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同说的没错,手电光活了。它在我们面前一米开外的地方慢慢地变幻着弧度,弯曲扭动着。像一条正在舒醒过来的蛇。这情形不但使我们几个平常人震惊,阎小米和二舅爷也不例外。
蒋三贯更是脱口喊道:“罕见,罕见,手电光都会变成活的!”
蒋三贯说着话身子直往后撤,我看向蒋三贯的手电光,那光线突然在一米开外的地方朝着他急速扭曲,像一条蛇扭曲着朝他冲来。
红绫也突然松开阎小米,回到了我的腰间。我一直忽略了我和阎小米还被红绫联在一起。蒋三贯朝后撤了几步,整个人突然变扁,最后薄如一张纸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眼神里露出不可思议的恐慌。
我和卫东青拿着手电四下里扫,已经照不见蒋三贯的身影。我们的手电光停慢慢停下来,它仍在飘动,扭曲。
刘小同喃喃地说:“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除非他去了阴间。”
阎小米断然道:“不可能去了阴间!”
二舅爷附和着阎小米的话:“这里的情况,怕是已经超出阴阳两间的范围。”
我现在不关心阴阳两间,我没去过阴间,但阳间的鬼事,我也算经历了不少。我只关心蒋三贯去了哪里,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不见?阎小米说他不可能去了阴间,我相信她的话,我一直都认为,阎小米和二舅爷都不是一般人。他们的身份又那样神秘,我不是没想过,他们就来自阴间。所以阎小米说蒋三贯不可能去阴间,蒋三贯就真没有去。
卫东青的手电光突然也急剧扭曲起来,他的反应与蒋三贯不同,整个人突然朝着一米多外扭曲厉害的光束那里冲过去。二舅爷叫了一声小心伸手去拉他,迟了一步没有拉住。
卫东青冲出去之后,身子以不可能的情况发生扭曲,然后和手电光一道像溅起的水花一样消失了。短短一会儿工夫,两个人在我们眼前不见了。二舅爷叫我们不要轻举妄动,现在的状况,大家最好不要分开。
刘小同问我还有没有手电。这家伙除了对未知的东西充满不理解,并不怎么害怕。我知道他这种情况,生死早已经是身外事。我从背包里拿出一把手电递给他,说:“我带的手电有限,就只有这一把了。”
刘小同接过手电,朝四周晃了晃。手电光突然正常了。我把手电朝上照照,仍然照不到顶部。朝四面照也照不到边界。蒋三贯和卫东青两个人,仍然没有踪影。
阎小米说不对啊,眼下的情况都正常了,怎么还看不见他们,这两个大活人,一下子能上哪儿去。
二舅爷摸了摸小胡子,自言自语道:“会不会他们已经在阴阳之外了?”
刘小同诧异道:“成仙了?”
阎小米切了一声。
我觉得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时空扭曲。我们之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就是在遇到狼群的那地方。只不过那里,是轻微的时空交错。也可能连时空交错都说不上,只是在某一点上打开了一道门。
我们现在的情况,很可能是处在时空变幻中。也就是这里的时空是不稳定的,一直在变化。所以会导致处在这个时空的事物,也会不断地发生变化。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从井筒中落下时,会一瞬间到达空间中的地面。我也能清楚地看见二舅爷从上面落下来。接着就看不见顶部了。也就是在二舅爷最后落下来时,这里的时空改变了。所以我们才会离顶部非常遥远。
这也能够解释,手电光为什么会发生变化。因为时空在变化,所以手电光在不同的时空里也跟着发生变化。这种想法让我自己也觉得脑袋变大。这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谁也不知道在一个不断变幻的时空里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个不断变幻的时空是怎么来的?
我正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却发现眼前突然没有人了。二舅爷,阎小米,刘小同,他们全不见了。一愣神的工夫,整个地下空间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孤独,无助,绝望,茫然,万千感触一下子涌上心头。从离开我们村子开始,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我谁也没有帮上,还把自己搁在了这地下深处。
凭我个人之力,出去的希望微乎其微。也许我本就不该来的。
“对,你本就不该来的。”那个幽幽的女声又响起来。
我把手电照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照到。
“你是谁?这是哪里?”眼前的处境已经不能再差,我壮着胆子问道。
“我是盐水神女,这里是一片乐土。”那女人突然变了声音,有些激动地说:“乐土,哈哈,某些人眼中的乐土。”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也没听说过盐水女神。只就我关心的问题问道:“与我一起来的人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盐水女神又恢复了她幽幽的腔调:“我不知道,这里有多大我也不知道。某些人极力寻找一片更广阔的乐土,我就把他带到了这里。你看这里是不是乐土呢?”
我摇摇头,这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土地,哪里是什么乐土。再广阔的土地,没有人对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我听到一声叹息。
我知道她就在我身边。我不再说话,等待她下一步的动静。
“你愿意听我说个故事吗?”盐水女神幽幽地说。
“愿意。”我简短地说。我只希望不要触怒她,赶紧让我们几个人见面。如果可能,我得尽力劝说阎小米不要再管聚阴坛的事情。多找到几个坛子能有什么用,谁都不是超人,世界不是我们几个小人物能拯救的,也不需要我们拯救。
盐水女神幽幽的好听的声音慢慢响起来:“很久以前,我曾经快活地生活在一片宽广的山谷中,与花草相伴,与生灵为舞。直到那一天,他来了,带着他的队伍。他从深山洞穴中走来,他要为他的族人寻找一片广阔的乐土。他的队伍经过我住的地方,也被那一片土地和景色吸引。他和他的队伍在那儿做了短暂的停留。”
“我喜欢上了他。劝他留在那里,不要再奔波了。那片土地虽然没有他理想的大,也可以让他的族人填饱肚子了。他留了下来,我们相爱了。过了一些日子,他嫌那片土地小了,他说他要带他的族人去寻找更广大的乐土。”
“我不能没有他,也不想离开那片土地。晚上,我们相依相守,白天,我就变成飞鸟召唤来数不清的鸟儿遮天蔽日,使他和他的队伍看不到前进的道路。他却与我疏远了,晚上也不再与我在一起。我不在乎,只要他能留下来,我就很开心。我相信我们会好起来的。”
“过了几天,有一个晚上他派人把一条青绸送给我。说他也不想离开我,如果我心里还有他,就把这青绸披在身上,作为我们爱情的信物。我相信了他,很开心地披在身上。天亮的时候,他仍旧带着他的队伍要离开。”
“我仍旧变成一只飞鸟,召唤来成千上万的鸟儿遮天蔽日挡住了他的队伍的去路。这次我与别的鸟儿不同,因为我身上披着一件青绸。每次我都飞到离他很近的地方。看着他因为不能成行而无耐地停下来。他从不能从千万只鸟中认出哪个是我。但这一次他轻易地认出了我,朝我射来一箭。我坠地后,所有的鸟儿都散了。他带着他的队伍走了。我没能留住他。”
幽幽的声音说到这儿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凄美的故事。一个神女爱上了一个队伍的头领,最后却被这个头领用箭射死了。
“你是神女,是不会死的。所以不是你没能留住他,是你不想留住他。”我说道。
我又听到一声叹息。
盐水神女说道:“你真聪明,但有一点你还是错了。我想留住他。但留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他为了寻找乐土不惜取我性命,我留住他,他也不会心甘情愿的爱我。我放他继续朝前走。然后给他指点了一片更大的土地。他才停了下来。”
“我却再没有在他眼前出现过,直到他老了,我才出现在他眼前,对他说他死后可以在一片很大的土地上继续活着。他为了不让外人打扰他死后的生活,按排了一支队伍为他守墓。又把他埋身的地方,设置成守墓人的禁区。”
“那他还活着吗?”我问道。我不相信一个凡人可以这么长久的活着。听盐水神女说话的意思,这都不知道是几千年前的事情。
盐水神女摇摇头:“当然没有,至少,我可以守着他。”
守着一个死去的负心人能有什么意思。我觉得盐水神女的心里是苦的。她这么做,也许只是当时的一厢情愿,只是一时的不甘。如果那个人还有灵魂,那与我们对话就不该一直是盐水神女一个人。盐水神女不可能乐意上千年守着一座空墓。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盐水神女出不去了。
我下意识地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