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后娘娘?”
肩上被人轻轻拍着,莫筱染缓缓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酸痛非常,没有几分多余的力气。
翠柳站在跟前,天光好似也微微亮了。
“娘娘,已经辰时了,您先休息吧,奴婢守着便是。”
“辰时了?”莫筱染朦胧着双眼,“皇上呢?”
翠柳道:“皇上已经去早朝了。”
钰梅绞来帕子,莫筱染好好地擦了擦,精神总算回来了一点。
转眼看了看慈娴,睡颜平静,眼底的乌青也消散了不少。
莫筱染觉得心情一松,问道:“母后可有醒来过?”
钰梅道:“回娘娘,太后娘娘睡得极好。”
“如此便好。”莫筱染掏出瓷瓶,递给翠柳,“本宫先回未央宫去了,这药你先收好,能止母后头痛。”
翠柳作势欲跪,被莫筱染一把扶住。
她实在没有那么闲得心思礼来礼去了,只道:“母后若是精神好转了,本宫再来看望。”
“奴婢遵旨。”翠柳微微笑着,将瓷瓶仔细收好。
回到了未央宫,莫筱染将钰梅撵去休息,想了想,还是去见了众妃。
在传达了慈娴太后并无大事之后,整个请安变得索然无味。
莫筱染散了众妃,吩咐课程延后,便躺回了自己舒适的大床。
皇帝昨夜肯定是偷摸的出宫去了,否则也不会一直没有出现。这一点,在她到达长乐宫时就发现了,那群女人又怎么会不晓得。
这群女人,会不会脑补皇后太可怕,皇帝都被吓出宫去了?
莫筱染自己先笑了。
无趣无趣,本来以为皇帝不留宿,多少能被人暗讽几句的,然而所有人的注意力显然都是在太后身上的。
看来这几个女人,都是有些分寸的。
莫筱染忽然一愣,翻身起来,扯过披风到了外间。
菱香也看顾了整夜,现在守在外间的是钰竹。
“娘娘,您怎么起了?”钰竹上前,扶着莫筱染坐到了榻上。
“去唤包明德来。”莫筱染吩咐到,钰竹便应声出去了。
她睡时不喜欢有人待在旁边,最多也是四个大宫女中的两人守在外间,太监们无事,是不许进来的。
“奴才参见娘娘。”包明德跟着钰竹踱步进来,面上始终都是不卑不亢的模样。
这让莫筱染倒是挺欣赏的。
“皇上是几时回宫的?”
包明德道:“回娘娘,还差两刻即到辰时。”
这是踩着点办案啊……
莫筱染点头,不由对包明德的能力表示认同:“过来,本宫有事要你查查。”
包明德在身前停下,俯首的位置十分恰当。
莫筱染勾勾唇,低声嘱咐一番。
“奴才遵旨,这就去查。”包明德躬身,待莫筱染挥手后退了出去。
“哎……”长长地出了口气,莫筱染道,“扶本宫进去,这次是真的要睡了。”
钰竹稳稳的托着莫筱染躺了回去,放下床位,退去了外间。
困意笼罩,莫筱染忽而看着钰竹的背影。
她走路……没有声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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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宸匆忙地赶去了长乐宫,面色深沉。
不等宫人通传,端木宸便直接进了去。
满宫的宫人跪了一地,翠柳也赶紧退去了一侧,跪下/身去恭声道:“奴婢叩见皇上。”
端木宸在床边坐下,低眼打量慈娴,看着安稳的睡颜,才将周身的冷气收敛了起来。
“母后这次、疼了几个时辰?”
“回皇上,不到半个时辰。”
端木宸指尖停顿,正眼看向跪在地上的翠柳:“朕听说母后疼得厉害。”
“是……”翠柳垂目,“太后娘娘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痛过了,不过昨夜皇后娘娘带了药丸,很快便止痛了。”
“皇后?”端木宸双眼微眯,沉默片刻后冷声道,“可让太医检查过药丸?”
翠柳一噎,俯身道:“是奴婢失责,请皇上责罚。”
“朕看你们是被母后惯得不知轻重了!竟敢如此轻易地让母后服药!此次是皇后也就罢了,自己下去领二十大板。”
虽然料那丫头也不敢起什么坏心思,那药丸如此有效,却是让人多少有些起疑。
“哀家觉得……”
亲和的声音忽然响起,端木宸一喜,回眼看去:“母后……”
慈娴睁着双眼,缓缓道:“这二十大板还是皇帝自己领了才好。”
端木宸无奈笑笑:“母后这是生儿臣气了?”
“皇帝是一国之君,哀家一介老妇,可不敢置喙。”慈娴瞪一眼过去,道,“翠柳,扶哀家起来。”
翠柳起身,利落地扶起慈娴,用软垫叠在了身后。
捻着被角拉了拉,被慈娴一掌打开,端木宸也不恼,笑道:“看来母后精神不错,皇后那药倒是真有奇效。”
“哼!”慈娴沉声,“就算璃儿给哀家的是毒/药,哀家也吃得下去!省得一天还要操心不必要的事情,不如死了轻松。”
“……”端木宸一叹气,“是儿臣不好,儿臣不该出宫……”
慈娴目色一凝,缓缓道:“宸儿,哀家也知年少情谊最为难舍,但哀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教了你这样不知轻重。”
端木宸神色一变,起身跪在床边:“儿臣……知错!”
回宫后,他便知道母后头疾复发了,那时就有些悔意了,其实他是能早些回宫的,只是看着她苍白的柔顺,竟是一时放纵了自己……
“皇帝知道便好。”慈娴也不立时叫起他,字字说道,“哀家不会做出阻挠皇帝的感情之事,但如今后宫已是有主了,往后如何,还望皇帝好自为之。”
“儿臣知道了……”端木宸心中微叹,虽是有些敷衍的态度,但想起那丫头昨夜的“大方”,倒是有了一点歉意。
“罢了,起来罢。”慈娴哪里看不出自己儿子的情绪,却也不想急着这一时。
端木宸起身,道:“将到巳时,母后可觉饿了?”
“巳时了?”慈娴转眼,问向翠柳,“皇后是几时回去的?”
“回娘娘,辰时。”翠柳顿了顿,又道,“皇后娘娘半夜用过米粥,吩咐小厨房又熬了一些,以防娘娘醒来饥饿。”
“璃儿倒是有心了,给哀家端来吧。”
“是……”翠柳一个眼神,外间的众人都散了去。
掏出瓷瓶,双手捧上,翠柳道:“这是皇后娘娘留下的药丸,能止娘娘头痛。”
“嗯……”慈娴眉间微蹙,细细思量道,“哀家昨日闻到此药香后便觉舒适了几分,药丸亦是入口即化,头疾之苦,竟是一下便安稳了。”
端木宸接过瓷瓶,打开嗅了嗅:“母后头疾,太医院久治不愈,这丫头怎么会有这种奇药?”
双眸的光影变幻着,端木宸转动着手里的小瓷瓶。
莫不是早已寻到此药,就是等待这般时候用的?那丫头有这个本事吗?还是印丞相亦有插手?
心思急转,端木宸转眼道:“母后,朕看这瓶中药丸不多,不如让太医院看看这药,许是能多做一些出来。”
“不必了。”慈娴道,“哀家倒是觉得,皇后定还有话会与哀家说的。”
“母后……”
“哀家知道分寸。”慈娴一摊手,端木宸无奈地将瓷瓶递了过去。
微微嗅了嗅,果然是令人舒适的药香。
宫女盛了温热的米粥进来,翠柳端上,慈娴便将药瓶放在枕侧。
端木宸亲自接过米粥,舀起一勺喂去,动作竟是娴熟。
温暖的米粥下肚,慈娴的面颊也起了一丝红润,温声笑道:“哀家疼了几年,倒是让皇帝愈发习惯照顾哀家了。”
“伺候母后,本就是儿臣的责任。”
他少年时母后便染上了此病,每日看到母后痛苦万分,自己却是无计可施。
除了偶尔亲自侍奉一下,似乎也做不到其他了。
“皇帝仁孝,哀家甚慰。”慈娴喟叹一声,道,“只是皇后此事,皇帝便不要插手了。”
端木宸面上浮现出不赞同的神色,慈娴却是一笑:“哀家虽是头痛万分,但可曾失过理智?”
端木宸一怔。
慈娴道:“头疾虽是痛苦万分,又怎比得上战场上的万分之一。宸儿莫不是以为哀家痛极了,就分不清善恶了吧?”
“儿臣自是相信母后的。”
“那便是了。”一语定音,慈娴还是缓声道,“哀家昨夜看着璃儿那双眼,竟是想起了她父亲……”
她父亲……印丞相?
“她的眼睛……真的像极了她父亲……”
端木宸不语,太后面上的神色太过深远,仿佛回忆的并不是活着的人。
慈娴却是转眼笑道:“哀家相信,那孩子能有那样的眼神,必不会是什么跋扈坏心之辈。”
“那丫头虽不是传闻中的性格,但也蠢笨地可以。”如此说到,端木宸的心情也轻松了几分。
慈娴道:“皇帝不要欺负她才是,哀家可是不许的。”
端木宸道:“母后是不是太偏心了,朕才是您亲儿子啊。”
“怎么?就偏心你?你一个人能给哀家生个孙儿不成?”慈娴瞪一眼过去,很是不满。
端木宸道:“不如朕试试?”
“就只会胡闹!”慈娴霎时笑出了声,缓了口气道,“皇帝若是有空,记得去看看璃儿。”
端木宸微微一笑:“儿臣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