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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楚牧风看起来老实多了。

    江萝看起来也可爱多了。她举着刚画好的王八,问楚牧风:

    “听好了啊:已知这只王八壳直径10米,中间有一划痕视为弦AB。过圆心作一直线Cd垂直于此弦于点d,弦长AB长4米。”

    楚牧风迅速在纸上作图、打草稿。然后凝神听着江萝的话,在纸上标记条件。

    “问:这只王八叫什么名字?”

    “……”楚牧风的笔猝不及防顿然止住,在纸上落下一滴浓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萝笑的花枝乱颤。

    “江萝你放肆。”楚牧风感到委屈,却又无可奈何,“我是来教你学习的,不是陪你胡闹的!”

    “不不不,其实这其中也蕴含着许多奥秘。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万年神龟?”

    “什么玩意?”江萝皱眉,开始人模狗样地分析起来,“首先我们可以知道这只王八的直径为十米,由此可知,这只王八非常大,是王八中的王霸。”她停顿下来,接着说:

    “这个时候我们就大概可以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了。”

    “什么?”楚牧风用手支着下巴,那张俊脸竟硬生生透出来一种妖娆妖媚的气息。

    “……”江萝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脚步开始微不可察地向门口退去,“叫楚牧风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然有什么名字能配得上这种王者王八啊?”

    “活腻了就直说。”楚牧风放下手阴冷地笑了笑,开始站了起来。

    “啊”声还没来得及传播出去,江萝一转身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江萝茫然了。

    楚牧风茫然了。

    楚子默也是茫然的。

    他是负责这藏书阁的管理员,每天的工作就是把书整理入架。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图书管理这个工作做的异常艰难……

    昨天楚子默来把借出去的书归还回来时,听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萝可能喜欢他。

    天哪!不会吧?活了十六年的纯情气质美少年楚欢楚子默,生平第一次听到这种直白的“告白”!

    今天他闲的无聊,以为昨天都那么尴尬了,那两个人绝对不会来了,于是便来借书看看。结果刚刚到门口——

    江萝主动对他投情送抱。

    纯情美少年遇到了人生第一难题。

    怎么办?

    “啊啊啊对不起楚公子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请相信我!”江萝红着脸赶紧向后退啊推,她慌得不得了,悄悄看了楚子默一眼,发现他的脸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

    “你是不是……”楚子默艰难地开口。他想问“你是不是不小心撞到我的啊。”

    “不不不!我真的不喜欢你!你误会了!”

    楚子默愣住了。有句话好像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而江萝现在刚好符合这句话。

    难道她真的……?

    江萝看向后面的楚牧风,眼里满是绝望的哀求。

    楚牧风握着草稿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他阴郁着脸,旁人根本猜不透他的想法,看上去可怕极了。

    但楚牧风是正义的使者,是公义者的剑,他不会见死不救。

    江萝正在窘迫之时,听到楚牧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楚欢你别误会,江萝她不喜欢你。这一切都是误会。”

    对楚牧风的感激之情在江萝心底油然而生。江萝几乎热泪盈眶,原来楚牧风也是有良心的!

    但楚牧风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情商低。

    他心肠是好的。看楚欢此刻复杂的神色,可能还没缓过来。于是楚牧风为了让楚欢相信这是误会,决定把自己的清白豁了出去——

    楚牧风走上前,一把把江萝揽过来,义正言辞道:

    “江萝她,喜欢我。”

    江萝:???

    楚子默:???

    仿佛沉寂了足足有一个世纪之久。

    “哈——?”江萝怒不可遏,“你说什么?”

    “去死吧!”

    那一天,藏书阁又响起了同样熟悉的惨叫声。

    “十四日那天我要取字啦。然后就是生辰庆宴,两天哦。”

    前天藏书阁楚牧风最后一句话,惊醒了此刻还在睡梦中的江萝。

    天刚有些微光,但窗子没关好,寒风从狭小缝隙中蹿了来。

    江萝睁眼蹬了蹬被子,接着一个鲤鱼打挺,让她借着惯性迅速下了床。但她突然间眼前一片黑暗,然后出现了许多类似小雪花的东西。一阵恶心感涌了上来,紧接着便是四肢无力。江萝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随后立即回到床上躺着。

    血虚。

    即使现在成了公主,但短短几个月的美味佳肴待遇也无法弥补十几年的营养缺失。血虚已经是江萝的老毛病了,但她也不敢说,怕别人多疑,只能以自己爱吃为由补了许多吃食,以此来调养身体。

    此时是十一月十三日,天气很冷,眼看着就快到了雪的季节。秋只存于那短短一瞬,仿佛叶子刚落于地上,雪就下了起来。

    昨晚江萝没有睡,直到今早天空露出鱼肚白时才眯了一会。头晕也是正常。

    有点难受。她颤颤巍巍地下了床,艰难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凌月儿和其他侍女都按着她的吩咐去备了楚牧风生辰礼物,现在人不会在这。

    手抖得厉害,水洒出来不少。

    喝了水再缓了一会儿,江萝才强撑着披上披风,脸色惨白地从院中出来。

    “哈!你可总算出来啦!”楚千盏等人早已等候在外,看到江萝出来,楚千盏上前抓起她的手,“走啊,明天二皇兄要进行取字仪式……你手怎么这么冰凉啊。”

    江萝也笑着转移话题:“那到时候肯定有许多好吃的!话说那车轮饼是怎么做出来,我还真是好奇……”

    “赶明儿去问问宫里的膳房厨子呗,不过,难道你想自己做?”

    “可不是嘛,知行合一,我们要学会学以致用啊哈哈哈!”江萝笑的毫无形象,同行的女孩看着她灿烂的笑脸仿佛都感到温暖了许多。这些日子里,江萝确实活泼了不少。

    可谁知此时的江萝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虚汗。

    “千盏,你说的四艺阁到底在哪儿?”

    “放心啦,不急,马上就要到了。”楚千盏得意笑笑。

    因为明天楚牧风要取字,后天开始是为期两天的生辰庆贺典礼。楚千盏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四艺阁”这个神奇的地方,说是里面什么都有,邀宦官重臣嫡女一起去好给楚牧风挑礼物。

    楚千盏果然没有诓她们。步行没多久,她们便在宫城内寻到了那木质大阁楼。一进去果真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的商品鳞次栉比,却又被有条不紊地摆放着,一眼望去几乎眼花缭乱。

    江萝没什么心情地胡乱挑了几样东西,结了账。

    其他同伴还在里面一样一样地看。江萝也不好直催她们,只能早早出了四艺阁,在门边候着。

    远远地,好像有人披麻戴孝。

    悲恸的哀哭声隐隐传来,一声一声似是啼血,哭得令人发慌。

    满天飞舞的小点点是什么?江萝仔细凝视,才反应过来这点点是纸质铜钱,用以给人送葬。不过距离太远,江萝也只能看到这些。

    世事无常啊……天太冷了,指不定是哪一家贫寒老人挺不过这寒流,早早便去了。

    “好啦,我们回去吧。”

    楚千盏率先道。她是这些女孩中地位最高的——楚七公主,谁不忌惮着她?一听楚千盏发话,手上挑拣动作马上利索了些。

    江萝收回视线,将东西放进琵琶袖内,走在楚千盏左侧。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楚千盏问她也只是随意搭了几句。

    然后在城关处,江萝直接倒了下去。

    几个女孩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一时间吓得六神无主。所以在江萝彻底合眼时,耳畔只有惊慌的叫声与求助声。

    屋檐下风铃声阵阵入耳,正是十一寒风起。

    “楚欢。”清凉的嗓音从后方传来。

    楚子默茫然,转过了头,看着面无表情的二皇兄。

    明明刚刚取完字,为什么楚牧风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这位二皇兄与他接触的不多。但听闻宫里嬷嬷宫女的闲言碎语,似乎这位二皇兄极难伺候。倒不是因为他故意刁难还是怎的,而是这二皇兄阴晴不定,性格多变,好似精神分裂了一般,叫人无法摸透他的想法心情。

    江萝在的这段时间,二皇兄的性格才稳定下来。

    楚欢觉得这很诡异。结果没想到事实比他想的还诡异——

    二皇兄把江萝的头揽进自己怀里,唇角勾出一抹淡漠的笑容:

    ——“江萝她,喜欢我。”

    ???好可怕。

    但经过长时间的冷静分析,楚欢觉得并不简单。首先是当时江萝被摁在楚牧风怀里的神色,如果是喜欢楚牧风的话,一般人会激动不已。但江萝脸色很僵硬,甚至五官狰狞。

    而且她从二皇兄怀里挣脱出来过后,还狠狠地揍了楚牧风一顿。不管从哪方面来看,江萝实在不像是喜欢楚牧风的。

    不过……楚牧风被揍那画面太美我没眼看。

    说不定江萝喜欢自己,但二皇兄喜欢江萝,吃醋了,所以……

    嗯,一定是这样。

    楚欢头一次得知有女孩喜欢自己,对这件事格外上心。他想着,绝不能让江萝受到伤害。

    她可是第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孩呢,要好好对她。

    “二皇兄唤我作甚?”

    “你不要去藏书阁了。”

    “为什么?”

    “以后有我在,藏书阁不会出半分差池。”

    “……”楚欢想扶额,但天生温润的他居然没有让步,“多谢皇兄牵挂操劳,但爱护书籍是每一位学员应尽的职责。”

    “江萝真的不喜欢你。”

    “……呃,嗯。”楚欢汗颜,这话题跳跃的也太快了吧?

    他笑了笑,靠近楚牧风耳侧,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楚牧风的脸色骤然大变。

    江萝是被渴醒的。她慢慢睁开眼,发现眼前还是无尽的黑暗。

    是黑暗。还是黑暗、黑暗。

    江萝有些害怕。

    她……难道,失明了吗?

    可血虚……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有人在吗?”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一缕烟,在空中四散飘逝。

    她躺着,慢慢伸出手,向上轻轻一抓,可抓住的,是虚无。

    不……她还那么年轻……她不愿相信。

    她还那么年轻啊!

    一滴晶莹从江萝的眼角滚出,在无尽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我看不见了……”

    “不就是晚上没点灯吗,怎么这么多戏。”站在床边的楚牧风一脸无语。

    “?”幸亏楚牧风反应够快,预测到江萝会惊叫起来。他的手快速覆上江萝的嘴,因为黑夜无光的缘故,楚牧风捂的位置并不是很准确,但好在他的手够大,直接把江萝的整张脸都盖住了。

    “是我,楚帅哥。”

    楚牧风发觉自己指尖微微湿润,愣了一下又说:“咦,你哭了?不至于吧?”

    “滚。”被松开桎梏的江萝毫不留情,甚至有点想揍人,“把灯点上。”

    “哦。”一簇光自黑暗中燃起,烧毁了江萝先前的臆测。她放下心,竟有种劫后逃生的庆幸。

    “啧啧啧。”楚牧风瞧着江萝有些惊慌的脸,“你真能睡啊,”两只手指在江萝眼前竖起来,“差不多两天了。”

    “什么?!”江萝惊讶极了,“怎么回事?”

    楚牧风皱着眉踱了几步,又怀疑似的看看床上的江萝:

    “你不知道?你睡的可香了,两天呢,”楚牧风狠狠地盯着她,仿佛狼盯着猎物,“连我取名仪式都没出面呢,您可真棒。”

    江萝想解释,但奈何嗓子干疼,身体绵软乏力,也无心解释。

    “劳驾楚公子您给我倒杯水……”

    “睡了两天的人,你以为我会给你水吗?”楚牧风冷哼一声,还是去桌上倒了茶水,拿着瓷勺慢慢将水送到江萝嘴里。

    “怎么?睡太久了,脑子睡傻了?”

    江萝懒得跟他较劲,索性转身过去一言不发。

    不过要是有人看到江萝和楚牧风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就完了吗?

    “既然你醒了,那就快点起来。”楚牧风丝毫不给她开口下逐客令的机会,絮絮叨叨,“说来真是奇妙,取字选出的吉日正好与我生日连在一起……这三天可热闹了,今晚大概不到半夜是不会消停的吧。你一定要出来看看啊。”

    没回应。

    烛光晃了晃。

    忽然间,有人走动的声音由远及近。江萝听到凌月儿惊喜满满地问了一句废话:

    “公主,您终于醒啦?”

    江萝暗道不好,赶紧起身想驱逐楚牧风翻窗离开,结果发现楚牧风不知何时早已不见。她就只好懒懒的应了一声。

    却没想到凌月儿也是絮絮叨叨的主儿,一面服侍江萝穿衣一面唠叨,耳膜的持续震动勾起江萝想吐的欲望。

    “您今天已经缺席楚二皇子取字仪式了!现在既然醒来了就应该出去露一下面,不然太不像话了!……”

    好的吧,都听你们的。

    她僵硬地出去,脸上抹着淡淡胭脂,牵着苍白的笑应付着所有人。依次拜过楚皇楚后,接受着不知情感真假的问候。

    忽然有点想念苏丽玛那个家伙了。如果苏丽玛在,应该以关心江萝为首,会替她应付着这一切。

    ……可惜没如果。

    江萝一路强撑走来,规规矩矩地问候过平时玩得不错的同伴后,打算唤来侍女,扶着侍女回去继续睡觉。

    可是江萝走到宫殿外的石阶之上才想起来。她忘了,凌月儿替她送礼物去了。

    苍天呐……外面天这么冷,虽然里面很暖和,可她真的不愿意再待下去了。江萝呆呆地盯着脚下的第一节台阶,松松垮垮的绳带由于披风的重量一下子散开,披风掉到了地上。

    一阵风刮过。

    好冷。

    江萝想着,指尖已经变得冰凉。她知道披风掉了,也知道好冷,可是那片小雪花的东西又在她眼里晃啊晃。以至于江萝看不到,也没力气捡起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起披风。然后抖了抖,两手分别抓住一条带子,双手轻轻环住江萝,为她系了一个极漂亮的蝴蝶结。

    温暖慢慢驱逐寒冷,眼中雪花慢慢消去。江萝狐疑地看向来人。

    ……呃不,是仰望来人。

    剑眉星目……可此刻那双眼睛中水雾升起,包含着许多江萝看不懂的东西。

    “楚楚楚楚楚楚楚楚楚……楚王八?”江萝吓得舌头都不利索了。

    “哈?你叫我什么?”楚牧风微微弯腰,双眼失去了焦距似的看她。一股酒气随之而来。江萝被熏的一脸黑线。

    楚牧风喝多了。

    “呵,我是有名字哒!”见江萝不说话,楚牧风依然站在江萝身后,维持着那个有些暧昧的姿势。兴许是酒麻痹了楚牧风的神经,让江萝看着楚牧风觉得,此人是不是爬出长信宫长风阁窗时被意外摔成了傻子。

    “楚怀信啊……楚牧风,字怀信……呵呵呵,楚昕涛那老头子,是这么宣告的……”

    靠的距离太近了,不知是不是楚牧风有意为之,耳侧被楚牧风呼出的热气撩得……有些……痒?难受?但听清话的内容后,江萝惊出一身冷汗。楚牧风怎可直呼当今楚皇名讳!

    突然一只手捂住江萝的嘴,一手揽住江萝的腰,“擦擦擦”迅速把她拖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山坡。

    “看,星星。”

    楚牧风傻里傻气地指着天空,抱着江萝坐在地上。

    “你放开我!”

    “就不。”楚牧风歪歪斜斜地放下手,然后蛮横地加大了禁锢江萝的力度。

    “嚓!”是什么东西在脑子断裂的声音。

    江萝感到身体里的血液在迅速流动,可能是因为摩擦生热吧,她逐渐觉得披风甚是多余,此时浑身像是生了火一般感到燥热。

    “我再说一遍,放开。”江萝努力压下心头火,猛一回头。

    谁知这一回头,就坏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