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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中寂静,只有床帘在轻轻晃动。再远处案台上点着的檀香还未熄灭,金猊香炉中冒出的一脉孤烟袅袅娜娜的往上升腾。

    “都督……”外面头天光已经大亮,有下属在房门外轻喊。

    静坐了好一会,沈括才好似回了神,此时,心头又涌起了一股难以摹状的怅然。

    “都督。”不见房中有回应,门外那人又战战兢兢的喊了两声。

    沈括紧皱眉宇,戾气的吐了一个字:“滚!”他这是迁怒,好似没有外头那人的打断,他就不会从刚才的梦中醒过来一样。又过了片刻,沈括起身去书桌前,那卷画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带着。此时将画卷打开,他凝视着没画出面容少女……这应该就是他刚才梦中之人。

    到底是谁?

    她的眉眼似乎总被一层薄雾笼罩着,让他看不清楚。只是,这一段时日,他的梦越来越频繁,梦中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了。

    沈括隐约觉得,过不了多久……他就全会全部记起来了。

    隔了会,他出门外去,因着刚才一喝下属跪在门口不敢出声。沈括沿着廊道朝垂花门去,那人也迅跟了上来,“都督,郭正祥不肯交代,说要见您。”

    “嗤——”沈括冷笑了一声,“取郭逢的一只手送去给他,再不肯……就送一条腿。”这世间,也只有他能将这样的事说得这样随意。

    区区郭逢的生死又岂会在他沈都督的眼中,天下人的生死都跟他无关。或许,只有刚才梦中那人……才是个特殊。

    “是。”那下属迟疑了一下,又问:“不知……罗绛容该怎么办?”郭正祥带来的人已经查清楚了身份,是雍州韶王手下大员的嫡女。

    沈括显然并不在意这人,送回去是不合适的,那样岂不是等同于明白告诉了裴池,如今郭正祥在自己这了。“先关……”他的话说至一半,忽然打住。

    “带来见我。”

    罗绛容是被蒙着眼来的,沈大都督手下办事谨慎,他没话,自然不敢有人将这是何处何地透露给罗绛容,何况是让她见到沈括的真面容。

    “你们、你么都是什么人!”

    罗绛容几乎是被人架着胳膊拖行,她因着眼前黑暗而充满了恐惧。“放开我!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么!快放开我!……”她的威吓没有丝毫用处,被人推了一把而扑在了地上。手肘撑在地上,此时有说不出口的疼,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疼痛,她的眼泪当即如决堤了一般涌了出来。

    “呜呜……你们到底是谁,我爹是雍州的安夷将军,你们放了我……”一向眼高于顶、骄横跋扈的罗绛容,此时也知道了害怕,话音中多了哀求的意思。

    “郭毅的女儿——”

    罗绛容听见头顶有人声音低沉的开口,不知为何她听着这样的话蓦然就打了一个寒颤,仿佛一股从未有过的威势压迫着自己。“……”她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现迫于这股气势,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你放郭正祥出来的?”

    罗绛容想否认,可在这样声音的质问下,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她抬起头,很想看清楚眼前这人是谁,可她的眼睛上被蒙了一块厚厚的黑布,除了些许光亮,其余根本是什么都看不清楚的。“你……你放了我……”她哭颤着声音哀求,身子也在不停的颤抖。

    沈括站在不远处俯视,看着她这样的模样不由皱了下眉头,倒是让他觉得有几分像……他梦中的那个少女。他缓缓上前几步,停顿了片刻后伸出手,掀开了那根蒙眼的布条。

    罗绛容听见有人靠近自己,一颗心本就紧张到了极点,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着她的双眸,她下意识合拢了眼帘。等再睁开眼睛时,现自己面前站着了个面容冷峻,眸带寒光的男子。

    罗绛容晃了晃神,她是头一次见此人,她以为……这天底下只有裴池才是容貌冠绝之人。原来,还有一个同他不相上下的。

    “你是谁?”

    见到了人,罗绛容就不再像先前那样害怕了。

    世人总有种错误的认识,便是对美丽的东西心存幻想,总觉得长得美的,总归是好。很多时候,往往是不然的。就好似现在,罗绛容心下长舒了一口气,她甚至觉得……是此人救了自己。

    沈括嘴角扯起一个极为浅的笑意,细细去看其实是让人辨别不出其中意味的,不过是似笑非笑。先才蒙着眼,她还有几分肖似,可等这会他看清楚了此人的面容。沈括才现,并不像。

    “你放了郭正祥,是想要他去杀辜七?”

    罗绛容这才回了些许理智,她惊恐的看着沈括,似乎很震惊他怎么会知道的那样清楚。而罗绛容似乎能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他知道这一切,所以的一切。

    这一刻,她忽然有种不顾一切的念头,“是!是我做的!”

    辜七这两个字是她心中的魔障,时时刻刻折磨着她。若不是她,三哥哥怎么会那样对自己!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在这儿?罗绛容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可到头来呢……到头来是她自己被掳走了!辜七肯定是早就识破了自己!可她偏偏不点破,她故意骗自己、设计自己!

    罗绛容握紧了拳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她这么狠毒的人!“她该死!”

    “她就是该死!”

    沈括却为此而浮起了笑意,直言不讳的指出:“可是,你没算计到她。反而让自己身处险境。”他忽然想起了当日在留园,辜七也是这样算计过彦扶玉。在那之前他一直觉得,她不过是个胆大妄为被宠过了头的世家小姐,却不知道她原来这么心思曲折繁复,这么手段果决。

    对于辜七,沈括或许有过几分喜欢,那喜欢就好像……身边新养了的猫狗。极尽一切讨好自己的人,他都会留心的。

    就比如他连夜回京夜探镇国公府,确认她有无碍是一重,告诫又是一重的意思。到后来,她奉旨成婚,他那时才知道,他有些上心的宠物转头了旁的主人。沈括震怒是必然,可对于猫狗一样的玩物,谁又会将之提到时时刻刻要念着报复的层面上。

    直至在京中云升茶馆再遇,他看见她那样言笑晏晏的对着裴池,这才真正动了怒。原先沈括不甚在意,他知道将来终有一日她会后悔。而那一刻,他想要的是她跪着回来求自己,同自己认错。

    这份心思,其实很微妙。

    “我……”

    罗绛容哑然失语,脸上的愤怒戾气更加重了起来。她是没成功,可是终有一日她会杀了她!“我跟她势不两立!”

    “哦?”沈括挑眉,显然不信。

    罗绛容被这么一激,心头的怒火更是旺盛了起来,她当时就该一把匕直接了当杀了辜七的!而不是这么曲折的布置,反而让她钻了空子。

    这时候,沈括忽然俯下了身子,“现在倒是有一法……能帮你达成心愿。”

    罗绛容讷讷的开口,问道:“怎么做?”她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可他这样同自己说话,罗绛容不自觉的就想附和就想照办。何况,他这是在帮自己出主意对付辜七。

    只要能对付辜七,她什么都愿意做。

    ——

    雍州环城,太守府。

    郭正祥一事,府中戒严,出入皆要询问,辜七的住处更最为严密之处。

    昨日因着裴池的略微不同,辜七有心让人精心准备了晚饭,不想最后一番美意却落了空。等入了夜,韶王殿下依旧没来,这一夜辜七就愈过的不好了,她忧心忡忡的在床上辗转反侧。

    所以,今日一大早不用拂玉来喊,辜七自己就已经起身了。

    拂玉进来时,见她神情憔悴眼下带着乌青还以为她是这样干坐了一夜,等现被褥被人动过这才稍松了一口气。“小姐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

    辜七没有应她这话,反而问:“你说,殿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不、不会吧……”这件事被提起拂玉就害怕,结巴的回话。“小姐不是说了,他们没证据的。那郭正祥说不定本来就打算要劫走她的。”

    辜七之前也一直是这样来说服自己的。可她觉得,裴池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想起昨天中午,他那样看自己……再后来,他就没有来了。

    辜七原本只是惴惴不安,可最后却是越想越是心烦意乱。

    外头有丫鬟回话,说是周夫人来了。

    拂玉道:“小姐不想见她,奴婢就出去打她回去。”因着当日她安排罗绛容住处的事,拂玉对她一直没有好感,只觉得这人阿谀奉承,是见风转舵的墙头草,委实不值得相交。

    可这周氏为了那事也早就懊悔的不行了,日日来辜七这点卯伺候,对待辜七就跟服侍婆母一般。

    “别!”辜七连忙阻拦,“别让她走。我有事要问她。”在这环城的太守府中,辜七身边能说得了话的只有拂玉一人。可拂玉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辜七想问的那些事在她那自然是问不到答案的。这想来想去,此刻唯一人选就只有周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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