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她被拉回了思绪,抬眼看向眼前的男子,他身着银灰盔甲,发以冠束,英姿勃发。要说平日里的他是温润如玉的,那此刻的他便是俊朗神武的。
一时间,她竟看迷了眼。良久,回过神来,她展颜一笑,“我在想你得胜归来英姿飒爽的样子。”
他嘴角微扬,如清风般直袭她的心底,“我要是打赢了,可有什么奖赏?”
她轻笑,不假思索道:“你想要什么奖赏都行。”
他眸底滑过一抹光彩,“当真?”
她点了点头,“不过我要你毫发无伤地回来,听清楚了,是毫发无伤呐。”她生怕他听不懂一样,特地咬着字眼一字一顿地说。
他勾唇浅笑,温柔的声音如海底的细沙,“我答应你。”
长道相依,几恨别离。本应是无忧无虑的年华,偏偏被愁绪凌乱。
犹记得,那时的山很美,天很蓝,相视无言,任清风奏起一曲情殇。
她踮起脚尖,轻轻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看着他深不见底的黑眸,轻语,“我等你回来。”
等待的时光总是难熬的,当夕阳在她身侧投下一抹长长的剪影,她还未等到他。她在帐篷外面踌躇着,徘徊着,时不时地眺望一眼北边的方向,那个无数次想象他出现的地方,却是安静的可怕。
她闻到了硝烟的味道,如此刻骨铭心,让她的心迟迟无法沉静。
牙一咬,她牵出自己的爱马,准备出发,却在上马之前被孟离给拦住了。
“安姑娘,请耐心等待。”他看着她,一脸地为难。
她抬眸,无言,终是叹息一声,回到了帐篷里。
她从不相信什么花草算命,但心情忐忑的她还是爬到树上折下了一小截树枝,开始一片一片地扯着上面的树叶。
“无事,有事,无事......”当她念着“无事”扯下最后一片树叶时,她竟然松了一大口气。笑着亲了亲剩下的那根光溜溜的枝干,踩着稍轻快些的步子,回去了。
夜里,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最后抓狂地拍床而起,惊得外面的孟离立即道:“安姑娘,有何事?”
她微微一顿,孟离竟然一直守在帐篷外?随后嘴角微勾,暮夜玺这家伙,自己出去打仗,还担心营里的她的安全。
她朝着外面淡淡回复道:“无事。”
她不知她是何时睡过去的,只觉天亮得很快。闲着无事做,她便顶着一对熊猫眼出去晃悠了会儿。她本可以趁这时间去给惜木清理伤口换药的,但她怕暮夜玺回来见不到她人又得着急了,索性坐在椅子上,盯着茶壶发呆。
午时,她趴在桌子上打了会儿盹,梦里她看到了一个男子,远远地骑在高头大马上定定地看着她。他身后是上万兵马,个个都举着手中的长戟大声欢呼,欢呼一阵高过一阵,听得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打了胜仗了,他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画面突转,她的眼前是一座豪华的宫殿,金碧辉煌,光彩夺目。
宫殿外鞭声连连,热闹非凡。宫殿里到处都是红色的绸帘,缠人心弦,最前方的高台墙壁上贴着醒目的喜字,张扬又奢华。四处一片喜庆,为何她的心却如此的冰冷与疼痛?
视线慢慢转移,她看到了殿中央身着大红喜袍的一对男女,他们背对着她,不知是谁,那背影却无比地熟悉。
一拜天地,旁边的一位中年男子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句。应声,殿中央的两人缓缓转身,面向了她这边。她的心猛地一痛,像是被针刺了般,怔怔地望着他们。男子,是暮夜玺,女子,不知是谁,但至少不是她。
她踉跄着后退,后退,再后退。远离了喧嚣,远离了热闹,她紧紧地抚着胸口,痛无处可说。
她真的是被心脏莫名的一阵抽痛给痛醒的,缓缓睁开双眼,竟发现眼角有些湿润。她拿指腹轻轻地擦了下眼角,呆呆地回忆着梦中的情景,又清晰又模糊。
在她精神萎靡不振的时候,孟离掀帘走了进来,脸上虽平静,却比往日里多了份兴奋。他抱拳行了个礼,朗朗道:“安姑娘,咱们已经打败了祈国,夺回了邕城!”
一句话成功拉回了她飘远的思绪,她喜出望外地看向孟离,“你是说我们赢了,梁国赢了?”
孟离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将头低下,道:“是的。”
她愣了半天,努力消化着这句话,随后嘴角上扬,激动道:“那我们赶快准备午食,等他们回来。”士兵们累了这么久,定是饥肠辘辘,要是一回来就能吃上饭那该多好啊。
闻言,孟离连忙道:“不用了,所有的士兵都已进了邕城,那边自会有人招待,咱们稍微整理下东西也要过去了。”
她上扬的嘴角渐渐收敛了一点,方才激动的心情也缓和了些,那她要等到去了邕城才能见到暮夜玺?还以为他还会回来这边的。
她突然变得紧张,抬头看向他,问道:“暮夜玺没有受伤吧。”
孟离低着头,老实答道:“虽然没有收到详细的汇报,但少爷肯定不会有事的。”
听他这么一说,她还是有点担心,为了让心中的石头落下,她决定马上去邕城。
想到做到,她迅速跑回了自己住的帐篷,随便收拾了下包袱。其实她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就是一些没用完的药材一定要带走。
说到药材,她突然想起了医师爷和他的两个学徒,这两天都没有见到他们人影,莫是已经去了邕城?
“这里的那几个军医哪里去了?”虽然也猜到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地问出了口。
孟离一顿,随即道:“他们昨日便有人护送去了邕城。”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为何不把我也带走?”
孟离为难地笑了笑,“这——因为昨日梁国还未完全夺回邕城,还有不少祈国士兵驻守在那里,不安全。而且这些日子,邕城城门口查得非常严,想混进去也不容易。”
“那医师爷他们进邕城就不会不安全吗?”她的命是命,医师爷他们的命也是命啊。
“有人保护着他们。”孟离眼角一抽,发现要应付这个小姑奶奶并不是一件易事。
她还想说什么来着,但想了想,还是住了嘴。她知道他们的顾虑,他们是担心她。
收拾好东西,她将包袱往肩上一挎,往帐篷外走去。
她要去邕城了。
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暮夜玺,但听到了战争的捷报,也让她踏实了不少。
刚一出来,远处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便传了过来。她抬起头,微微眯眼看去,看到来人时她怔了怔,不是说已经去邕城了么?
暮夜玺跃下马,朝她走了过来。
她很欣喜很激动,却没有跑上前去的勇气。
她不相信她竟被一个梦所困扰,甩了甩头,强使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安若槿,不要相信梦境,梦都是毫无根据的虚假的。虽然在心底默默说服着自己,但她还是不能忘记那刺眼的一幕,不像梦境,那么真实。若说这个梦是假的,那她不也梦到打胜仗了吗?这可是真实的。
他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眉头微蹙,“发生何事了,我回来了你还不高兴?”
她一愣,抬头看向他,随即木讷地摇了摇脑袋,笑道:“我很高兴,特别高兴。”言毕,她看了眼他脏兮兮的铁衣,身子一颤,紧张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笑着摆正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我无碍,应你的话,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倒是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了?”双目浮肿,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精神不振,还带着淡淡的忧伤,搞得好像她刚打完仗一样。
她瞪了眼他,不悦道:“我这副模样怎么了?你不喜欢你就别看。”随即把头往旁边一扭,很是不爽。
他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能告知我是因何事而扰么?”
她微顿,她该庆幸他如此的细腻,就连她一点点稍微异样的情绪都可以发现么?可是她心中就好似有块石头压着,总是无法顺过气来。抬眸看向他,佯装没事一样,“你从哪儿看出我心情不好的,我心情可好了。”
见她如是说,他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将她抱上了马背。
突然,她想起还没通知廉戈他们呢,她怎么能一个人走掉?
她连忙捏了捏他放在她腰间的手,“等等,我还有点事情没做完。”
他身子微微前倾,低头在她耳边道:“你不用担心你的那两个小手下和你救的那位姑娘,孟离已经去接他们了。”
她一愣,半天没回过神来,“你,你怎么知道——”
“我没什么不知道。”
哒哒的马蹄,和煦的阳光,轻柔的风,伴着他们的身影,向前行。
邕城的城墙上还弥漫着战火的硝烟,告示着残酷的战争。城门口全部都是梁国的士兵,个个威风凛凛,一身正气。
进了城,他们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来,安若槿仰头看了眼那宽大的牌匾,这里竟然是衙门?
她扭头疑惑道:“为什么我们要在衙门里驻足?难道邕城里就没有专门为将军士兵安排的地方吗?”
“士兵们有士兵们住的地方,你非士兵,当然不能跟他们同住一个地方。至于为何要将你安置在衙门,那是因为这里有我的熟人,让你住在这里我安心。”
“那你不住这里?”听他的语义,就是要让她一个人住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