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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迎春因问:“忠顺王与忠义郡王倒霉之后，那些印子钱还在继续？”
周管家颔首:“正是！”
“那些钱财现在何处？”
周大管家戳戳天。
“你们的总部在那里？”
“四方当！”
迎春愕然:“四方当？我怎么听说北静郡王是四方当的东家？”
周大管家言道:“正是因为北静郡王是四方当的东家, 王爷们才选择四方当作为洗钱的中转, 抵押回来的宅子田亩都在四方当变现, 这一进一出银子就干净了。”
迎春追问:“北静郡王知道你们洗钱？“
周大管家摇头:“这个小的不知道, 四方当是当铺，我们当东西，他们给银子。”
迎春忽然追问:“冷子兴你认识吗？”
“认识，他是王爷的座上客, 负责拉拢那些世家夫人。”
“如何拉拢？”
“一般是瞧哪家主人缺银子了, 到他家当当，一来二去熟了，他就会好心介绍人家做生意, 说某种生意来钱快, 一般糊弄说去乌冬贩卖玉石, 或者说去陕西挖煤窑，或者说去四川开盐井。总是先糊弄他们把银子拿出来，其实是去放高利贷，等个一年半载，银子到手了, 胃口大了, 再明说放高利贷。”
“这人一旦尝到甜头，明知道朝廷禁令, 也舍不得利润, 心甘情愿参与。然后还会利用自家的权势, 打压那些想要闹事的人，保护像是冷子兴这种人，免得冷子兴出事把自己也搭进去。然后，亲戚介绍亲戚，朋友介绍朋友，再有介绍自己的兄弟姐，大家抱团赚银子。”
这样子关系网就像滚雪球。
凤姐大约就是这样子上了圈套，不仅如此，她还胆大包天，自己单干。
正好被王氏推出去替罪。
那时王子腾也死了，没人护着她。
可笑的是，王氏把凤姐推出去也没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连她最喜欢的白玉宝钗也成了乞丐。不得不依靠与袭人接济。
迎春又问:“英亲王真的疯了？”
周管家摇头:“没有，上皇命人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舌根也割断了，他如今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弹，就是个废人。”
迎春吸口冷气:“上皇亲自动手？”
“是的，别人哪里敢动英亲王？”
迎春终于明白太后如何那个样子了，其实，太后娘娘心里明白得很，她是疼到极致，恨到极致，不能报仇，不能诉说，只好沉默。
或许，太后根本没有郁结于心，她只是不知道如何自处。
又或者，她希望自己能够这样无知无识！
迎春觉得太后真是很可怜了！
英亲王这样活着，就是太后心中永久的痛，永远也不会结痂的疮口。
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迎春只有叹气，太后娘娘的病症真是无药可医了。
太后娘娘依旧吃的很少，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
迎春觉得不可思议，即便不吃饭，在荆棘蜜的滋润下，太后也不会这般。
这日迎春一整天用神识监视太后娘娘，结果，她每次喝下去的荆棘蜜，只要英嬷嬷一转身，她就抠出来了。
后妃自戕如同谋逆，太后娘娘不敢自杀连累娘家，故而，这般断绝自己的生机。
迎春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该死的英亲王，为了虚无缥缈的皇位，竟然把亲生的母亲害得生无可恋。
正当迎春无计可施的时候，上皇忽然驾临，径直走到太后面停住:“雅慧，我知道你觉得生无可恋，你怪朕，也自责。朕本不想惊扰你，可是，眼下的事情，我觉得还是亲口告诉你比较好，免得又跟十五一样，从别人嘴里得知，你更狼狈。”
太后蹙眉叹息:“臣妾没怪陛下，陛下怎么不相信呢？”
上皇瞅了迎春一眼，迎春被他眼中的哀痛吓得一跳，心中莫名惊慌。
上皇哀叹道:“小九出事了！”
“什么？”
迎春与太后同时惊呼。
所不同的是，迎春跳起来就跑了，太后娘娘却再次仰头就倒了。
太上皇神情萎靡，哀痛已经把他的几杯压弯了。
甘太医到来，忙着替太后施针，半晌太后清醒，却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上皇怒道:“你到底行不行啊？”
甘太医磕头:“太后娘娘太虚弱了，必须的吃东西……”
却听太后断断续续言道:“英儿，蜜，蜜……”
英嬷嬷喜极而泣，慌忙找出荆棘蜜，手指哆嗦，半天拧不开盖子。
上皇接过手，刚拧开，太后娘娘自己接过去，满满一口倒进嘴里。
一刻之后，太后娘娘有了精神:“替本宫梳妆，我要去迎接小九。”
上皇见太后肯梳妆了，心知她这是不再逃避自弃了。
一时间眼睛湿润了:“朕就知道，小九是你的命根子。只可惜……”
太后声音不大，话语却坚定不容忍质疑:“不会的！小九不会有事。他从小就乖，从那么一丁点，健健康康的长大了。经历了多少事儿啊。都是本宫糊涂，总是亏待他，他却从来没有怨恨过，不曾想，我心心念念疼爱了一只白眼狼啊，杀妻灭子弑母的白眼狼啊……”
说带悲伤之处，太后嚎啕大哭:“臣妾没有责怪陛下，臣妾是憎恨自己，厌恶自己，当初就该下狠手，不让小九背锅。或许，十五也不会走到今日，都是臣妾不听陛下的劝告，溺子如杀子！臣妾明白的太晚了！妾总觉得他是皇帝的儿子，再是混蛋还能护不住吗？谁曾想，他胆子越来越大，以至于今日无法收拾，都是臣妾教子无方……”
上皇摇头:“没有，你很好，你把小九教育的不错，只是十五野心太大，朕不怪你，是朕的纵容，养大了他的胃口，都怪朕，朕教子无方，不怪你……”
太后却哭的止不住，因为这七八日，她每日悔恨，不思饮食，身子已经虚了，悲哀到极致，再次晕厥。
这一次，上皇亲自喂了太后一口荆棘蜜，掐了半日人中，太后再次清醒过来，精气神已经好多了。
她伸手握住上皇:“妾身想去宫门口迎接小九，当初答过他。”
上皇颔首:“好，咱们一起去德胜门。”
回头却说迎春，她一路狂奔出宫，在宫门口遇见进宫的二皇子。
迎春根本没瞧见二皇子，她只瞧见二皇子屁股下头的菊花青。
二皇子这里下马请安，迎春不由分说夺了缰绳飞马而去:“借用一下！”
二皇子大惊:“姑母，姑母……”随后拉着一路追踪的福全:“姑母怎么啦？”
福全作揖道:“上皇刚刚接到密报，靖王在回京途中被贼人冷箭杀伤，冷箭粹毒，靖王的腿脚只怕保不住。”
二皇子闻言惊呆了，靖王一生喜欢军队，喜欢满世界游走，腿脚断了，今后怎么办？
还有，海疆的战事怎么办？
皇祖父可是说了，会派遣靖王镇守海疆。
二皇子顿时我慌了，忙着夺了随从的马匹，疯狂的抽鞭子，一路狂奔而去。
迎春这里出了城门，那马就被她骑成天马了。
她这里还嫌慢了，鞭子抽的啪啪响。不过，迎春不是抽打马儿，乃是抽的响鞭，吓唬马儿。
正当此刻，疯道人忽然出现，飞出一张信笺。
迎春接住，两字:无碍！
这是靖王的字体。
迎春讶异之下，翻身下马，追着疯道人进了林子。
疯道人大礼参拜:“师傅在上，徒儿有礼。”
迎春摆手:“到底怎么回事儿，既然无碍，何故又给上皇送那样的消息，这可是欺君？是不是你们自作主张瞎胡闹？”
疯道人道:“非也，靖王原本预备自导自演一场戏，结果进了榆关之后，竟然真的有人埋伏偷袭，靖王将计就计。让和尚封闭腿上穴道，假作腿部重伤瘫痪。到时候太医检查不出原因，靖王就会引诱太后提出让方外之士治疗。到时候，徒儿自会出面医治，师傅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迎春蹙眉:“好消息？”
疯道人道:“是的。”
迎春蓦地记起靖王自导自演这句话，忙问:“靖王为什么要假装受伤？”
疯道人道:“上皇已经决定给靖王与您赐婚，但是，因为您是二道婚，上皇觉得亏待了靖王，预备给您赐婚的同时，再给靖王一并赏赐两名次妃。您做正妃，三人一起陪伴靖王，为靖王府开枝散叶。”
上皇太后待她真是很好了，竟然还是看不起她？
迎春十分讶异，难道上皇对她的喜欢都是装出来？
迎春不相信:“这不可能，京都乃是天下的闺秀都知道靖王克妻，死了一大把老婆，谁还敢嫁女儿？”
疯道人道:“是次妃，不过是补偿靖王而已，身份自然不会高，太后娘娘已经发话，要求降低了，七品以上进士之女，皆可参选。庶女也不计较。当然，王府以您为主，若是您提前生下小世子，她们的孩子自然什么都不是，若是您……”
迎春嗤笑，她生不出来孩子？小混蛋难道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虽然说以她为正，以她的孩子为主，但是迎春心里很不舒服，觉得受了骗了。关键是上皇太后表现的那么喜欢她，背后怎么能这样算计呢？
迎春顿时有些泄气:“靖王如何打消上皇太后赏赐次妃的心思？”
“靖王腿脚受伤，从前英明神武不在，那些人家估计不再会上赶着把女儿送进宫。再者，靖王回京后会拒绝赐婚，不管是您还是次妃，他都会以自己残废为名拒绝。这般一来，太后必定着急，邀请方外之士顺理成章，到时候，徒儿会居中运作，保管你心愿得偿。”
迎春蹙眉:“那些次妃人选会主动拒绝吗？”
疯道人笑道:“当然会拒绝，当他们答应作次妃的时候，就会各种倒霉，没有谁冒着生命危险，只为做个没有前途的次妃吧。”
迎春这时已经发现了二皇子，觉得难以下台了:“搞的什么嘛，既然知道早点给我透个底儿，如今我跑都跑出来了，二皇子还追来了，怎么收拾？”
疯道人道:“您继续跑，只是不能跑成天马的模式，等着二皇子，然后大家一起证实靖王受伤的消息，岂不是很好？上皇可是十分信任二皇子。”
迎春赶在二皇子到来之前重新上马，慢慢跑着。
二皇子终于看见了迎春，顿时心里安定了，终于追上了。
迎春还在努力挥动鞭子。
二皇子老远叫喊道:“姑母，姑母殿下，您等一等。”
迎春你这才慢慢勒住马匹:“二皇子，你怎么来了？莫不是母后她老人家……”
二皇子气喘吁吁:“不是不是，侄儿根本没进宫，瞧见姑母您情形不对，得知王叔出事，就跟上来了。孩儿陪着您吧？”
迎春拍胸:“原来如此，怪我当时太心急了，没跟你说清楚，吓着你了吧？”
二皇子拱手:“哪能呢，侄儿就是担心姑母您。”
迎春拱手道谢:“怪的父皇看重你，小小年纪到比姑母沉重。”
二皇子马上辩白:“侄儿今年也二十了，不小了。”
迎春这个时候虽然安心了，却不能表现出来，忙着挥手一鞭:“那咱们快走了吧，我这心里慌得很，听说贼子在箭头上粹毒了，靖王兄的腿脚从前就受过伤，这次又中毒，我怕他腿脚保不住……”
二皇子试探道:“侄儿闻听姑母不仅会配制许多秘药，还能精炼药液，让膏药发挥出最大的疗效，不知道您可带了没有？”
迎春道:“这我哪儿会放在身上，不过，我临走给靖王兄留足了解毒生机的膏药，保住性命应该不难，我就是担心腿脚会残疾。”
二皇子越听越着急，他马上就要被册封太子，届时上台的第一个功勋就是依靠靖王叔收回海疆的权利，把占据沿海岛屿的倭寇海盗全部歼灭。没想到尚未开战，主将先伤，若是给他知道谁在捣鬼，必定不会轻饶。
迎春合着二皇子足足跑出二百里，到了十里屯。
靖王的部队就驻扎在这里了。
一时到了辕门。
迎春今日着女装，侍卫并不认得，横枪阻拦:“什么人擅闯？”
迎春抬脚踢掉了银枪:“啐，睁大眼睛瞧瞧我是谁，你那狗腿几乎不保，还是我替你刮骨疗伤呢！”
侍卫瞪大眼睛，随即跪下了:“你你你，您是贾大人？瞧我这狗眼……”旋即喊叫起来:“贾大人回来了，王爷有救了……”
迎春带着二皇子畅通无阻到了帅帐。
贾琏与周青等四大统领都在，几人见了迎春二皇子齐齐跪拜:“参见公主殿下，皇子殿下。”
迎春摆摆手，径直闯进帅帐:“罢了，王兄怎么样？”
这般时候，小李太医与小柳太医两个已经替靖王清理过伤口的腐肉。
两个白胡子老太医，正围着靖王在诊脉。
四个人正再商量，闻听二皇子公主驾到，忙着磕头迎接。
除了小李子，竟然没人认出迎春来了。
也是因为这些太医不敢盯着公主瞧。
“脉象如何？”迎春一说话，白胡子太医听出来，甚是惊讶，却是不敢怠慢:“虽然有些伤元气，但是性命无碍，只可惜，靖王昨日受伤至今，腿脚不能动弹，臣等无能，查不出缘故。”
因为换药需要刮除腐肉，靖王吃了止疼药，这家伙心大，竟然睡着了。
迎春检查伤口，因为余毒没有拔除干净，伤口周边有些乌青。
迎春握住靖王的虎口，异能顺着心肺肾的路线走一趟，内脏没有丝毫损伤，检查到腿部，果然被灵气封闭了穴道。
受伤的腿脚被人为用灵气封住了穴道，循环不畅，肌肤惨白，没有知觉。
这个和尚真是胆大妄为。
这种断绝血脉的方法，很可能会让腿部的肌肉坏死。
迎春悄悄用异能替靖王疏通了腿部的血脉，很快腿部的颜色就恢复血色。
迎春觉得与其封闭穴道，不如让靖王陷入昏迷更妥当。
二皇子这时候发现靖王一直没有动静，忙着追问:“姑母，王叔可有不妥？”
迎春只好顺着太医的诊断胡诌:“估计伤着经脉了，右腿暂时没有知觉，不过，好好调理，未必不能恢复。”
二皇子眼眸一亮:“您有办法？”
迎春摇头:“我钻研的药方都是治疗红伤，肌肉破损，骨头断裂这些都有奇效。但是，这种经络受损的医案，我没见过，也没有现成的方子。但是，我知道一种方法可以试试，就如同小儿学步，让靖王重新训练学习走路，或许管用。”
两位白胡子太医闻言颔首:“此法从医理上说的通！”
二皇子对于靖王表现出十分的孝顺与重视，亲自替靖王擦汗，并提出值夜陪伴靖王。
这一来，迎春想夜半跟靖王私会，交换一下情况的打算只好放弃了。
二皇子可是精明的很，闹不好就让他抓住了端倪。
迎春想把二皇子支开:“我跑出来父皇母后都知道，你出来的时候可让人通知了父皇母后？”
二皇子摆手:“姑母不必担心，福全应该回去报告，不碍事。”
迎春也只好罢了。
这一来，迎春道有时间跟贾琏详细交谈了。
迎春将京都的事情细细告诉了贾琏，包括英亲王下毒，夏守忠戴权竟然都是英亲王的爪牙，而戴权更是从十几年前就跟英亲王有所勾结。
英亲王妃就是戴权耍手段当上了王妃。
再有英亲王竟然是高利盘剥的主使之一。
迎春最后加以自己的总结，她觉得戴权疑似陈家的卧底，又像是徐家的内应，迎春不能确定，只是把一切有辛密告诉贾琏，让他自己分析。
贾琏听得一惊一乍:“既然如此，忠义郡王为何宁死不愿意供出英亲王？”
迎春道:“或许，他就是为了给上皇添堵吧。我听说，当初忠义王造反，其实是被人设计，因为当初领兵的将军自戕而死，忠义王无法自辩。再加上他母妃当时刚刚失宠，就碰上忠义王起兵，两件事情太凑巧了，这才彻底触怒了上皇。”
贾琏颔首:“这我知道，祖父宁死我虽小，但是，他遗言吩咐，让后辈不要再牵扯到皇子中间，我是记得很清楚。所以，父亲从来不跟皇室来往，交往的都是八公府的那些二世祖老纨绔。只可惜珍大哥不听劝告，执意跟着忠义郡王与忠顺王掺和。
他是族长，祖母也管不了他，也只好罢了。后来把大姐姐送进宫，一是博取陛下的好感，保住荣府的荣华，二也是表明咱们忠于陛下的立场。”
迎春撇嘴:“那么多的子孙不去科举入仕，建功立业，一家子的前程全部压在一个女孩儿身上，贾府被掏空，也怨不得人。卫子夫独霸天下，结局又如何？这样的家族不完蛋，也是天理难容！”
贾琏顿时脸红耳赤:“那个，是确实……贾府真是没一个争气的子弟。”
迎春一笑:“我不是说哥哥，哥哥你做得很好，只是当时也不由你当家做主。不过，今后哥哥要制定新的家规才成。其实有一句徽州的俚语，我觉得用在大家子弟身上，也很实用。”
“就是前生不修？”
“后面一句:十四五六，往外一丢！”,精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