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飘着蒙蒙细雨,夹着丝丝缕缕的春风,这种天气最适合在家煮茶或者拿本书坐在窗前,可江璟妍却被李稽强拽上街。
那人说是要给她买礼物道歉,却没问过她愿不愿意出来,恰巧今日又是二月二青龙节,她最不喜这份热闹,明明身旁都是欢乐的景象,眼下却扎得她刺眼。
“殿……不,李公子,你到底要带我去买什么?”江璟妍和李稽逛了半个时辰,脚酸人也疲,因夜里戴着纱帽影响视线,她只能紧紧跟着李稽。
今儿李稽穿的常服,乳白色累丝嵌宝羽缎,高挑的个子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他甩过一角,回头说:“牵着。”
江璟妍老实接住。
衣角被扯住,他不自觉抿嘴偷笑,意识到自个不该和她笑的,忙松了唇角。
花满楼,京都数得上号的酒楼,这里的招牌菜品,连宫里的御厨都做不出来。平日里就是一坐难求,更别提今儿个热闹日子。
二楼临街有个雅间,窗开了一半,站着两人,挨窗近点的着墨绿色云纹长袍,腰间系枚青龙白玉佩格外的醒目。
李邕淡漠的眸子瞧着街上的人群,语里带着寒意,“李木死了?”
“回殿下,是的。”感受到主子心中不悦,李达两手掖着,猫着身子一动不动。
“他既在东宫潜伏十年,不是新人了。”李邕话里有话,听得李达额冒豆大的汗珠。
从这位主子爷出宫立府起,他就是这王府的管家,这期间也有五六年了,按理说来他也该摸清主子爷的脾性,可不懂是眼前人心思太深,还是他太笨了。来之前他已准备好一套开脱的说辞,在面对这位爷时,一句替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砰”的一声,他双膝跪下,“是奴才错了。”
李邕回头瞥了眼地上的人,啧了声,说的是宽慰人的话,音调却依然冰冷刺骨,“起来吧,你替本王办了那么多年的事,本王是放心你的。”
“谢王爷。”李达站起后想到这回李木暴露身份,心有不甘,“其实,奴才有句话,不知……”
“说吧。”
李达倒了杯热茶,哈腰端到李邕跟前,屏息凝神道:“具东宫里来的消息,这回李木的事,似乎跟江小姐有关。”
“江璟妍,呵。”红茶涩中回甘,李邕眉眼闪过一抹厉色,刚低头打算抿第二口,便瞧到一抹亮色。他没想到李嵇那个病秧子还会出来逛,等等,那个拽着他衣角的身影怎么那么熟悉。
此时,李嵇突然停在一个卖首饰的摊位前,挑捡出一纯白簪子,笑嘻嘻地付了钱,送给江璟妍,“这个,给你。”
江璟妍撩起纱帽的一个角,接过簪子,抠门,堂堂太子爷,竟挑了个路边货。心里嫌弃着,她还是把簪子收好。
见李嵇还要逛,她停住不走。
“怎么了?”
“我的好公子,你就饶了我吧,要不您和黎公子去逛,我先找个茶馆喝茶等您?”
她声音绵绵的,今天又带些娇嗔撒娇,听得怪让人心痒的,可惜纱帽遮住了她的羞颜,不得窥见。
李嵇不由咽下口水,看到花满楼的招牌,突然记起什么,想这乡下丫头今世怕没来过,欲带她见见世面。
像花满楼做得这般大的酒楼,总会预留一些雅间给突然来到的贵客,比如李嵇这样的。
论吃喝玩乐,前世从江璟妍进了沐王府便有所通略,后来又进的东宫,那时的李嵇对她虽客气,却是有求必应,所以从不曾短了她的吃食。而最能让她记住的,就是花满楼的几样招牌菜。
“我要一份醉鸡,再来一壶今年刚来的桃花酿。”江璟妍点菜信手拈来。
李嵇:“瞧你熟稔的口气,这花满楼不是第一回来吧?”
该死,她说漏嘴了,这辈子她还是七品县令的女儿,怎么可能有钱来这种地方。她笑笑,为自己圆道:“您开玩笑了,像这种花钱如流水的地方,我哪有本事来,今儿还不是沾了公子的福。至于点菜,这满京都谁人不知花满楼的醉鸡和桃花酿是这个。”说着她竖起大拇指。
李嵇点点头,她说得没错,花满楼能如此出名,这少不了醉鸡和桃花酿做得好的缘故。
她听到外头雨声淅淅,心里叹了声,来到窗边,伸出一只手任雨打在手上。
他让黎进在门口守着,雅间里就他们两人,不想去看,可那人的背影似乎早已在他心头留下印子,恍惚是他遗失了的,他想找回,甚至,把她拥入怀中。突然呼吸变得急促,他心烦意燥,沉声问:“你喜欢淋雨?”
江璟妍不懂他又为何生气,她只是觉得两人坐在一张桌上,怕多说尴尬,这才走到窗前。她转身时,不巧看到隔壁的雅间也伸出一只手,她好奇往外瞧,浑身一抖,如惊兔般缩回,“啪”下意识关上窗户。
怎么是他?
李嵇看出江璟妍的不对,朝她走过去,刚问江璟妍怎么了,便看到了他的皇兄,那双淡漠的眸子让他时刻都想戳瞎他。
二人这么一瞧,李邕作为亲王,看到太子理应过来行礼招呼。
“太子。”李邕这人,擅长伪装自己,刚才还是一副陌生人你谁的面容,此时已变成热烈的眼神。
而李嵇,也不是那个喜欢扮清高的太子,他演自己陪着,“二皇兄不必多礼,今儿我是常服出来,二哥还是按照百姓家中的来,唤我一声四弟吧。”
好一幅兄友弟恭的画面。
李邕淡淡地笑着,叫了声四弟后,低头抿茶,目光在偷瞄李嵇身旁的江璟妍。
在李邕进来时,江璟妍便重新戴上纱帽,感受到那束似离非离的目光,让她浑身生钉,格外难受。
注意到李邕在看江璟妍的还有李嵇,外头关于李邕和江璟妍的传闻,他也有所耳闻,且从前世来看,这会若不是他半路劫了人,江璟妍早成了沐王府上的一枝花。
他抓住江璟妍的手,感受到她不情愿地往回缩,他使了力拉到自己怀里,对李邕眉飞色舞道:“今儿是个难得的日子,皇兄出门不带个红颜,带着李达有什么意思。”他边说边笑,心里爽着,“我都听说了,前儿父皇送了未姑娘到沐王府,听说十分美艳动人呢。”
李邕漫不经心地泡着茶,道:“呵,四弟什么时候对□□的事感兴趣了?”他看向江璟妍,“且四弟不是一向不近女色吗,今儿带的女眷,才是真的天姿国色吧。就是可惜,她蒙着纱帽,四弟可是小气了,连皇兄都不能瞧瞧?”
比说话,李嵇还差了李邕一截,他发现怀里的人有些颤抖,附耳问了句,“你冷吗?”
江璟妍摇头,纱帘如流水般摆动,冷的事那人周身的气势。
尽管江璟妍摇头了,李嵇还是揉得紧些,带着歉意看向李邕,“还请皇兄见谅,她皮薄,害羞着呢。”
“哦,是吗。”李邕故意拖长的尾音,似乎在告诉李嵇这个女人在他跟前时可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