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佳源捡起长剑，架上脖子，闭上眼睛。良久，听不见声音，凌佳源流下两行清泪，吸气，咬牙，抬手。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也许，当娘的也并不清楚。爱是有的，恨也不少。长这么大，娘的眼神，看工具的时候多于看儿子的时候，他不是早就知道吗？
也许，他确实是，不该出生的。也许，正如娘所说，他早就该死的。如果没有他，娘的一生，不会是这个样子。
“哐当。”凌佳源手臂一麻，长剑掉在地上。凌佳源睁眼一看，看见一个老者。
透过泪眼，陆玉容看清了来人：“定安侯爷？”
“你们现在还不能走，”定安侯说着，走到威尔的尸体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将瓷瓶里的液体倾倒在尸体上，“城里还有三十万，不，现在是二十九万‘鬼军’，你们得把他们稳住，不得让他们祸害百姓。”
凌佳源看着“噗噗”冒着白烟消失的尸体，吓得呆了，还是陆玉容先反应过来。“城外那二十万呢？”
“为了防止疫病和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深埋了。”定安侯淡淡说道。
“死了？”陆玉容空洞地问道。
“既是‘鬼军’，留着干什么？”定安侯也空空地问道。
“这里有两份诏书，请公子和夫人誊抄一遍，用上私印。”定安侯又掏出两张纸，一张给了陆玉容，一张给了凌佳源。
“哼，罪己诏。”陆玉容打开看了标题，冷笑道。
“城里的三十万‘鬼军’，可以放他们离开。但是，公子和夫人不能走。”定安侯不理陆玉容的冷笑，继续说道。“给公子和夫人三日的时间，安抚‘鬼军’离开，将诏书昭告天下，亲迎太子殿下回朝登基。”
“太，太子殿下？”凌佳源总算找回来一些神志。
“是的。太子殿下。”定安侯看向凌佳源，肯定道。
另一厢。
丞相府。二品以上大员的小朝会。
“圣旨各位大人都看过了，各位大人有什么意见吗？”鼎晟目光扫过众人，冷冷地说道。
“臣等遵旨。”何知舟下跪叩首。
“臣等遵旨。”众人下跪叩首。
“很好，既然各位大人愿意遵旨，那么有些事情便需要向各位大人说明一下。第一，”鼎晟顿了一下，徐徐说道：“家母凌霄，乃是‘大治’皇帝的第十七女，封‘芷兰公主’；‘大治’皇帝，亦是本宫的授业恩师。”
啊？什么？众人不由自主直起身来，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早夭”的公主没有死，“英年早逝”的皇帝也没有崩？
“不知本宫这身份，在众位大人心里，可还算‘正统’？”鼎晟没有理会众人的吃惊，冷冷问道。
见众人无法回答，鼎晟继续问道：“洪夔窃国之时，正值家母生死攸关之际，这才使得皇室尽数被屠。家父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才使江山为继，没有落入奸贼之手。家父此举，深得家公‘大治’皇帝赞许。不知在众位大人心里，家父此举，可是‘窃国’？”
“臣等知罪。”何知舟带头又叩下首去。
“家母大材，不愿安于后宫之中，家父深爱家母，亦不忍拘束于她，将她捧于朝堂之上。家父与家母，鹣蝶情深，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知在各位大人心里，这，可是罪过？”
“臣等知罪。”
“不知家母这兵马大元帅、财政部长，甚至是，”鼎晟顿了一下，“丞相。各位大人以为，可还称职？”
“臣等知罪。”
“为保大华安宁，家父家母现在东倭国除妖，暂且还回不来。不过，父君也以为国不可一日无君，遂将皇位传于本宫。不知众位大人心里，可有意见？”
“臣等不敢。”
“众位大人没有意见，那么本宫就要说说本宫的意见了。众位大人助纣为虐，论律当斩。”鼎晟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诸位，停够了才继续说道：“不过，本宫宽宏大量，不斩你们。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鼎晟又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本宫即位之后，凡三品以下官员，罚俸三年，廷杖五十；三品以上官员，罚俸五年，廷杖八十。”
“若有贪腐、结党营私者，定斩不饶。若有不愿受罚的，可以请辞。登基大典，一律从简，拜一下天地，当众念一下父君的传位诏书，即可。好了，都下去吧。”
“臣等告退。”众人鱼贯退出，无一不是冷汗淋淋。刚刚过去的半个时辰，他们吃的惊，比从前吃的总数还要多。真相，为何那么令人后怕呢？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丞相大人为何不退？”鼎晟故意问道。
“太子殿下，臣请责罚。”何知舟拱手说道。
“娘亲素来夸赞丞相大人有慧根，不知丞相大人有何指教？”鼎晟淡淡说道。
“微臣不敢。臣有负皇上和兵马大元帅的重托，实在罪该万死。”何知舟又叩首道。
“丞相大人，要请辞吗？”鼎晟问道。
“臣不敢。”
“那么，丞相大人便多加一项惩罚吧。宫墙外罚跪三日。丞相可愿？”
“微臣领罚。”何知舟恭敬答道。
“丞相大人请起吧，也跪了蛮久的了。”鼎晟淡淡说道。
“是，谢太子殿下。”何知舟拱手起身。
“丞相大人，”鼎晟轻轻说道：“不会因为本宫年纪小，又生出什么意见吧？丞相若有意见，还是现在就说明的好。”
可怜的丞相大人，好不容易被许起身，又被吓得“噗”地跪地：“微臣不敢。从今往后，微臣必定尽心竭力，辅助君王。再也不敢，犯糊涂。”
“犯糊涂？哼，好一个犯糊涂。丞相大人，犯罪的动机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结果。丞相大人，您说呢？”
“微臣知罪。微臣再也不敢犯罪。”何知舟赶忙改口说道。
“好了，丞相大人，平身吧。介绍一下，这位是桑梓木措，雪域的国主。桑梓先生，这是何知舟何丞相。”
木梓错出身来，抱拳行礼：“何丞相有礼。”
“桑梓国主有礼。”何知舟拱手行礼。
“这位是巴扎，西慈国国主。”鼎晟继续介绍。
巴扎也错出身，抱拳行礼：“何丞相有礼。”
“巴扎国主有礼。”何知舟拱手还礼。
“拓拔苍鹰，拓拔苍云，乃是拓拔部的首领。”鼎晟继续介绍。
拓拔苍鹰和拓拔苍云错身而出，抱拳行礼：“何丞相有礼。”
“拓拔首领有礼。”何知舟拱手还礼，暗暗抹了几把汗。真是可笑啊，他们以为，入了大华京城，就是入主了江山吗？
桑梓木措，雪域的苍狼王，仅用了半年时间就风卷残云般统一了雪域，一应制度仿效大华，不到三年就让雪域的繁荣程度赶超之前的秦蜀。
巴扎，西慈国的幽冥国主，三年前的变种天花，大华死了上百万人，据说就是这位幽冥国主的手笔。
拓跋部，传说，很悠久……
这样的四人，一直是站在太子身后的。
还有西部的楼兰、大同……
他们都不可能忠于“新皇”，而是只会听命于皇上，或者兵马大元帅。
原来，不管皇上在不在朝，皇位，都没有其他人可坐。即使坐了，拉下来也不过是几天的功夫。皇上对江山的把控，从来不在朝堂之上。而这位太子殿下，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两日太后娘娘会安排北沙军离开，还请丞相大人不要阻拦。”鼎晟见何知舟品味得差不多了，开口说道。
“是，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