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槿手忙脚乱地抱着药罐子慌忙地来到了茅草屋前,人还未到,声音已至,全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念儿,药熬好了,快起来喝咯!”
回复她的却是一片静默。
微微思忖,难不成念儿睡着了?她如是想着,心里却越发的不安,脚步也跟着快了起来。一踏进屋里,她将药罐子放在一旁,便朝熟睡的念儿走了过去。
“念儿,起来喝药了。”
还是安静,死一样的沉寂。
“念儿!”她赶紧在念儿身旁蹲了下来,轻轻地摇了摇她的手臂,然而,念儿交叉放于腹上的双手却无力地垂了下来,落于身体两侧。
脑海里突然一阵空白,心猛地紧缩,差点使她窒息。
她缓缓地伸出手探了探念儿的鼻息,手顿时僵在了那里,瞳孔微张,双目无神,一下子跌坐在了草地上。嘴里不停地喃喃,“念儿……念儿……”
过了好久,她才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的好念儿,就这么走了。
她,再也没有念儿了。
不知在草地上呆坐了多久,她只觉得天空突然黑了好多,房间里一片暗沉。
她猛然想到了,之前念儿的反常。难道是……回光返照?所以念儿突然有好多好多话要跟她讲,她想说的那些话,都是她未能完成的心愿?而且她的心愿都跟她有关?
心里头一酸,或许念儿在最后的时刻最渴求的就是她陪在她身旁吧,而她……却傻傻地跑出去了,独留念儿一人……
她好傻,真的好傻!
良久良久……
“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低沉黯哑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
她缓缓地扭头望去,一抹颀长的身影立于门口,在茅草屋里投下了一个长长的影子。而她,被笼罩在了他的影子里,黯然神伤。
看着逆光而站的男子,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节哀?话是这么说,可叫她如何节哀?
是她过于感性?不!她是有血有肉的正常人而非冷血动物,说实话,她做不到节哀!
“多谢城主关心。”她淡淡道。
“她的毒无药可救,就算是下毒人,都不一定解得了。”
听着他淡漠的语气,她并未作答。他这是在为他的迟来找借口吗?如果是这样,那完全没必要,因为他没有义务要帮忙救人。
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她看向他,“希望城主可以帮我一个忙。”念儿身死他乡,她能做的只有好好处理她的后事,让她能尽快安息。
偏远的小山坡上,一群人迎风而立。
安若槿看着地底下漆黑的棺材,抹去眼中的悲戚,亲自上前和那群人一起挥土将其掩埋。
看着渐渐消失不见的棺材,她的心突然变得平和起来。人一生在世,避免不了死亡,多活几年少活几年对于看得轻的人来说又有何区别?
活得久就会经历更多的生死离别,饱受更多的困苦折磨。她与念儿的差别也就是晚了些年头去见死神而已。
苦涩一笑,她现在也只能这样说服自己了,自欺欺人又如何?
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
将最后一抔黄土堆了上去,她长舒了口气,微微一笑,念儿,走好。
你的路途,从此不见我的苍老。
天色已暗,凉风习习。
好像是理所当然的,她被请进了城主的大殿。这大殿比起皇宫,毫不逊色,只是简朴了不少,空荡荡的,无比冷清。
她有些无助地站在大殿中央,心不在焉地看着四周的壁画。突然,一阵“咕咕”的声音响起,她赶紧捂住了肚子,偷偷地瞄了眼刚踏进殿的男子,心下叫苦不迭,尴尬不已。
男子的脚步顿了顿,随后对着殿外的人吩咐了句,“准备晚膳。”
她极其不好意思地看向他,揉了揉肚子笑了笑,“好像是有点饿了呢。”随后立马转身装作很认真赏画的样子,牙齿却磨得“咔咔”响,天啦,她刚才是做了什么事!
看着他不作停留地直接往殿里左侧方走去,她连忙转身对他说道:“呃,那个,城主,我……可以先洗个澡吗?”
穿着脏乱不堪的衣服实在是难受,一整天都在奔走当中还没什么感觉,现在闲下来了倒觉得特别不自在了。
他微微驻足,回头扫了眼一身邋遢的安若槿,薄唇轻启,“来人,带安姑娘去浴房。”
瞬间,一男子出现在殿门口,朝她微微弯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安姑娘,请随我来。”
她努力眨了眨眼,咽了咽口水,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关键是……难道这里连一个女孩家家的都没有吗?那怎么好意思呢?要一个大男人领她去洗澡,虽然说这也没什么,但她心里终究是有点不太舒服。
“安姑娘,请随我来。”见她站在原地发愣,那人再次耐心地开口。
“哦哦。”她赶紧朝那男子走去,刚走了两步,又连忙停住,她身上这套衣服是如何也穿不得了,可是如果不穿这套,难不成要她光着出来?
“城主……”她讪讪地开口。
“还有何事?”他话语中似乎有些不耐。
“呃,你这里有丫鬟吗?我……我想借套衣服。”
她为什么会怕他?第一次见他时可没有这种感觉,难道是寄人篱下,也跟着自降身份了?呵,她本也没什么高贵的身份,在人家城主面前更别提什么自降身份了。
“没有。”淡淡地扔下两字便转身向里头走去。
“啊?”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了。这,这人怎么这么高冷!来者是客,至少他也该……好吧,他没有这个义务。
既然这里没有丫鬟,那么……
“小哥,你能借我套衣服吗?”她将求救的眼光看向了大殿门口的男子。
后者一怔,面露难色。
“你放心,我一定会洗了还给你的。”她信誓旦旦道。
“这……”
“要实在不行,我到时候还你一套新的。”她一个此刻身无分文的人拍着胸膛做着保证,生怕快到嘴的肉又飞了。
男子满脸黑线,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生怕他说一个“不”字,她赶紧拍板定案,将他欲说的话杀死在喉咙里。
男子却突然看向她身后,随后弯腰行礼,“城主!”
一句城主吓得她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怎么这人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向只阿飘一样。
只见他拿着一套叠好的衣服递到她面前,面无表情,不,她根本就看不到他表情,但听声音确实可以想象他的表情,“拿去吧。”
她惊讶地看向男子,又看了看他手上月牙白的衣服,“城主……你……”他这是拿他自己的衣服给她穿吗?
“不要?”他淡淡地开口。
“要,要,当然要了!”她赶紧抢过他手里的衣服,没志气地说道。“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
“不必,穿完便扔了吧。”从他的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扁了扁嘴,有这么嫌弃她?要不是没的衣服穿,她还不想穿他穿过的呢。
虽说她现在漂泊在外,有家暂不可归,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大神,地地道道的东道主。但她也是有自尊的,怎容得了别人如此个说法。
心中的不满促使她不悦地反嘴道:“多么好的衣服啊,扔了怪可惜的,用它来当当抹布擦擦鞋子还是可以的。”
说白了就是把他的衣服当抹布,看他能高兴起来不。
偷偷瞥了眼他,好吧,她完全看不到他银色面具下是何种表情,只看到了他深沉似海的眸子和紧抿的薄唇。
不过她也不敢太放肆了,道了句谢就赶紧脚底抹油般走人了。
浴房倒是挺大的,她在里面看了又看,瞧了又瞧,生怕哪里有个小洞什么的。
像她这样一个倾国,额,就算不倾国,也算倾城美女吧,就算不倾城,那好歹也倾街倾府吧。这样一个美人在一个男人堆里生活还是得谨慎为妙。最终发现这浴房连个缝都没有,才敢安心的洗澡。
当她披着湿哒哒的头发再次走进大殿时,一股饭菜香味成功吸引了她,她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摆满菜肴的桌子。四周望了望,并没有扫到城主的影子。
此刻,肚子又不争气地叫嚣了,她想,要不她先吃吧,等他来了再随便找个借口,譬如……她已经等了好久了,譬如她都快饿晕了,譬如……
不行不行,这样做太不厚道了,她寄住在别人家,怎可如此不懂礼节!
看着那诱人的饭菜,内心纠结了片刻,要不她退半步吧,就尝一下,尝一下味道就行。
想至此,她便心虚地伸出爪子探向那热气腾腾的葱醋鸡,手还没够到热气,一道波澜不惊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壮举,“你在干嘛。”
像触到火焰般,她赶紧把伸到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身子紧绷着迟迟不敢转过去,完蛋了完蛋了!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直到他走至她身旁,她才猛然惊醒,恍如隔世般边挥打着上方的空气边急着解释道:“那个,这里……刚刚有只蚊子,我……我在赶跑它呢。”装模作样地挥舞着手臂,“你看你看,现在没了,没了就……吃饭吧,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