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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氏见迎面而来的是韶王,忙上前屈膝行礼,开口唤了一声:“王爷。”

    “起来吧。”裴池想到昨夜的事,便道:“这两日便劳烦周夫人过来陪陪王妃。”

    这话说的十分客气,周氏诚惶诚恐,忙回:“这都是妾身应当的事,能陪伴伺候王妃是妾身的福分。”她侧了侧身掀开了身边同行丫鬟臂弯间竹篮上盖着的布,“王妃喜欢妾身那的绣品,妾身昨儿连夜描了花样,特地给王妃送来。”

    裴池视线轻轻一扫,点了下头,正待离开时忽然想到了什么,眸色略是一变,终究没再说什么。等他去到议事小楼,魏决已经在了。

    魏决是通宵没合眼的,眼下浮着的乌青,见是韶王到了立即上前几步道:“总算让那丫头的开了口,郭正祥的确是罗绛容放出去的。“那丫头也实在是个硬骨头,恐怕也知道生了此事自己下场必然不好,一开始咬死了不肯说。“只是……据她交代,罗绛容是设计让……”

    裴池坐下看了他一眼,“设计让郭正祥掳走七七。”昨夜里他就已经猜到了,“可最终随着郭正祥一起不见的却是她。”

    “那丫头交代,她同罗绛容两人昨夜尾随王妃,在路经过竹林的时候被人打晕了过去,后头的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魏决道。

    辜七昨晚去周氏那,恐怕就是那个时候被罗绛容等人盯上的。裴池凝思不语,他心中已然升起了一个念头,只是却不敢下定论。

    魏决见他神色微变,不再多话。

    这时,外头有侍卫通禀:“王爷,罗将军求见——”紧接着,便有个中年武将打扮的男子步伐凌乱的走了进来,他是闯进来的,还未等站稳就当即跪了下来,“王爷,犬子有错,还请王爷责罚。”

    这就是罗绛容的生父罗毅,他口中所提的犬子便是罗飞英。昨日罗飞英遗失自己的令牌,导致郭正祥逃跑。且不论这令牌到底是为何遗失的,罗飞英的责任是逃不开的。昨夜魏决将罗飞英从军营请过来后就将他暂且安置在一间屋子当中,相当于软禁了。

    罗毅这是得到了消息来的,他治军再为铁面无私,知道这桩事后绝没有徇私枉法的念头。可……他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相较之前,却是更多了几分恳求:“还望王爷能救回小女。”沙场上威风八面的将军在此时不过只是一个心疼女儿的父亲。

    罗毅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到大都是捧在掌心中的明珠。此番被郭正祥掳走,生死不明,怎么会不着急。

    裴池只道:“罗将军快起身说话。”当年他若不是得到了罗毅的鼎力相助,凭他一个年幼不得宠的皇子,在雍州根本立不住脚。一直以来,裴池都是敬重这位罗将军的。

    罗毅不肯起身,将身子伏得更低,“请王爷一定要救回小女!”他的声音悲切,叫人听了之后难易拒绝。

    这样的请求,裴池应该答应的,可他的神情此时却是冷了几分,“罗将军——”

    罗毅结实的身子略微一颤,“王爷,末将只有她一个女孩儿。小女自小顽劣,这都是因为末将常年离家……”他的声音有些打颤,“少有时间亲自约束管教。还请、请王爷看在末将这些年戍边的份上,救救小女。”

    连着在场的魏决听后脸色都有些变化了,这罗毅竟然在用自己当年的军功作为要挟?!

    “顽劣?”裴池沉声开口,他本就是孤傲清绝之人,此时更是显出了一股教人不敢直视的气势。他垂眸看着底下跪着的罗毅,”罗将军这是打算要牺牲儿子来保全女儿了吗?遗落令牌致使要犯逃离,依照军法,罗飞英是什么下场,罗将军再清楚不过。“

    罗毅脸色煞白,抬起头,一脸惊讶的望着坐在上位的韶王。他看见他面容冷淡,目光沉沉……罗毅忽然现,他眼前坐着的这个,早已经不是十多年前刚来到雍州的弱小皇子了。“王爷……”

    裴池道:“她的顽劣,会害死她的兄长。”

    罗毅如何不知道,可……可事情已经如此了,难道就任由着她去死了吗?“王爷,末将只有她一个女儿,她有什么错,都让末将来给她承担。”罗毅在地上跪着不肯起,语气相较于先前更恳切了许多。“末将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可末将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儿死。王爷!”说到最后,他已经是动容的红了眼。

    堂中静悄悄的,只有罗毅身上穿着的铠甲同地面轻轻摩擦而出细微响动。

    “……好。”

    最终,裴池还是应了这一个字,他摆了摆手,对下面道:”你先下去吧。“

    直等罗毅退了下去,魏决才道:“若不是罗将军的一味纵容,罗绛容怎么敢胆大包天到这样!今日连着她犯下了这样的事,罗将军还要替她女儿担责,如此包庇……”

    裴池长眉紧皱,就算是罗毅不来求他,他也是要将罗绛容找回来的。只是错了就该罚,回来之后那些后果也该她自己担着。罗毅恐怕也是清楚了其中的原委,要不然不会用自己的军功来袒护罗绛容,他应该是知道罗绛容本意是设计辜七的。

    可是……罗绛容有这样的心,就已经不可饶恕了。裴池薄唇抿得紧紧的,顽劣不该成为她心怀杀心的借口。

    ——

    午时,裴池同辜七一道用饭,饭后见她还真是认认真真的拿出了昨日没完成的帕子在绣,不免盯着看了几眼。

    此时她正坐在临窗的地儿,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绣着手中的物件。裴池很少看见她如此的娴静,因为低着头,露了弧度优美的后颈,小巧的耳垂上带着珍珠耳环。

    辜七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抬起头朝他道:“殿下还不去忙吗?”

    裴池是忙中偷闲,只想在她这坐一会再走,这时问道:“周夫人回去了?”

    “我让她回去了。”辜七愣了一下,迟疑着反问:“殿下怎么知道她来过了?”转念才想到今日早上他走了没多久周氏便来了,想来是那个时候遇见的。“她倒是有心,送了些自己描的花样来。”

    周氏带着赎罪的心理,对待辜七只有尽心尽力的,恨不能借此表明自己一心只向着韶王妃的立场。

    辜七等了半晌没得到回应,这才抬起头来,却现裴池一直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可刚一接触到自己投过去的视线,他又迅收拢了目光。

    她有些愕然。再看裴池,却见他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半点异常。

    又说了会话,裴池就要起身走了。

    辜七总觉得他有些不同,不知不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穿过窗子朝着外面看,直至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拂玉见自家小姐失神,也悄然站在了她身后朝着外面看去,好一会才出声询问:“小姐,怎么了?”

    “……”辜七摇了摇头,具体她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可是她心中就是隐约有一种感觉,裴池知道是她了。她这会已经知道是自己了。

    这样想着,辜七不用握紧了手中之物,心内焦虑不安了起来。

    如果他知道了,他会如何对待自己?

    ——

    并州永年城。

    是夜,沈括魇在梦中不得清醒,那梦中景象光怪6离,一幅幅画面鲜活的在他眼前游走。这些事情他明明没有经历,可他却好像十分清楚的知道,画面当中的男子就是他自己。

    正当他迷失在其中的时候,忽然有人从后面娇软软的笑喟:“你来啦——”

    他立即回头,只见自己身后是重重迷雾,有少女站在里头,身形若隐若现,面目却是半点都看不清楚的。有种强烈的情绪再指引着他,控制着他往迷雾当中去。等到了里头,刚才说话的人却好像是消失在了雾气当中。

    转瞬功夫,此间迷雾全部消散,场面早已经换成了荒郊野外的茅草屋当中。

    他看见”自己“躺在地上,胸口处全是溢出的鲜血,不远处蹲着个纤弱的身影。从后面看起来是个少女,她正用手搓着雪,只是她的那一双手也早已经冻僵了,根本不能将雪化出水来。

    沈括走过去,看见她面前有散落木材,木柴都是湿的,生不了火。少女压抑不住细碎的啜泣,这是寒冬腊月,她穿得单薄,唯一能御寒的裘皮也是垫在了“自己”的身下。

    他看见她的手通红通红,却还在抖抖索索的搓雪,执拗的重复着一个动作,带着哭腔的说:“沈括,你别死——”

    “沈括,你别死!”

    这五个字一下子击中了他的心,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弥漫到他的全身,似乎每一处筋骨血脉都为之痛苦。他似乎记起来了——是她死了。

    她……怎么会死了?沈括下意识伸手去抓她,可指尖才刚碰到她衣裳的时候,那少女就已经化成了一股青烟。

    “不要!”他几乎是脱口惊呼。

    可没有了,人已经不见了。

    ……

    沈括从梦中惊醒,豁然坐起了身,此时就算是从梦中脱离,那种切肤之痛却还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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