失。但也有例外又合理的情况,就是我们所处的是一个变幻不定的空间,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
沿小米拉着我折一个大弯,朝着连成一片的房屋深处跑去。我心里物别不安,觉得这片房子不同寻常,这里面会隐藏着更可怕的东西。但我别无选择。没有了台阶,阎小米或者能出得了这个深坑,我是万万出不去的。
身后的红色东西,越来越多,像在那个石屋里一样,变得铺天盖地起来,在我们身后,浪一样涌来。
“这东西到底哪里来的?”阎小米的话里充满了诧异。
我对阎小米说:“小米,你自己上去吧,我是出不去了。咱们两个,能出去一个是一个,好过两个人都折在这里。我喜欢你,你能好好活着我就很安心了。”
阎小米呸了一声,怪我道:“哪那么多废话,喜欢我就该好好活着与我在起,人都没了说那些个酸话有什么用?”
我又听见一声叹息,然后是略带兴奋的声音:“也许,我们有出去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