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她是发出内心的真打,随着一声“噼!”的脆响过后,志强的脸颊浮起五道紫红的血浪,顿感被马鞭抽了一下的刺痛。他摸了摸火辣辣的脸,说:“你怎么能随便打人,而且还真打,我都还没有把话说完呢。他像我一样细皮嫩肉的,这是最大的特点对吧?”
要不是生气,她的眼睛真好看,能说话的眼睛闪烁着无限的温馨和妩媚。如今她眼睛一瞪,真的判若两人,说:“看来你是被打晕了。这还要你说吗?我早就说过他和你像双胞胎,当然也就细皮嫩肉一个,你不是在投机取巧,分明在忽悠我吗。”
志强的脑袋在翻江倒海地回想,突然想起那天他被自己制服时,清楚地看到他脖子上挂了一个银链子,于是他像找到救星一样说:“噢,我想起来了。他脖子上挂了一个银链子,链子上有一个像玉石做的小菩萨。”
她几乎打断他的话,说:“是他,难道他真的没死。那链子是我家祖传的,全越南乃全世界都独一无二。我们第一次在甘蔗林里私会后,就私定了终身,他送我一个度金的瑞士怀表,我则送给他这个家传了几十代的银链子。”
志强故意惊叹:“看来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大家都被炮火炸得稀巴烂,唯独他逃出了火海。”
也许她的警惕性真的很高,也许她的脑力特别好,一阵高兴之余突然沮丧地说:“那个银链子是我的没错,不过,戴它的主人是不是真正的他呢?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他确实也死了,银链子被其它部队的人去增援时给捡走了。”
志强突然想起那次挟持他时,不单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银链子,还亲眼看到了脖子上的一颗黑痣,黑痣上长有一撮小毛。于是,他好像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似地说:“对了,他身上好像还有特别明显的特征。”
她迫不及待地追问:“你快说,有什么特征,我都忘了。”其实她一点没忘,初恋的人至死不忘,她还在考验志强。
“他的喉咙左边好像有颗非常明显的黑痣,黑痣上长有一撮小毛,小毛中有一小部分是白色的。”
她几乎跳起来说:“错不了,绝对是他。他亲爱的人真的没死。”
“他不但没死,还升了官,好像已经是少校营长了。”
“已经升到少校营长了,太好了。快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看到他的,他现在在那个部队服役,我要去找他。”
这次他撒了个谎说:“我们一起在日出东方火似火的酒店吃过饭,是我一个军界的朋友请的,他是我朋友的朋友,他刚好坐在我旁边。不过很对不起,由于初次相识,又是萍水相逢,以故我不敢问他,所以不知道他在那个部队。”
她好生奇怪地问:“他没有带女朋友去吧。”
志强知道她心中有猜疑,赶忙打圆场说:“没有,你不是他女朋友吗?他有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怎么可能带其它人呢?”
她忽然歇了气说:“仗都打完一个月了,他为何不来找我呢?难道是个骗钱骗色的负心郎吗?”
他借题发挥,继续打圆场说:“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虽然仗打完一个月了,可是我们国家打输了,为了在国际中挽回面子,我们还准备同中国打一仗,现正在大肆备战。因此,上级要求部队的人不放探亲假,在这非常时期也不能谈婚论嫁。所以,他哪有时间来找你呢?”
其实志强心里想:他百分之百是个已婚的男人,同她谈恋爱保证吃大亏,他纯属是个玩弄女性的色狼骗子。
她稍稍松了口气说:“我理解军人的天职是军令,没时间来找我我也理解,但也要给我写封信呀,难道他真的不知道我对他有多挂心、多心焦吗。”
志强同情道:“是呀。不过,他会不会是……”
由于太过于同情,他差点说出:“他会不会是有老婆了。”还好他及时刹住了嘴。
她不遐思索地问:“他会不会是什么,你想说什么快说出来呀?何必让我心焦。”
志强赶快诡辩说:“他会不会不知道你这里的地址呢?或者说,到你们村庄的公路被中国炮火炸烂了,送信的人根本就来不了。”
她犹豫不决地说:“照说应该不会吧。要说他不知道你这里的地址不可能,带兵打仗的人对山上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怎么可能不懂这里的地址呢?要说村庄的公路被中国炮火炸烂了,送信的人根本就来不了,这有可能,因为好像真的有一个月没有看到送信的邮递员了。”
为了占据主动权,志强转守为攻地说:“在这个战争年代,什么事都有可能,你自己亲自跑高平一躺,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怎么大一个省城,茫茫人海中我一个小女子到那里去找他呀。再说,我连县城都没有去过,那敢去大城市省城呀。”
志强一拍胸脯说:“不是有我吗。这个事包在我身上,我在军界有很多的朋友,等我下次回了省城,一定和他联系上,你就准备做你的新娘子吧,到时你们销魂痛快了,可别忘了我这个月下老人哟。”
她道了个万福说:“那小妹先谢谢你了,等到那一天,我一定请你这个大媒人坐最上的席位。如果……”
“如果什么,痛痛快快说出来。你总不会说,如果我不坐最上的席位,你们就强迫把我抬上去吧。”
她的脸羞惭得比红纸还红,附耳说:“你想那里去了,我是说,如果你喜欢我,我愿意做你的妹妹。”
志强暗想:反正今天说的话很多都是逢场作戏,等伤好了自己就走了,一切还不是等于零。于是装着心虚的样子说:“好是好,只是如果被你未来的老公误解,说我们有暧昧关系,如何是好?”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道他敢和我离婚吗?一个当兵的有什么了不起,穷光蛋一个。退一步说,即便他真的要和我离婚,我也不怕,结婚离婚家常便饭,到时我就跟定你了。”
志强暗想:原来你们这里的人这样不珍惜爱情。他开起玩笑说:“做生意的都是大起大落之人,如果那一天我破产了,你还跟我吗?”
“那当然。我是喜欢你的人,并不是喜欢你有钱。再说,像你这么精明强干的人,怎么可能会破产呢?退一万部说如果那一天真破产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强,你随便拔一根毛,也比一般的人富得多。”
“谢谢你信任我。”接着他转换话题说:“你既然知道我是中国人,你还敢爱我、救我?”
“你别傻,千万不要承认自己是中国人,只要你闭住嘴不说,谁也拿你没辄。”
“你不是说,我的眼睛充满了一股民族的杀气,很容易看出是一名中国人吗?”
她狡黠一笑说:“我故意唬你的,你只要一口咬定是从城里下来的,谁也拿你没辄。我们都是山区人,目光短浅、井底之蛙,没人能看出你的破绽。”
志强暗想:她狡猾得真的有点可爱,差点把我这个老江湖都唬住了。“照你的话说,如果我说出不是姓秦,会有性命危险吗?”
“那是肯定的。我们只对本家姓秦的情有独钟,其它人我们想管也管不了。”
为了进一步验证她说的秦太阳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他问道:“你们怎么确认他是秦太阳呢?”
“他衣服上有名字呀。”
“衣服上的名字有时也不能说明问题,战场上,自己的衣服被打烂了,随便捡件别人的衣服来穿也是有的。他的尸体被你们抢回来时还能看清他的容貌吗?你能不能描述他死时的面貌呢?”
“他可能被震到心脏内出血才死的,他的尸体被我们抢回来时,其外貌还完整无缺。”
“他的长相有什么特征,能看清他的面孔吗?”
她想了想,说:“他的面孔还清清楚楚,他的额头正中有一颗像观音菩萨豆大的红痣,下巴正中有一颗像毛主席的痣,对吗?”
听了她的描述,志强的眼泪像涌泉夺眶而出,点点头擦了把鼻涕说:“是他。生前大家都说他将来要当将军皇帝的,想不到就这样牺牲了,令人多痛心呀。”
“真是太巧合了,我们大家也把他当作神看待。我们家族的人把他抬回来时进行了处理,给他洗干净了脸,并换上了从镇上买来的新衣服,完全把他当作神和菩萨进行供养的。”
志强拱手作辑:“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志强还想说些什么,被进来一位曾经救过我的壮汉的话打断。他问我:“醒了?我们给你敷了最好的云南白药,这好药还是前几年一个云南朋友送给我的,腿不会很痛了吧。”
志强点点头说:“谢谢你们的相救,你叫什么名字。”
他爽快地说:“我从小好吃糍粑,听说八岁那年就能吃一大碗头的糍粑,从此村里所有人都叫我糍巴鬼。我是听糍巴鬼这个名字长大的,因此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真实名字。”他开起了玩笑说,接着又关心地问:“刚才出手可能重了点,伤着你了吗?”
其实早没事了。志强仍撒个谎说:“头还有点晕。你用的是什么拳法,把我打的晕沉沉的。”
“都怪我救人心切,可能用拳重了,我用的是五梅拳中的一种砸笆功。”
志强惊诧道:“什么,你会砸笆功?听说砸笆功在中国才有,而且都已经失传多年了。”
“对呀,砸笆功只有在中国才有。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三百年前我们都从广西搬过来的,我们家族至今还保存了习武的风俗。我爷爷是砸笆功的传人,说来惭愧,我只传到爷爷砸笆功的一丁点,打人可以,砸笆想都不敢想了。”
“你见过爷爷吗?他的砸笆功如何呢?”
“我三岁那年,见过七十多岁的爷爷亲自用拳头把几根篱笆砸入土中。等我长到五岁正当跟爷爷学武功时,那年三月初八他突然患了风寒不治身亡。”
“爷爷老了去了正常呀,你怎么没向爸爸学呢?”
他伤感地说:“爸爸生下我没几年,就生病去世了,我是跟奶奶长大的。”
“你家没有保存砸笆功的秘笈吗?”
“秘笈听说还在老家广西。”他话锋一转又问:“你是中国人也姓秦吗?”
“姓秦没错,不过我不是中国人,是个地地道道的越南人。”
“那我们是一家人了。你是秦太阳的什么人?”
“我是生意人,只不过曾到过中国,秦太阳他父亲是中国某商会的会长,因而不但认识了他,他还成了我在中国最好的朋友。”
“你怎么知道秦太阳埋在这里呢?难道有心灵感应他的灵魂把你吸引到这里来了吗?”
“完全是巧合。我确实无意间经过这里,由于追野兔才发现新坟上有他的名字,感觉可能就是他,才在那里多逗留了十几分钟,谢谢你们好心把他入土为安。”
“不要客气,凡姓秦的,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只是做了点应该做的事。”
志强掏出身上老板娘曾给自己的一大笔钱,双手捧给他说:“这点钱算我的一点小心意了,请笑纳。”
他不客气地接过钱说:“这次和岳家冲突,我们也有人受伤,正需要钱,谢谢了。”
彩云真像一个演员,表情的变化之快令我咋舌,之前的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平静地对他们说:“大哥,我们到大厅里叙吧,他们都等着我们呢。”
大汉想扶志强,他摆了摆手,示意能自己走。他顺着楼梯的竹杆扶手下去的,到楼梯口顺手拿了根拐杖,跟在他们的后面向大厅走去。
当志强走到大厅时,顿时,整个大厅鸦雀无声,他们都用善良的眼光看着他,有人搬来竹凳子叫他随便坐。
他向大厅快速地扫了一眼,大厅里黑压压的坐满了人,女人大都在磕瓜子,‘噼啪噼啪’的磕瓜子声就像火烧小竹节,瓜子壳满地都是,踩在鞋底下‘卟叽,卟叽’地脆响。整个大厅充满了呛人的浓烟:男人们吸着呛人的旱烟,一刻不停地往外喷吐烟雾,灰色的烟雾像浮云一样地游荡着,在天花板下盘旋,笼罩在每个人的椅子上空,在浓浓的烟雾之中,隐约可以看见围在桌子旁的每个人菜叶青的面孔。当他的眼睛落在大厅正中,蓦然发现那里坐着一位满头银发和一位白眉大侠的老者,估计是族长之类的。令人奇怪的是,来者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年青人寥寥无几,几个顽皮的小孩在地上打玻璃球。
没有看到另一位救自己的壮汉,志强问糍粑鬼:“另一位救我的壮汉呢?”
壮汉直爽地说:“他是我的弟弟,他去……”
他的话被彩云姑娘视了个眼神打住。
彩云为何要用眼神打住他呢,这使志强提高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