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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新主上位

    白天蓝的祈祷落了空,孙无忧不治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唐尧和海宁作为新总裁热门人选,很快就门庭若市。

    唐尧是公司的“大将军”,做销售攻无不克,最牛战绩是一个人完成全公司80%的年度指标。海宁是“国舅爷”,孙无忧的小舅子,作为VP全面统筹品牌市场工作。

    白天蓝自然也知道他们接掌公司的可能性最大,但她只是冷眼旁观,没有任何动作。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清高,实际上她非常爱钱,非常要上位,为了卖货催款,也经常耍一些小手段,但她怀疑这些小伎俩在高层博弈时候的作用。

    不管即将当权的是国舅爷还是大将军,都不缺狗腿子,献媚讨好谁不会?关键是,你得有利用价值,因此,她宁愿把时间放在提升业绩上。

    紧跟着,唐尧接受《科技日报》的采访,打了所有人一个闷棍。

    他公开表示,孙无忧重伤不治,英年早逝,临终前口头遗嘱,公司所有权、最高管理权都将由弟弟孙无虑继承,自己和何亚平、叶同、主治医生廖方博都是在场见证人,目前,孙无虑已中断麻省理工学院的学业,回国接掌公司。

    忽然杀出来的第三方势力,让抱错大腿的人目瞪口呆。

    没有抱大腿的白天蓝,相对而言是比较淡定的一个,却也只是比较淡定而已。

    她和唐尧、海宁这种级别的领导交集不多,但好歹了解他们的经营实绩,也相信他们的才干能力。突然冒出的孙无虑,对她而言实在太陌生,而且学都没上完,半大的孩子掌舵公司,决定数千人的命运和前程,她不由得忐忑起来。

    **

    周末下午,白天蓝赶到百川书吧,直接走去最僻静的西北角。

    那张熟悉的桌台上,摆着她喜欢的甜品和海棠果茶,旁边坐着一位青年男士,俊眉压目,五官秀挺,衬衫直扣到领口,通身斯文又冷淡的禁欲气质。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白天蓝把大衣搭去椅背,满眼笑意:“两年没见,你还这么帅,有什么养颜秘诀,快点招来。”

    郑方舟瞪她一眼,微笑道:“两年没见,越来越调皮!最近有什么打算?要不来科信,继续跟我干?”他是白天蓝的同校师兄,也是带她入行的师父,但在两年前被竞争对手科信高薪挖走,担任项目总监。

    白天蓝吃了块豌豆黄,抿嘴笑道:“不,我继续留在天骄。”

    郑方舟笑道:“一个女孩子,一直做通用销售也太辛苦。来跟我做项目吧,我这儿有的是客户资源,你不用担心前两年的业绩问题。”

    白天蓝一直做通用业务,拼热情、拼体力,她早就想转项目销售,去拼双商、拼道行,只是苦于经验不足,一直没有机会,此刻被戳中痛点,一个好字差点脱口而出,总算在最后关头忍住,她思前想后,还是笑道:“我又不是没机会内部转岗,跟你去科信,我在天骄六年积累全没了。”

    郑方舟笑道:“姑娘,如果公司稳步发展,你确实可以厚积薄发,可现在政权更替,风雨飘摇,天骄的明天在哪里都难说。”

    白天蓝啊哟一声:“天骄的明天哪里需要我操心,这不有孙无虑吗?”

    “就因为孙无虑,才更需要操心。”郑方舟抿一口茶,“如果新总裁是唐尧,那我什么话也没有。但现在的局势,明显就是唐尧压不下海宁,所以推一个棋子上台。皇太极死后,多尔衮和豪格争权夺利,互不相让,最后选择了小娃娃顺治当皇帝,结果顺治当了一辈子的傀儡,多尔衮当了一辈子的权臣,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白天蓝笑道:“道理我当然懂,但没准人家唐尧就是想当伊尹周公呢?再说,孙无虑虽然年纪小,但好歹是麻省理工的学霸,别的不说,智商绝对是无与伦比,他岂能甘心任人摆布?”

    郑方舟淡淡笑道:“你要夸唐尧也就罢了,孙无虑一个小孩子,能成什么气候?太小了,明年才毕业,专业也不是经管类,而是建筑学,你想想咱们学校建筑专业的男生,自己代入一下吧。”

    白天蓝想起学校那些工科直男,不修边幅,满脸痘痘,头发像鸡窝,戴个黑框眼镜,木讷沉闷,一锥子戳不出几个屁来,情商低,性子直,待人接物一根筋,一句话得罪一大片……

    她觉得脑袋抽得疼,扶额嗔道:“你就是歧视人家工科生!学商科了不起啊?长得帅了不起啊?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们新老板一些信心?我偏信他是少年英主,可以独扛一片天!”

    郑方舟悠悠笑道:“这就抬杠了是吧?急什么,我又不是逼你跳槽,就是给你留条退路,万一孙无虑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元老们内斗严重,公司一地鸡毛,那就来科信找我吧,我的团队随时欢迎你加入。”

    他温文尔雅地讲道理,白天蓝也不好意思耍赖了,她摸着耳垂赧然解释:“我也没说不想跟你干,关键是,在天骄再升一级的话,我多半可以分到原始股,而且,现在公司确实出现了动荡,不少业务都受了影响,我再离职的话,东州省的通用业务也会瘫痪,公司损失太大了。”

    她在天骄从校园大使、销售代表直做到城市主管、省级经理,奉献了最好的几年青春,也得到了不少回报,对公司很有些香火之情。

    还有一个原因她没有说出来,她不想再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不想再活在他的庇护和阴影下。

    郑方舟对她的想法了若指掌,小姑娘啊,还是意气太重,不过这样也挺好,少年人就该有少年人的清高和骄傲。

    他微笑摇头,叹道:“白天蓝啊,以前我手下人里面,就你最不听话,现在还是你最不听话。”

    白天蓝嘻嘻笑道:“以前你是我领导,我都敢不听话,现在我当然更不听话啦,你还能打我不成?”

    郑方舟欲待再说,忽然听见隐隐的脚步声,透过书架,发现是个穿着运动衣的学生,他打住这个敏感话题,含笑问道:“不提工作了,最近个人问题解决得怎么样?”

    白天蓝又气又笑:“赶紧别提了,前段时间,我妈非逼我去和一个公务员相亲,看着倒是人模狗样的,一开口就劝我转行。人家说,销售就是陪酒陪笑陪客户睡觉,正经女人都不会做的。我当场就泼他一脸热咖啡!”

    郑方舟笑道:“怪我把你带上这条不归路,导致现在被人歧视。要不,我包了售后,给你找找销路?”

    白天蓝嫣然一笑:“那不用。悄悄跟你说,我才不想结婚,我还没浪够,哈哈。”

    郑方舟点头笑道:“那就趁着年轻,多玩几年。”

    **

    天骄集团大部分人与郑方舟看法相同。

    他们对年少的新总裁充满不信任,唯恐被元老争权的风波殃及池鱼,不少人都透露了跳槽的意向,有的已经付出了行动。

    白天蓝也依旧忐忑着,但忐忑归忐忑,她还是兢兢业业地干活,相比于遥远的高层变动,眼下的销售量、回款率才是关键。

    这一天,等客户到晚上八点,终于又讨回了几十万欠款,她拿着支票,去星巴克买了一杯咖啡,赶地铁回公司,准备把季度报告做完。

    经过停车场时,一台宝石红的宾利欧陆映入眼帘,她不觉一惊。

    车的价格,是关系身份与级别的大问题,以前孙无忧开顶配法拉利612,唐尧、海宁他们开Q7、X5,现在,孙无忧的车车祸大修,能开宾利的,多半是孙无虑。

    抬头一看,顶层总裁办公室果然亮着灯。

    一个念头蓦然涌上来,她想去看看这位新老板,打个招呼,混个脸熟——万一他能记住我的名字,知道我这么晚还回来加班,至少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找个什么借口好一些?

    她捧着咖啡,一边机械地刷卡进电梯,一边绞尽脑汁琢磨搭讪理由,不知不觉就到了顶层办公区,因为太过专注而忘了看路,转弯时候,忽然和一个绯色身影撞了个满怀,大半杯咖啡迎面就泼了过去。

    她急忙放下杯子,刚想道歉就被一股大力推开,她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好几步,重重撞到墙上。

    定睛一看,见是个青年男士,西装革履,身姿笔挺,面目苍白,五官硬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肃然之威。

    好一个霸道总裁!简直要把“杀气”两个字写在脸上了。白天蓝被他气场所震慑,又被撞得背疼,长长喘了一口气才恢复过来。

    现在,她不用再绞尽脑汁想开场白了,虽然局面有那么些尴尬,但也不算无法补救。新老板风格如此冷硬,示弱装可怜总不会有错。

    她立刻调整状态,陪着笑道歉:“同事,对不住啊,我忙了一整天眼睛昏花,西装我干洗了再还给你吧?”

    说完才发现,眼前人穿的是黑西装,而且干干净净,并无任何咖啡痕迹。

    她还晕着,黑西装已经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走路把眼睛带上!”

    她本能地准备答应,却听到一声轻笑传来:“干嘛呀阿诺,别吓到女孩子。”

    阿诺听到这话便即退开,身后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含笑看着白天蓝。他穿一身撞色西服,身姿修长而利落,五官精致得无懈可击,尤其一双眸子又黑又亮,寒星般摄人心魄。

    白天蓝微微一震,仿佛整个人都已被这轻描淡写的眼神所洞穿。

    孙无虑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嘴角笑意仍在:“有没有撞疼你?”

    白天蓝回过神,忙笑道:“我没事,真是抱歉,你的西装我帮你干洗了吧?”

    “你没事就好,衣服我自己处理。”

    孙无虑说完这句,就从白天蓝身边擦肩而过。

    借着铺洒下来的灯光,她发现他眼角眉梢微露疲惫,而这丝疲惫又给他原本清贵的气质中添了些许温柔的可怜、可亲之意,她情不自禁地冲他微笑,孙无虑也报之一笑,白天蓝顿觉有春风迎面拂来。

    **

    眼见孙无虑从容离开,白天蓝的cpu高速运转,连泼咖啡这种又俗套又低级的事情都发生了,那不如再加深一下初遇印象。

    她一咬牙,转身叫道:“喂,小兄弟,给你提个醒。”

    孙无虑停步回眸,晶莹的左耳钉藏在半长发里若隐若现,笑吟吟地说:“请小姐姐指教。”

    白天蓝笑道:“公司要求穿正装,外套必须是黑、灰、藏青三种颜色,显得正式严肃,符合科技公司的气质。你穿红色西装虽然好看,但是不合规,会被通报批评,而且,公司不允许男员工留长发、戴耳钉,你小心被抓到。”

    孙无虑飞速打量她一眼,浅驼色针织斗篷、赭红A字短裙,外加光腿穿着过膝大长靴,形象和自己半斤八两……

    白天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不一样,我是销售,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见客户,回到公司已经下班,下班时间这个规则就不适用了。”

    孙无虑秀眉一轩,眸中精光闪烁:“你是白天蓝?”

    白天蓝心砰地一跳:“你怎么知道?”她做梦都不敢想,高高在上的大老板会知道她。

    孙无虑指了指她脖子挂着的工牌:“上面写着。”

    白天蓝的心跳登时平复,又不禁有点失落,她牵起嘴角,尴尬一笑。

    孙无虑疑惑地看着工牌上的部门职位,问道:“通用销售部在五六楼,你怎么跑十楼来啦?”

    白天蓝心又是一跳,半秒后她扬了扬手里装支票的信封,找了个毫无破绽的借口:“刚追的回款,想拿去财务部,赶在今天入账。”

    孙无虑恍然大悟,目中精光隐去,唯余一片深湛的笑意:“那你要白跑一趟了,他们都已经下班,明天早点来吧。”

    白天蓝无奈笑道:“也只能这样了。”

    孙无虑对这个大晚上还来加班的员工充满善意,微笑叮嘱道:“早点回家,注意休息。”

    声音很低,温柔又带着点清凌凌的感觉,如风过林,如云出岫,白天蓝听着说不出的舒服,脱口答道:“好。”

    孙无虑含笑点头,临走前又深深看了她一眼,白天蓝心尖一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眼神里带着促狭的戏谑之意,就好像刚抓住她做坏事,或者刚捉弄了她一样。

    **

    两位男士的背影总算消失在视野,白天蓝长舒一口气,收拾了泼在地上的咖啡汁,冲去阳台给郑方舟打电话:“师兄,我见到孙无虑了,我跟你讲,不仅不是木讷宅男,反而是个妖孽的美少年,漫画里走出来似的,好看极了!”

    郑方舟失笑:“控制一下控制一下。”

    白天蓝把这件狗血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郑方舟被逗得直笑:“小师妹,我是教过你要想办法吸引领导的目光,但我没教你用这么老土的手段啊。你不如左脚绊右脚,一跤扑到他怀里。”

    白天蓝垮着脸,懊恼至极:“还笑我,你还笑我!我都后悔死了!没事我上楼来干嘛啊?那西装看着挺贵的,这么一泼应该不能穿了,你说我是不是该赔他一件,不过我不太懂男装,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她把那撞色红的西装大致描述了一下,郑方舟笑道:“应该是纪梵希新春款,这孩子挺时髦。不过你也不用赔,他不缺这一件衣服,工作业绩就是对他最好的补偿。”

    他说完这些,又不禁问道:“不过,你确定那是孙无虑吗,脸上又没写名字,单凭一台宾利下结论,未免有些武断。”

    白天蓝笑道:“当然确定了,和以前的孙总长得很像,尤其是眉眼,一看就是亲兄弟。”

    孙无忧和孙无虑外貌的确非常相似,都是棱角分明的西方式立体五官,眼尾宛如丹青妙手的杰作,斜斜地飞入鬓角。

    可奇怪的是,兄弟俩给白天蓝的第一印象却完全不同,孙无忧冷冽而锋锐,像无坚不摧的利器、吹发即断的快刀,让人不自禁地敬畏,孙无虑却温暖而柔和,像晕染天边的旭日、拂岸即绿的春风,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白天蓝想了许久,觉得可能是因为哥哥比较严肃而弟弟爱笑的缘故。

    这么爱笑的男孩子,应该胸怀阔大,性格和善,绝不会计较一件西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