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达中辰郡时,已到午时,由于距离洛阳近了,过城门的检查明显变得严格,而辛久夜所坐的马车是典型的贵族风格构造,故她进城门时,没人拦车检查。由此辛久夜越发觉得高敏成这个朋友太够意思了,有机会真的会请他吃饭。
在一街末巷尾,马车停下,辛久夜想着即将步入国家首都,那里权贵密集,自己穿得太朴素容易遭人欺压,于是打算给自己置办点行头。
辛久夜下车后就打听集市在何处,在集市找到一家成衣铺,给自己挑了套质量上乘的青色直裾,深色革带,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选的革带与彼方腰上戴的很类似。然后辛久夜在鞋铺买了双黑色长靴,一共花了三两,有点心疼,算了,千金散去还复来,到了洛阳,她争取尽快开单提高业绩。
正当辛久夜路径一处人烟稀少的路口时,突然被人喊了声“辛公子”,她侧头一看,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瘦高男子,长相偏阴柔,他见到辛久夜似乎比较惊喜,而辛久夜注意力集中于他眉心的灰暗之气。
“辛公子,可否记得在下?”高瘦男子语气恭谦道。
“你是之前在曲山县被打劫的乐队里的人。”辛久夜回忆了两秒,语气平和道。
“辛公子记性真好,在下名为梁予际,乐队的琴师。”梁予际地自我介绍。
“高公子现在应该在洛阳,我与他并非在一起。”辛久夜语气平淡道。
被看出心思的梁予际面色有些尴尬,准备作别离开时,被辛久夜喊住了。
“你们最近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或许我能帮上一二。”
“辛公子可是世家或权贵子弟?”梁予际热切地看着辛久夜问道。
“不是。”辛久夜淡然回道。
梁予际面露失落之色,随即貌似又想起了什么,忧心忡忡地说道:“实不相瞒,我们乐队的一名琴师被中辰郡的世家贵族卫家扣下了,现在生死不明。”
“报官了吧!”辛久夜猜测道。
“太守都对卫家礼让三分,怎可理会我。”梁予际垂头丧气道。
“你将整件事的经过详细地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想个办法。”辛久夜高深莫测地看着梁予际,悠悠地说着。
梁予际可能是觉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就抓了辛久夜这根救命稻草。随后他被辛久夜带到廖无人烟的湖边,让他将整个事情经过讲述了一番。
五天前,高敏成他们由于洛阳有急事,故快马加鞭地赶路,而乐队赶不上高敏成他们的脚程,于是只能单独前行。三天前乐队到达中辰郡,听行内消息说,当地卫家重金酬劳乐师进府演奏,正巧他们乐队的行程时间比较充足,经费却紧张,于是想通过关系进入卫府博一把。当时进入卫府的是梁予际和赵晓蝶,听他们演奏的是卫府的大公子,等他们演奏完,被给了赏银,卫大公子以欣赏赵晓蝶的琴技,邀请她明日在来卫府演奏。赵晓蝶因得到世家贵人的赏识自然相当高兴,与梁予际商议后就同意了。
到了第二天上午,梁予际亲自将赵晓蝶送进卫府,却在卫府的门口等到天黑,也没等到赵晓蝶出府的身影,他顿时心生不安,立即敲门询问,卫府的下人却会回复赵晓蝶早就离开了,现在卫府里没这个人。梁予际持着怀疑的态度回到乐队住的客栈找赵晓蝶,没找到,也没人见到她,然后他去了赵晓蝶可能去的地方继续找她,结果也一无所获。等梁予际再次敲卫府的大门进行询问要人时,却被对方打了出来,所以他基本确定赵晓蝶是被卫家扣下了,随后他去郡府报官,结果官府的人不理会他。之后为了不耽误乐队的行程,梁予际自愿离队,留在了中辰郡,其他人都先行前往洛阳。
“你亲眼见到卫大公子了?”辛久夜看着梁予际问道。
“奏乐时看过几眼。”梁予际心不在焉地回到。
“觉得他有什么异常?比如神态举止。”辛久夜语声重点突出最后四个字。
“病恹恹的,其他的没有留意。”梁予际回忆片刻后回道。
“你当时弹的是什么琴?”辛久夜貌似只是好奇地问道。
“古琴。”梁予际有些疑惑为何辛久夜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那个卫大公子是不是很欣赏你的琴声?”辛久夜语气平淡,似乎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给了不少赏银,应该是欣赏吧。”梁予际态度敷衍道。
“赵晓蝶在卫府弹奏的是什么乐器?”辛久夜对梁予际刚才的态度不以为意,继续询问道。
“琵琶。”梁予际面露不耐烦地回道。
“我帮你找赵晓蝶,你就在这等我消息,哪儿都别去。”辛久夜沉声道,有种不容他人拒绝的气势。
“……好。”梁予际看着辛久夜这成竹在胸的神态,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希望,犹豫了片刻就同意了。
“为何要帮我?”梁予际感激地看着辛久夜,并问道。
“因为现在除了我,应该没有其他人能帮到你。”辛久夜声音低缓,让人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辛久夜说完就转身离开湖边,来到地势最高的山丘,俯瞰中辰郡,根据楼房建筑特点,找到高档住宅区,在其中某一处,看到了最盛的妖气与怨气。辛久夜开始凝神探听,从中辰郡大街小巷听取对她有用的消息,果然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有八卦,还真的听到不少茶后谈资。
从百姓的聊天内容中得知,卫家大公子酷爱琴曲,也爱收集乐器,特别是弦乐,但是其身体在前一段时间开始,突发病弱,奇怪的是,只要他一听到美妙的弦乐,病就好了大半。可是据小道消息传出,去过卫家的大部分女琴师都不见踪影,有人猜测是被卫大公子收入了房中,还有人猜测她们被卫家买下,做了家妓,等等桃色绯闻流程坊间。卫大公子今天又犯病了,这两天都没有琴师能入他的眼,卫府的下人到正处找琴师。
“为何不告诉梁予际,他已去世?”彼方看着辛久夜,疑惑道。
“因为一旦他知道自己已死去,心愿就变成执念。”辛久夜面带惋惜之色,沉声道。
“为何要帮梁予际完成心愿?”彼方幻想,若他是辛久夜,他会直接超度梁予际,因为生前留下的执着不过是一场浮梦的残影。
“因为感动呗,哪怕自己已经死了都不知道,只记得要找回自己生前一直在等的人。”辛久夜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发低沉。
辛久夜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自从若月希去世后,她就变得感性起来。可能是受到自己的身生父母,他们天各一方的故事的影响,辛久夜觉得没有希望的等待是人世间最残忍的事,看到别人有类似情况,她下意识都想他帮一把。
彼方看着辛久夜的神色,她似乎陷入了回忆,他不忍心打断,只是随着她的视线看向远处
“彼方,你能感觉出是那什么妖怪吗?”辛久夜侧头看向彼方的侧脸,询问道,她无条件地信彼方的辨妖能力,由他的回答验证她自己的判断。
“物器成精。”彼方看着远处的妖气回道。
听到彼方的回答,加上自己听到的消息,辛久夜推测这个卫大公子很可能被妖怪附身了,时间久了,估计他的命就保不住了。事不宜迟,辛久夜拿出若月希留下的三味线,据说这是镇魔法宝,是五百年前由大陆的三弦改造而成,是某个除妖师留下的。这把三味线如何流传至今的具体细节,辛久夜从来未考证过,也未拿它来实战过,这次就当做拿它来练练手。
彼方表示要与辛久夜同去,于是幻成人样,去集市买了架七弦琴,背着它与辛久夜一起前往卫府,在卫府大门前,辛久夜上前敲门自荐。
开门的下人见来人是两名男琴师,脸上失望之色明显,但是有总比没有要好,他让辛久夜与彼方从侧门进入府内。不比不知道,辛久夜才意识到,原来当初她第一次进阳成县的高府时,高府的人对她很客气,让她走的是正门。
下人将辛久夜与彼方带到一个花园里的露天亭台,亭台东侧有一间居室,无门,而用竹制的帘栊将其与室外隔开,附近站着是个丫鬟。辛久夜与彼方等了约一刻钟,居室内走进了两个人,透过帘栊可以看出一人坐着,一人站着,然后一小斯走近辛久夜他们,介绍对面坐着的就是卫府的大公子。
辛久夜施法透过帘栊,看清了卫大公子的容貌,他身穿浅色花纹锦衣,印堂处有扎眼的黑气,还有散发出的妖气,她确定这人肯定是被妖怪附身了。
小斯根据卫大公子的示意,让彼方先行弹奏。彼方解开七弦琴的布套,将它放置长案上,自己坐在旁边的席位上,随手调试了几个音,就开始弹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