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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是淡月笼纱,江璟妍翘腿坐在红木八仙椅上,从袖中掏出一卷纸,莹唇吹着火折子,瞬间,那沓纸烧成灰烬。

    一边站着的李木双手环扣在胸前,谨慎道:“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她倚着长椅,火光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玉,笑道:“自然是替公公销赃啊。”

    李木在来东宫前,好歹是经过沐王专门□□的,看人接物都是一流,可他却看不透眼前的女子,她说的每一句话,是真是假,他都得揣摩许久。

    江璟妍见李木不说话,慵懒地从椅上背对着李木站起,转过身时,目色突变凌厉,“公公还在怀疑什么?”

    “不对。”李木下意识后退半步,“你在套我的话,刚刚你怎不把纸给我看过,再烧毁。”

    还真是个麻烦精,她烧的纸全是自个乱写的,给李木看,岂不是打自己脸吗。她瞳孔微缩,说话时转过身去用来挡住自己控制不住的厌恶,“公公可听过外头在传我是沐王睡过的女人吗?”

    “谣言不可信。”

    “既然如此,你又在此和我费时作甚,直接抹了我的脖子灭口的不是更好?”

    他倒是想,要不是上头有吩咐,他今日干啥还要冒险,明明还是初春凉爽的天气,害得他前胸贴后襟都是汗。

    眼看她朝自己步步靠近,他在心里骂了一声,跳窗跑了。

    江璟妍笑了笑,这么快就奔溃了,她对帘后唤了声如玉,如玉紧跟着追了上去。她也是才知道,如花如玉竟是会武功的,两人曾是南方一山头的土匪头头,后来被李稽降了,才到的东宫做的婆子。且二人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因常年过惯了男人的生活,生生长了五十岁婆子的外貌。

    如玉走后,她踱步来到窗下,仰头叫了声:“黎将军,屋顶风景可好?”

    “咳咳。”她怎知自己在上头?黎进纵身一跃,稳稳落在草坪上,朝江璟妍走过来,问:“姑娘怎知…..”

    “知你在屋顶?”两人隔着一道窗,江璟妍说,“其实并不是将军轻功不好,而是平日这屋顶总有个吧猫儿会叫几声,可今天却不一样,猫儿也来了,却叫得十分凄厉。这整个东宫除了将军,怕是没人敢站那么高吧,我便试试。”她本想吐槽黎进几句,想到如玉一人去追李木,有些不放心,继续道,“将军方才也看见了,饵我已经放出,但如玉一人我怕有所闪失,可否能麻烦将军跟着走一趟?”

    她笑盈盈地望着,本来不用她说,黎进都是要跟去的。可听她这一拜托,沉钝的心像抽丝一般,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涌上心头。顺着李木和如玉的方向,黎进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办完这一切,江璟妍睡意全无,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脖颈上五指红印鲜明,唉,明儿个也不知该如何与崔妈妈解释。

    ——

    今夜的李稽有些心烦,春季湿冷,他身子弱些,早早遵循太医的嘱咐上了床。翻来覆去后,想的都是白日的事。

    好不容易老天白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却万万没想到又和江璟妍扯上关系。他也想过把那人扫地出门,可看到她跪在自己跟前抽泣,顿时又觉得她没那么可恶。关于外面的谣言,他也颇头痛,自己想对付沐王才会插手随州贪腐案,而江璟妍又牵扯进此案,救下她也是无意之举。上月生辰时,父皇曾私下问过自己有没中意的太子妃人选,他以政事为先拖住了。谁曾想,自己救人时动作太大被父皇知晓,他老人家竟说等案子结束若江淮无罪,便让江璟妍做自己的侧妃。

    天啊,他内心是拒绝了。可父皇看他是眼神颇有深意,真真是跳河也洗不清了。

    前世他是清高,看不上那些权谋之术,可最后的那点时光,他亲眼目睹父皇被控制,死去的母后被诬陷挖坟,一点一滴如针扎在心头。这一世重来,清高是什么,他可不打算再碰的。

    为了自己,也算为了告慰已逝的母后,他步步为局,就等着鱼儿上钩。

    这番心思下来,哪还有睡意。

    披上掐金丝羽貂,他走出大殿,身后仅跟着太监顺昌在打灯,漫无目的地走着。

    “主子,夜凉了,咱还是快些回吧。”顺昌跟在后头,恭着身子走了一路,背已被露水打湿,自个儿都是这个情况,他体弱的主子又怎么受得了,便小声提醒到。

    李稽回头,伸出手,“你把灯给孤。”

    “主子别。”顺昌心悸,今儿主子和往常实在不一样,他就是再困,也不敢放主子一人在夜里逛,要是被宫里知道还不得活剥了他,“还是让奴才跟着您吧。”

    李稽瞧顺昌瑟缩跪在地上的样子,摇摇头收回手,继续往前走。

    他这一走,不知不觉来到了梧桐苑,看到里头还亮着灯,眉头一蹙,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那人怎还不睡。

    跨过门槛,老远他就看到江璟妍下巴倚着手,两眼无神在发呆。

    顺昌上前想报声太子驾到,却被李稽拽了回来。

    在月光的映衬下,那人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这么一瞧,李稽竟如失魂一般。

    就连一旁的顺昌都不得不暗叹这江小姐真是好颜色,他跟随太子赴宴见过不少京都杰出的贵女,要说在容貌上,还真没人能出其右。这一叹,不由多看了两眼,等他去寻他家主子时,主子早已走远,撂起裤腿匆匆追上。

    李稽在心中懊恼,他怎就走到这来了,步履匆匆,看到黎进拎着一太监走过来时,还有些错愕,这是在做啥,还有如玉怎么也在?

    同样的,黎进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太子,忙行礼道:“参见殿下。”

    “这是?”李稽指着被黎进丢在地上晕过去的人说。

    黎进:“这事,还得找江小姐一起说,才能弄明白。”

    踏进梧桐苑时,李稽是不情愿的,心里又有一丝雀跃,他同手压了压,砰砰,明显有了起伏。

    江璟妍看到黎进和如花只带了李木来时,眼底闪过失望,看到跟来的李稽,脸色瞬间垮了,把如玉抓到一旁,问:“怎就逮到一个?”

    如玉忿忿地偷瞄黎进,和江璟妍说:“本来奴才都要逮到的,结果黎将军突然出现,呵斥一声吓得奴才以为是鬼来了,便让人跑了。”

    如玉是做土匪出身的,音量压不低,屋里的人都听的清楚。

    黎进尴尬地摸摸鼻梁,是他的过失不假。

    “那看清脸了吗?”江璟妍不甘心。

    如玉摇头,“他蒙着脸,只知道身量不高。”

    该死的,江璟妍在心中骂道,目光碰上李稽的疑问,淡淡行礼后把自己设局引诱李木的计划一一说了。

    等李稽听完,他倒吸一口冷气,难怪人们都说红颜出祸水,原来女人的心思也可以这般深。

    在李稽还在感叹江璟妍又心机时,江璟妍端了碗茶水,朝李木脸上直泼去。

    “咳咳。”李木醒来时,便看到屋子里围了一群人,且都在看自己。这一刻,他知道完了,嗤笑一声,吞下藏在牙里的□□,只在须臾便没了气。

    看着口吐黑血的李木,江璟妍握紧了拳头,这一切,都白费了,她又得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