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亦扬转身问刚才说话的女人：“有什么事？”
女人三十出头，穿一件红色的长大衣，深紫色眼影，猩红的嘴唇，头发染的金黄。
在二十年后看来，女人就是一副典型的洗剪吹造型。
但1996年的宁都县，女人的打扮代表着时髦。
这个女人叫木子玲，在宁都县十分出名，离婚两次，原因都是给老公戴了绿帽子。
卓亦扬大学刚毕业时，听李梅芳说过，木子玲在好几个镇子上开了商店，都是于红根给出的钱。
看卓亦扬和她说话，木子玲方才的嚣张气焰收敛了些，脸上挤出来一个讨好的笑容：
“朵朵回来了，我前天听你爸说你醒了，本来准备到医院看看你的，现在没事儿了吧。”
卓亦扬上下打量她几眼，冷脸道：“有事儿说话，没事儿滚远。”
木子玲一愣，没想到卓亦扬说话这么难听，围观的邻居中有人‘噗嗤’笑出来，一个大婶儿笑着起哄：
“朵朵，人家木老板是来找你妈说理的，木老板说你妈挡了她财路呢。”
木子玲脸皮厚，听有人起哄，立刻手叉腰道：
“就是，大家给评评理，我木子玲凭本事吃饭。
现在于老板跟我合作，要在镇子上开几个商店，可这只母老虎拦着于老板不让开。
女人的本分就是服侍好男人，管天管地还要管男人做生意，你们说说有这样做女人的吗？”
卓亦扬挑眉，能把当小三陪男人上床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木子玲是个人才！
人群中又有人憋不住笑出来，但都碍于木子玲是个能豁出去的泼妇，只敢偷着笑，却不敢说风凉话。
谢菊芬浑身气的颤抖，终于骂出来一句：“你........不要脸。”
卓亦扬扶额，对谢菊芬的反应很有些无奈。
“你敢骂老娘？”
木子玲倒不愿意了，双眉一挑，插腰蹬蹬瞪几步走过来，伸手准备拉谢菊芬。
木子玲刚伸出手，发现卓亦扬给了她一个诡异的笑容。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肚子一疼，整个人‘噗’一下身子朝后，直接被卓亦扬一脚踹了出去！
木子玲‘哎呦’一声儿，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痛的脸变了形。
卓亦扬摇摇头，到底不是自己的身体，虽然行动自如，但力量远远不够。木子玲显然没被踹伤。
“黄毛丫头毛还没长齐，敢打老娘，老娘跟你拼了。”
木子玲忍着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朝卓亦扬扑过去。
卓亦扬右脚向后蹬地，身体重心前移至左脚，准备好前踢动作，等着木子玲过来。
但她得前踢没能踢出去，急急忙忙赶过来的于红根，一把揪住了疯子一样的木子玲，怒喝道：
“你敢打我闺女！”
木子玲一愣，立刻收了脸上的狰狞，回身抱住于红根，不管不顾的哭起来：
“红根，红根啊，朵朵不高兴踢了我一脚，我好疼啊，我就是来求求嫂子，给我一条活路而已啊。红根，红根我好疼啊！”
谢菊芬双眼死死的盯着于红根和木子玲相交的胳膊，身子抖的像筛子一样，卓亦扬忙扶着她，皱眉看着面前搂在一起的男女。
于红根神色尴尬的瞅了瞅赤眼白脸的谢菊芬，一把推开木子玲，厉声骂道：
“你妈的，给你点儿脸你还上脸了，给老子滚。”
木子玲被推开，委屈的看着于红根：
“红根，别生气，你生气我害怕。你不喜欢我走就行了。”
说完，在看热闹的人嗤笑声中捂着肚子委委屈屈、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于红根的神色明显有些不忍心。
卓亦扬眯眼瞧着木子玲离开的背影。
明明是她上门挑衅，却在于叔叔面前装成受了委屈忍气吞声的小白花。
有一种女人，从来不认识‘廉耻’二字。有一种男人，眼睛和心永远是瞎的。
没热闹看的邻居们开着玩笑回了自己家。
卓亦扬家门口的吉普车旁，林远皓摸了摸鼻子，心道：
“扬扬的朋友还学过跆拳道？前踢准备动作很标准啊。”
“小林来了，快进来。”
李梅芳笑眯眯的从屋里走出来，眼角又看了一眼隔壁于家。
幸亏她今天从单位提前溜号，要不然还看不到这样一出好戏。
“阿姨，我给扬扬拿几件换洗的衣服。”林远皓一边说一边进了屋。
“好好，你真是个好孩子，扬扬交给你阿姨放心，你自己去吧，要拿什么自己找。阿姨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说完，李梅芳抬脚出了门。
她心里正为刚才看的一场热闹高兴，没注意看路，迎面一头撞在进门的人身上。
“哎呦，”李梅芳吓了一大跳，等抬头看清来人，她一巴掌拍在对方胳膊上笑道：
“你个死孩子，咋又跑回来了，再翘班小心你爸收拾你。”
来人瘦高个儿，二十五六岁，双手插兜，满脸痞气，正是李梅芳和卓爱国的儿子，卓亦扬的哥哥卓亦帆。
卓亦帆初中毕业，没考上中专，在二中勉强混了个高中文凭。卓爱国就安排他去了农业局林场，做护林员。
卓亦帆嫌弃护林员工资低、又不在编制内，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周五天的班，他顶多上两天。
林场的领导碍于他是卓副县长的儿子，也不敢多管，只想着每月四百块钱养个闲人算了。
卓亦帆笑嘻嘻道：“还说我，妈，你又去打麻将吧，我爸不是不让你打麻将吗，你咋不听爸的。”
李梅芳拧了儿子一把：“你个死孩子敢威胁妈妈。”
卓亦帆装作哎呦一声，把手伸到李梅芳面前：“不威胁也行，给点儿好处。”
“又没钱了，上周刚给你100，省着点儿花。”
嘴上唠叨，还是从兜里掏出一百给了儿子。
卓亦帆接过钱，满意的回到屋里。
林远皓进了卓亦扬的卧室，一眼便看见放在墙角，落了很厚一层灰尘的乐器箱。
里面装着扬扬的琵琶。
他发了会儿呆，摇摇头开始收拾东西。
卓亦帆探头进来，满眼羡慕看着一身军装的林远皓：
“远皓，又来收拾我妹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