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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萝一转脸,就觉得唇上一热。

    坏了,坏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楚牧风,但楚牧风就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她,毫无反应,似乎没有知觉。倒是那双深邃的眼瞳里倒映的都是江萝的身影。

    “你个流氓!”江萝赶紧推开楚牧风,抹了抹嘴,从他双手中迅速逃离。像是有人在她身体里点了一把火,从脚底直烧到头顶,她觉得心脏从未如此极快地跳动着,“砰砰砰”……

    不过她十三多年的初吻……就这样……没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要疯了!

    她的清白!

    此地不宜久留!她要快点回去,反正楚牧风醉了,醒来也记不了多清楚。她只要死死咬着说没有,她的清白就还是在的!

    结果环顾四周一看:“我靠你怎么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的??!!”

    好高好高的山。让人觉得在这山坡之上能立得住脚就已经很神奇了。

    江萝一把把楚牧风揪起,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等力气:

    “怎么下去啊!!!”

    “想下去?”楚牧风叹息,似是感到遗憾,“可这么美的景色,你不再多看看吗?你不是说最喜欢星空的嘛……”

    “狗屁!老娘什么时候说过!”江萝气极,大声重复,“告诉我,这怎么下去?!”

    “小萝卜,你可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等江萝质疑,楚牧风又自顾自的答道,“千云峰下的小山啊……”

    江萝的脸白了又白。千云峰是皇宫后面的山,真真承了“皇宫靠山”的称号。可那里的山坡一向高大,楚牧风带她来这里有何企图?

    “你想不起来了吗……还有我送你的笛子,你放哪里了?”一颗晶莹从楚牧风的眼中落下,令江萝感到震惊无比。

    果然喝醉了……做事说话都毫无逻辑。

    她才不要和楚牧风呆在这里!

    咬了咬牙,江萝拿出腰侧秦南昭给她的笛子,吹了起来。只不过现下她只会简单的音序,于是反反复复吹着七音阶声乐。

    果然是特制的笛子。音色比其他的都要上佳,连途径的风也能与笛子呼应,萧萧地鸣出微弱的笛乐声。

    “对,就是这个笛子。”楚牧风闻笛声站了起来。江萝面对着他后退,不敢让他再近半寸。

    “知道吗,其实,我不应该是楚二皇子。”

    江萝止住吹笛,惊讶地看着她。

    “可惜人心叵测,世事难料。”楚牧风仰起头,让寒风拂着发丝,“本来应该成为二皇子的人成了太子,本来是太子的人,成了私生子。”

    什么?

    难道那个关于楚牧风私生子的传闻是真的?

    楚牧风半睁着眼,迎着江萝惊讶的目光,淡淡地打了个哈欠:“呵……我说太多了,是时候回去了。”

    然后,楚牧风,倒在了地上。

    哪管那地上荒草纵生,底下泥泞不堪,昆虫游走。

    “主子。”熟悉的声音传来,让江萝吓了一跳!

    “凌月儿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她看着一脸淡然的凌月儿,十分惊慌。

    完了完了,楚牧风在这啊!!!

    “属下因笛而来。”

    一瞬间,江萝懂了。她问:“笛唤何名?”

    “安歌。”

    “你你你……是内应?”

    “是。”

    江萝舒了口气:“那快点把楚牧风弄下去……不,还是先把我送回长信宫吧,然后再把楚牧风扔到他自己的院子里面去。”

    “遵命。”

    “诶诶你不要那么严肃啊!我有点慌。”江萝十分凌乱地被凌月儿抱在怀里,看着周遭的景色迅速向上移动,头有点晕。于是她干脆闭眼,等着目的地到达。

    等她睁眼时,人已经回到了长风阁的床上。周围一片漆黑,唯桌上一豆灯火在风中摇摇摆摆。

    十五日清早,便是楚牧风生辰宴的开始。

    凌月儿给江萝端来了一盆赤豆糊。江萝看着眼前比自己脸还大的盆,陷入了沉思。

    “主子,这赤豆糊加过糖的,很好吃。”

    江萝只好慢慢拿起瓷勺,搲起一勺糊往嘴送去。

    “主子,昨晚楚牧风的话是什么意思?”看周遭没人注意,凌月儿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声问道。

    手顿了顿:“你什么时候就在那儿的?”

    凌月儿老实回答:“我当时正在寻您,后来到了后院准备给您备些宵夜时,恰好听到笛声响起,便在一瞬间用轻功飞上来了。之后就听到了楚二皇子的话。”

    “不知道,大概可能与他的真实身份有关。”心中悬的石头放了下来。江萝吃着糊,开始漫不经心。

    凌月儿凑近了些,声音更小了:“江皇希望公主您能把楚牧风的身世给套出来,或者调查出来。”

    江贺延也知道这些传闻了?

    “不干,好奇心害死猫。”如今江萝身在楚国,不怕直接得罪江贺延。

    “江皇说了,只要公主您尽心尽力把楚牧风的真实情况套出来,您自己的身世,也不是没有办法调查出来呢。”

    “什么?!”江萝转头,逼视着凌月儿的眼睛。

    江贺延知道她在意这个?

    却见凌月儿面不改色,浅浅笑道:

    “正是。只要您愿意,您就能知道自己您的身世。”

    “当真?”

    “当真。江皇可是已经为您派人搜查了呢。”

    “那如果我尽力了,可得到的消息很少呢?”

    “那就要看您取得的消息本身价值了。”凌月儿微笑,“有时候,江皇也就缺那么一两只重要的钥匙。”

    “行,”江萝咬咬牙,为了自己的身世,她豁出去了!“那请转告江王,我江萝定能查清事情真相!”

    “你们在干什么呢?”楚千盏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

    凌月儿显然比江萝更熟练应对这种情况,只见她直起腰,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然后温声道:“回七公主的话,方才萝公主眼中进沙不适,奴婢为她吹吹。”

    “……”江萝不知道该夸她还是该骂她。

    “行了下去吧。”楚千盏一屁股坐到江萝身边,“学院的考核结果出来啦!你居然是第七!”

    “哇?真的?”江萝详作不知。

    “唉,你看看你,太拼了。”楚千盏给她放下几只车轮饼,“都不顾自己身体,前几天一定熬夜了!太医说你身体弱,熬夜万万使不得。你不知道前天我都吓死啦!以为你都死了,丢下我可怎么办啊!”

    “下次不会了。”江萝诚恳道。

    “来,这是你最爱吃的车轮饼,尝尝。”楚千盏到底是小孩子,没有在意太多。她扳着指头嘟着嘴,“苏姐姐来信,说她现在正在接受凤凰国那里的学识考核,连二皇兄的生辰也不能亲自回来祝贺了。她还说还需要几个月才能回来,我算了算,回来的话刚刚好可以赶上花朝节。苏姐姐真是的,一定是觉得这里无聊才等花朝节时候才回来!”

    “不是这回事。苏丽玛姐姐身上承担的东西可比我们多得多。”耳畔响起之前苏丽玛对她吐露“玛丽苏”时的话语,江萝的眸色不觉深了深。

    楚千盏眨了眨眼睛,看着江萝。

    “萝姐姐的眼睛真好看。”

    “贫嘴。”这么多天以来,江萝被誉赞最多的那双橄榄绿色眼睛。她虽然欣喜,但也沮丧。夸奖的声音听着就好,不当真的。

    “我们待会去右边的萧竹宫看看吧,父皇这次还请了不少名人来。除了秦老先生和洛先生有事不能离开,其他都来了。”

    “秦先生?”

    “书法界最有名的,也是你的书法老师,秦南昭。”

    “洛先生?”

    “南方有名的琉璃师,洛明轩啊。”

    “呃……好吧。”

    其实江萝还真想见见洛明轩的,她很好奇那支琉璃玛瑙花簪的秘密。

    “萝姐姐你没发现吗,你越来越好看了。”

    “啊?”江萝下意识摸上那块胎记。

    “是的,”楚千盏面色诚恳,“你看,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渐渐褪色了。”

    小朋友,那不叫褪色……但江萝还是很高兴,终于有人发现她的变化了:“我们待会去萧竹宫干嘛啊?”

    这次活动名义上是楚二皇子的生辰庆祝,实际上是楚皇的势力拉拢活动。所以楚皇的重心会放在那些名人权贵身上,对于其他也就随意了。

    萧竹宫地处皇宫东南侧,后面连接的山谷内植有大片竹林。其以品种丰富生长茂盛的竹子而备受人们喜爱。

    这里曾是一位妃子的居所,后来斗转星移,花落流水,人已不复当年,归入尘土。后来只剩幽篁独困深宫,因长势喜人而改为接待重宾之地。时间久了,这儿便颇有了文人墨客的风雅。

    楚千盏因为前几天偷懒没有练字,被自己的书法老师叫了过去。临走前特意叮嘱江萝一定要去萧竹宫找一下楚子默。因为楚千盏觉得这些天自己和楚子默一起鬼混,耽搁了学业,现在楚千盏有难,楚子默不可以见死不救。

    江萝非常庆幸秦南昭有事离开了。但同时她也不好拒绝,毕竟让楚千盏欠自己一个人情,之后好拜托她一件事。

    打听到楚子默就在萧竹宫附近,江萝绷着身子走到了附近。

    不过她一个外来人,这么参加一个楚国自己举办的名人宴,有些不妥吧?

    要不……把楚牧风拉过来?

    昨晚的事情楚牧风好像失忆了一样,今天与他见面时还是跟往常一样,并无任何异常。

    这些天的接触下来,江萝发现楚牧风并不坏。他表面上的阴晴不定更像是在掩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楚牧风有许多委屈,但他不说。可这些江萝都真真切切看在眼里,楚牧风不由得将她看做自己的人生知己……呸,狐朋狗友。

    刚刚想着楚牧风,以至于突然听到楚牧风声音的江萝吓了一跳:

    “我不!”

    是楚牧风?

    江萝悄悄在岩石后探出一点头,在看到楚皇之后立刻缩回。

    这里这么偏僻,为什么父子俩会在这里?

    之后是低沉威严的楚皇的声音:“其他孤都可满足你让你自由选择,但唯有王位与这件事,你做不了主。”

    “可你当初说的明明是王位不可选,其他任我游!”

    “那是以前。”楚皇丝毫不慌,“楚怀信,你也大了,应该知道做事分寸。这件事能给这个国家带来多久的和平你知道吗?”

    “可我不喜欢!”

    “自古以来婚配哪有自由选择,普通人还不是揭开了盖头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就算皇族也是一样的道理,你既然拥有皇族的身份,就应该承担起你所担的责任!”

    ……听了半天江萝才缓了过来,原来楚牧风已取字,也不是苏族人,按道理也可以迎娶妻妾了。但楚皇这一想法遭到了楚牧风的拒绝,两人正在为此争吵。楚皇提出了左宰相苏丽玛和李将军家的嫡长女李维西,而楚牧风倔强不愿,场面陷入了僵局。

    “别忘了你楚二公子的身份是怎么来的。”楚皇压低了声音,“别以为孤两耳不闻传言,你当年做了什么,孤可是了解的清清楚楚。”

    江萝将自己隐藏在岩石后的竹林中,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那如果我有喜欢的人呢?如果我非她不娶呢?”

    楚皇沉默了。

    江萝迷惑了。

    “那是这样的话,”楚皇说,“如果她地位较高,孤可以考虑考虑;若她并不出色,孤让你断了这个心思。”

    仿佛一道惊雷!

    楚皇不是很仁慈的吗?楚皇不是最倡导民风开放的吗?

    他怎么……还有这样一面。

    “……好,这是你说的。”沉默了一息,楚牧风冷冷的声音响起。

    楚皇大约也知道对方的大概地位:“如果相当于当年你母亲的身份,劝你直接死心吧。”

    “你说什么?”楚牧风像是一只猫被踩着了尾巴,“你还有脸提她?当年是谁假意接近然后唆使利用最后绝情抛弃她的?不是你吗!楚昕涛?你根本就不配提她!”

    “母亲最后到死也无名无份,现在你又想利用我来巩固你的宏图大业?做梦!”

    像是被提到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楚皇语气软了下来:“若你真心喜爱,娶那名女子作侧妃也不是不可以。”

    楚牧风像是被气着了,怒极反笑:“呵呵呵……你以为我也像你一样是不是?”

    “你错了。我不会像你一样利用孩子性命来逼退朝野权势。我不会像你一样假意爱上女子,之后利用完再狠狠背叛。我们始终是不一样的。楚昕涛啊楚昕涛,如果全天下的人知道你的真实脸面,会作何反应呢?”

    楚皇的声音如从未荡起过涟漪的深潭之水,冷,平静,彻底:

    “你可以试试。但我们不一样,你是孤注一掷,而孤,有千千万万种方法让你闭嘴。你莽撞的同时会失去你高贵的皇族身份,会受到来自万人的唾骂。更可能,会失去你所爱之人。”隔着声音,江萝仿佛看到了一条吐着信子的蛇,“所以楚怀信,楚牧风啊,你会这样做吗?”

    强调了两次楚姓,楚皇在暗示着什么不言自明。

    他的字是楚昕涛取的,他的身份是楚昕涛给的,他的名是楚昕涛改的。他想要楚牧风死,绝非难事。如果楚牧风真的揭开真相,那么楚牧风将永远失去这个楚姓。

    楚牧风没有回应。

    楚皇也不恼,直接扔了一句话:“给你时间,斩断这段孽缘。两年之内,你必须做出选择。”

    然后是离开的脚步声。

    “两年后……不就是太子回来的时候吗。”楚牧风冷笑,“这么防着我。”

    江萝觉得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轻手轻脚想斜穿过竹林回去的时候,一支飞镖直接向她面门刺来!

    “啊!”幸好她此时前面有棵粗壮老竹。那冷箭直穿竹身,尖端竟生生裂了江萝这方的青皮!

    冷汗直出。

    “你怎么在这?”

    楚牧风走过来,看着江萝。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你听到了多少?”

    江萝有些畏惧,她用手抓着衣角:“楚皇好像说一个人如果和你……母亲的身份一样,就劝你死心。我来的时候,就听到这句话。”

    橄榄色的眼睛里,此时有着强作镇定的坚强。

    楚牧风看着她,一言不发。那神色看上去简直像要杀人一样阴冷无比。

    江萝害怕似的眨了几下眼睛,她真怕被楚牧风当场杀了。

    “……哦。”楚牧风摆摆手,没有说多余的话,好像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江萝稍稍松懈,突然楚牧风冰凉的手触到了她的脸!

    “头上有这个。”他捻着几只干枯的竹叶给江萝看。江萝迷惑地看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以后别乱跑了。”

    丢完这句话,楚牧风就离开了。

    之后江萝没有去找楚欢了。而晚上的宴席上楚千盏也没有出现。

    倒是楚牧风,举止有点反常。

    一晚上他都在和李维西套近乎,而且看起来,交谈甚欢。

    江萝觉得此时自己的心情很复杂。但是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种心情。

    就感觉那个李维西,看着好不爽,好刺眼,虽然人家看起来温文尔雅可爱大方端庄秀丽,仪态举止没得说。

    平时楚牧风总是喜欢烦她,在她面前叽叽喳喳的,千方百计引起她的注意。可如今楚牧风围绕的那个人不是她了,她居然觉得生气,失落……以及不甘。

    为什么呢?江萝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对楚牧风接近的女孩都怀有一定的敌意。

    是不是楚牧风已经开始屈服楚皇的安排了?

    他会不会是为了娶李维西才特意接近的?

    ……

    一瞬间千万种猜疑涌上来,江萝几近抓狂。人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她想。

    谈话间,楚牧风的眼睛噙着笑,似有意无意地向江萝的方向看过来。

    忽然想起昨晚的蜻蜓点水般的温热,江萝感觉,自己的心跳莫名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