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辞:“天以一生水,故气微于北方,而为物之先也。”
天地五行,国运五常,秦人自命水德载物之身,水者,黑也,故而秦人尚黑,地位越高者越好黑色服饰。然,虽有阴阳家推演五行之论,但究其根本,无疑是秦人崇拜益水,上求渭水之神,保佑大秦。
但是,老天爷再怎么眷顾秦国,再怎么赐下风调雨顺,也难免有打盹犯浑的时候。
自秦王政登基以来,关中大旱三年,以致粮库短缺,国库空虚,国力疲累,朝野惶惶,生怕山东六国趁机再度合纵伐秦。
厚沉纯黑庄严的咸阳宫大殿内,秦王政愁眉不展,下面百官低头默然,若再不拿出个治旱良策,秦国就要被这老天活活拖死,拖垮了。
嬴政瞄了眼右手上位,那里空着个位置。吕不韦视察旱情,已经数月没上过朝了,嬴政心中愉悦,但面容庄严,佯疑问道:“仲父呢?”
百晓生知道自己这个学生心里正偷着乐呢,也不点破,拉了拉身旁昌平君的衣角,后者会意出列,恭敬地说道:“启禀我王,韩国使臣已在殿外等候传召。”
没有吕不韦在旁指指点点,百官匍匐脚下,嬴政首次感受到了一位“王”该有的尊严和享受,尤是自矜的笑了笑。大臣们尽皆低头不敢直视龙颜,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当然,百晓生这个敢踹秦王屁股的人除外。
“传韩国使臣觐见!”高坐王位之上的嬴政有些兴奋,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道有效的谕令。
不多时,就有二人入内,一位手持旌节,想来是正使,另一人手捧布捐,却没太大官场上的气息,反而一股真铮味道,应是随行的副使。
“韩国使臣拜见大王`ˇ。”正使恭敬一礼,直奔主题,“我王得知贵国遭逢大旱,心急如焚,特派外臣前来献策解厄。”
心急如焚,怕是高兴如焚吧。你骗三岁小孩子呢?满殿文武无不这般念想,不约而同地在骂其虚伪。
秦韩两国国土相邻,且不说年年开战,摩擦不断,光是小规模战役就不知打了几百场。现今秦遭逢大旱,韩国不趁机来个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献策解厄?十万个不信。
嬴政心中亦是讽笑连连,有意嘲讽道:“你们有什么好办法,是带来了一条长江,还是一条黄河呀?”
此言一出,文武笑场。韩国本就是七大诸侯国中最小最弱的一个,身为西隅强国大秦的臣子,自然而然的瞧不起韩国。
韩国正使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类情形,面无表情的撇了副使一眼,副使点点头上前几步,不卑不亢地说道:“外臣可没那么大神通,但外臣有一良策,可使贵国万里沃野,永不再受干旱之苦。”
殿中文武再度讥笑一片,想我大秦万里沃土,人才无数,尚未有人能解此天灾,你区区弱韩使臣,竟然如此口出狂言,也不怕牛皮吹破了。
臣列中,百晓生和蔡泽昌平君等少数几人,不笑,却是微微皱起眉头,韩国绝对不敢无敌放矢,此人敢夸下海口,定是胸有成竹。
但,有一个问题接踵而来,韩国会如此好心帮秦国度过大难?
嬴政的政治智慧不低,亦想到其中关节,不由收起讥讽之色,谨慎问道:“有何良策,说来听听?”
嬴政的政治智慧不低,亦想到其中关节,不由收起讥讽之色,谨慎问道:“有何良策,说来听听?”
这名韩国副使名叫郑国,自称在韩国专司水里督造,他请命摊开随身而来的地图,呦呵,看似小小一卷地图,摊开来后竟有十来尺宽,近二十尺长,铺满小半个殿板。
踏着地图,嬴政踩过咸阳外那条渭水,走几步便跨过咸阳城,踩上了那条和渭水有泾渭之称的泾水,口中念道:“这是渭水,这是泾水。”忽然,他发现泾渭之间神奇的多了一条河流,微讶道,“这泾渭之间,怎么多条河呀?这是不是无中生有吗?”
郑国心中微动,忙上前解释道:“正是要无中生有。大王容禀,泾渭之中,泾水最大,却绕关中而汇入渭水,如果从上游开口,引出第三条大河,从瓠口引泾水导入洛水,便足以灌溉关中四万顷农田。”
话犹未定,群臣已然议论纷纷,看着地图之上,那条多出来的河流,无不感叹佩服,讥讽轻蔑之心早已荡然无存。按照郑国所说,所想,所做,开渠修河,将泾水分流贯穿整个关中地区,那关中必然成为天下粮仓。秦国将再无粮库短缺之忧。
嬴政心中大动,他明白,此事若成,不仅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旱灾之厄,在未来,大秦一统六国之时,更将再无半点后顾之忧。
想到这儿,嬴政龙颜大悦。
韩国使臣看出嬴政已经意动,本着趁热打铁的心思,上前就道:“.〃我韩王已经下令,郑国可长驻贵国,修筑河渠,造福大秦。”
嬴政大喜,似乎想见未来万亩良田,国库充实的情景,不由面露笑容,金口一开就要赐封:“郑国,听封……”
便在此时,臣列中却是走出一个人来,沉声说道:“大王且慢!”
嬴政微微皱眉,好不容易能一展王权之威,被人兀然打扰,心情极是糟糕。回身一看,打断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老师,顿时更不高兴。吕不韦这般做也就算了,怎么老师也和自己对着干。
“还请老师赐教,这(的得的)次寡人又哪里做错了?”这话,嬴政说的颇有怨气,心想,修渠开河,利国利民,还能有错?
百晓生含笑说道:“大王,臣并非反对开渠修河,而是想请王上赐些奖赏给这位郑国先生。”
嬴政微怔,问道:“老师像要寡人赏赐些什么?”
百晓生眼中寒光一闪,冷冷说道:“无他,一副脚镣枷锁尔。”
嬴政茫然,群臣也是面面相觑,不解百晓生其中深意。这时候,在帘之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后赵姬发话了:“来人,将郑国上脚镣枷锁。”
太后发话,谁还敢有意义,就有四五名廷卫,冲入殿内,三两下就将郑国锁了个严实。
看着如囚犯似的郑国,百晓生朝着嬴政心满意足的一拱手,说道:“大王,请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