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长长的宫檐西面走去,一路上殿宇越来越少,将明珠殿狐裘香大王寝宫等等宏大的建筑甩在身后。一路上宫女太监看见卫庄拉着个漂亮的宫女都谦卑无比地低头让道,心里想着,这位爷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想到也有动春心的一天……
看着沿路眼眉顺眼的宫女太监,百晓生心中将卫庄的身世确定的八九不离十,再看去的方向,便明白卫庄要带自己去哪,自然想到是紫女授意的,也不知卫庄知道了多少,沉默着似乎心情有些糟糕。
不一时,二人来到了那座冰凉凉的冷宫,冷宫不愧为冷宫,时已春分,可冷宫里寂清无比,假山上竟还有残雪铺盖,早无鸟声,亦无虫鸣,院中那颗歪脖枯树下,流淌着溪水,幽幽的安静。
冷宫很大,却空无一人,外面看起来破旧不堪,可宫里却是干净无比,一尘不染,看来是常年有人在此打扫。也不知是韩王示意,还是卫庄安排。
来到后殿,卫庄习惯性的依偎到窗边长久沉默不语。这里已是王宫最偏僻的一角,花草无人打理,狂野生长着,黄白相间,有些惨淡。
百晓生沉默着依偎在窗子另一侧,环手在胸,姿势和卫庄一模一样,只不过手中少了把鲨齿剑。
“紫女让我带你来冷宫一趟,我不明白用意何在。”卫庄侧脸朝着窗外,一手坚定地握着鲨齿,声音里没有波动,“现在,我多多少少有点明白了。”
百晓生仍旧沉默着。
“我……考虑了许久,决定将我的故事告诉你。”卫庄淡淡说着,视线缓缓落到了百晓生脸上,“我相信紫女的眼光,她说,这是你和我们之间最后的机会,虽然没说是什么机会,但我相信她的判断~「。”
百晓生心里早有准备,但骤然听到这般真诚的话语从卫庄嘴里说出,依然止不住心生波动,静默半晌之后,他忽然叹了口气,轻声应道:“你的故事一定很冷,比这座冷宫还冷。”
知他答应听故事,卫庄不由笑了笑,有几分自嘲,语调温柔了起来,没错,冷冰冰的卫庄竟然温柔地讲起了故事,是不是很神奇,很意外。
“我的故事,很冷,但也有温度。”卫庄转过身来,那身黑底金文的衣袍在冷宫冷光之下显的格外冷傲,他缓缓说道,“我的意思是,我的故事,不单单只是我的故事。还有我……母亲的。”
…………
沉默许久之后,百晓生忽地笑了起来,放声大笑,在冰凉凉的冷宫中回荡,有着说不出的心酸和悲愤之意。笑过许久之后,他渐渐收起笑声,一时有些枉然,自己竟然没有控制好自己,喜怒是最容易暴露秘密的情绪。
卫庄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想从他所暴露出来的情绪看出点什么,但最后一无所获,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不知道我母亲叫什么,小时候,每个来冷宫里的人,都叫母亲妖女。只有太后叫母亲冰儿。”
百晓生霍然抬头,欲言又止,片刻后淡淡道:“银川公主,韩王安幼妹,也是唯一的妹妹。但她的名字早就被从所有典籍中抹去了。就在二十多年前,那时候她刚刚搬到这座冷宫……”
百晓生莫名想到红莲公主,现在的红莲,那时的银川,是多么的像呀,父王疼爱,兄长呵护。
这句话像跟针一样扎进了卫庄的心里,让这位心思冰冷的剑客也终究动了些许怒意,母亲的存在被人抹杀,除了这座冰冷的冷宫外,再无其他痕迹,为人子者,谁能无动于衷。
这句话像跟针一样扎进了卫庄的心里,让这位心思冰冷的剑客也终究动了些许怒意,母亲的存在被人抹杀,除了这座冰冷的冷宫外,再无其他痕迹,为人子者,谁能无动于衷。
他略一沉吟后缓缓说道:“今天,是她的忌日。”
百晓生微微一愣,微讶道:“那她的灵位呢?在这冷宫里?”
“她没有灵位!韩王安不许人给她立位立传!”这话说的无比冰寒,卫庄再度回复成那个无情的鬼谷传人。
也难怪他如此,为人子,母亲生前不能尽孝,死后还不能立位祭奠,卫庄心里应该很痛苦吧。
冷宫里安静了下来,这对古怪的朋友隔窗而立,百晓生虽然没有开口,但面色已经平和了下来,静静当着一位听众,听着卫庄徐徐道着冷宫里的故事。
“.‖……有一次,韩王安来到冷宫,说,只要母亲认他这个兄长,她就可以做回那个高高在上的银川公主。母亲和他大吵了一架,拒绝了……从那以后,韩王安就再也没有踏足过冷宫,不久之后,母亲就病死了。”
此时卫庄正带着百晓生走上了冷宫二层,二层宽阔却空无一物,只有一幅等人高的画卷挂在那儿。
百晓生和卫庄平静地站在那张画像之前。
画中画的是一位黑衫女子,背景恰好是冷宫外院里的那颗枯树流水之下,不过画中的树开满樱花,粉色花瓣洒洒落下,如下雨一般。
女子站在樱花雨中,裙裾随风轻摇,弯着腰(吗好好)身指着一方棋盘上某颗黑子,黑子成斧已经斩断了白子大龙,胜负已定。
这幅画的画工极其精妙,笔触细腻,可以清楚的瞧见女子面上喜悦的神色。
从看到这女子开始,卫庄脸上的怒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眼神更是无比温暖。他祭奠母亲没有白纸烧香,只有一盒养生茶,据他说,银川公主生前最爱喝这种茶。
卫庄跪在画像前,恭恭敬敬扣着头,每一下都磕到木板之上,发出咚咚的响声,说不出的孝心。
…………
但此时,百晓生的目光却只盯着画中那方棋盘,眼眸之中蕴藏着一丝冷笑。
黑衫女子乃观棋者,那么下棋者又是谁?显然,这是一幅残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