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方明青为了避免尴尬,早早起床,到楼下逗着婴儿。这十来日过去,方明青不仅仅更了解谢锦兰,也是清楚其余众人的性子。
刘氏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安静,偶尔发呆不知道想什么。作为一个奶娘,却是极其负责的。
方初,好吧,除了武功高强还有冷面以外,就整日抱着自己的剑,每日擦拭这剑。方明青每见一次,鸡皮疙瘩甩一次。你能想想一个冷面硬汉像对着情人一样抚摸剑身的猥琐样吗?方明青绝不承认是因为方初说他老之后,他就记恨上方初了,黑方初一辈子,不解释。
至于我们最小的成员,小方昊,那可是天底下最最乖巧的孩子。要拉耙耙,哼唧一声;要撒童子尿,哼唧一声;要吃奶,哼唧一声……所以可怜的方昊被无良养父取了个小名,没错,就是“哼唧”。
谢锦兰下了楼便看见方明青玩弄着堂堂皇子的小唧唧,嘴里还叫着皇子的小名:“哼唧,哼唧,你真乖。”不得不说,叫这小名时,谢锦兰总有种奇怪的感觉。直到后来,她到了方明青的家中,看见某种生物之后,就再也不叫这个小名了。
“锦兰,你起啦。快点用完早食,我带你去看一件宝贝。”
谢锦兰看着方明青灿烂的笑容,下意识地回以一笑。忽然之间,有什么从心间,破土而出。瞬间在方明青看不见的左脸脸颊上的嘴角上扬地更高些了。
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放过他,不可能。
这城外的阳光正好,现在已是四月下旬,青草早已绿了一片。
而谢锦兰看着眼前造型奇特的马车,觉着自己对方明青的了解还不够深。这马车居然有四个轮子,车厢四周封闭,只有一扇小门和一扇窗。而车夫的位子在车厢的前头,做出一个与车厢相连带有板凳的座位模样。
赫然是昨日方明青心中所想的罗马四轮车。
她是知晓方明青对于马车的嫌弃,可是这样造型奇特的马车,本就不安分的她心中跃跃欲试。
而在现代尝试过这种样式马车的方初脸上的惊异,不过是因为这些木匠不过一夜的时间就能将自己所说还原成八九不离十的模样,又加入了这个时代的元素,格外精美。
甩开方明青的手,谢锦兰撩开裙子,钻了进去。因着小方昊还没满月,不能见强光,刘氏和方初便待在了客栈。而现在,就是谢锦兰和他方明青两个人的时间了!
方明青坐在那连接着马车车厢的简易木板上,依照自己在现代时的经验,驾驶马车。刚开始还有些慢,后来熟练了之后就撒欢了。
而有一群人早就来到这里,正是闭眼不过两个时辰的木匠们和赵炜。木匠们兴奋在自己手中有这么一件奇物的诞生,而赵炜则是看出了马车的价值。
“瞧,真的可以转向!”
“天哪,居然这奇物竟是在我们手下诞生。”这件事我可以吹到我曾孙那辈。
“就是不知这减震效果如何?最好能够亲身一试。”
闻言,那些木匠的讨论具是停了下来,狂热地目光放在了赵炜身上。赵炜也不过二十出头的人,这么些叔叔爷爷辈的目光在他身上,着实让他骄傲,还不是他的眼光好。
就算心中尾巴翘得再高,赵炜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反而推脱到方明青的身上。
方明青呢,也无所谓,最关键的是,还指望着这些人把马车拉回客栈,好让他再陪陪谢锦兰。
“贤弟。”一见方明青扶着谢锦兰下了马车,赵炜就一马当先地迎了上去,他身后跟着浩浩荡荡地一群木匠。
就见赵炜一摆手,一个小厮上前,递上一个盒子,方明青本想拒绝,昨日麻烦那么多的木匠就为他一人打造马车,他已是万分感激,怎么可以再拿赵炜的东西,而且,赵炜这厮一看就是老奸巨猾的那一类人,他的东西可不好接。
赵炜一笑:“这不过是我那还算长寿的老祖儿时佩戴过的长命锁。听你有一子,便想着给你拿来了,算作满月礼如何?”
时人认为若能够佩戴百岁以上的老人幼时戴过的长命锁,这个孩子就会长命百岁。
方明青也是从原主的记忆中知晓这个世俗的,连连推辞:“使不得,使不得。”
但赵炜却笑道:“如何使不得,你对我赵家三房可是有助良多。先不说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能够进国子监可有一份你的功劳。就昨日那弹簧,也不是俗物。”
“我也不唬你。这马车既能减震,还能转向,我十分看好。若是我们之间达成协议,对我赵家又是一大助力。”
方明青虽然不了解这个时代马车的制造技术,但从昨日他一讲明这马车的设想,赵炜就召集十数个木匠,连夜赶制,就可以看出这马车的前景。
其实,方明青本不欲对这个陌生的时代有太多的干预,但是他要存钱啊,他也就只有这些小打小闹的本事了。殊不知他的小大小闹对于这方世界可谓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现在的方明青在过去家人维护,朋友恭维的情况下,心智其实也不过大学时期,说他成熟,但有些方面还是考虑不周;说他不成熟,但对于一些人事俗情有些了解。
见方明青面上看不出什么情况,赵炜舌灿生花,不停劝说。
而一旁的木匠们倒是求知若渴,与那谢锦兰只保持了一段小距离,询问着马车的减震效果。谢锦兰何曾被这么多男人围在一起过,刚开始倒是吓了一跳,但也分辨地出这些人没有恶意。又瞧着方明青那边一时半会那赵炜也停不下来,索性开口讲述。
待方明青彻底被赵炜忽悠住,答应一回到乌照府就联系赵炜商量马车事宜,拉着被众木匠围住的谢锦兰,拜托木匠们将马车送回客栈之后,就脱身了。
这些古人真可怕,还是媳妇可爱。
不觉间已经回了城中,两人对视一眼,谢锦兰不由得调笑道:“好歹是逃出生天了。否则你那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后你侬我侬的计划如何实施?”
方明青耳垂鲜红,咳嗽两声,点了点头。谢锦兰不由得大笑出声,赫然像是个一代女侠。周围也没有酸儒,皆是平常人家,见此,只是好笑地摇摇头。终归是年轻夫妻,精力旺盛,甜甜蜜蜜。
只是可惜方明青的心思终究是要落空了。
眼前一堆人,而谢锦兰已是挤了进去,方明青只好在谢锦兰身边护着。
只见一人跪在地上,头低垂着,穿着一身丧服,面前一张纸上写着“卖身葬父”,写得那叫一个感人。但是谁在乎呢?一婆子揪着自家丈夫离开,余下的不过是些没钱的街头混混。
方明青撇撇嘴,对着谢锦兰道:“我知你信佛,心善。但一般这都是骗人的把戏,专骗那些自己为怜香惜玉的男子。你可万不许被骗了去。”方明青虽说不惧麻烦,但性子惫懒,最是怕沾染上麻烦。
至于谢锦兰心中如何想,那必是,谁信佛?谁心善?谁是会被骗去的男子?那肯定不是我。
这个时间正是一日里日头最毒的午间,方明青用长长的袖子为谢锦兰挡着,可谢锦兰却还在看那女子。若是没有记错,这女子应该是当初护在谢锦绣身旁的护卫。
谢锦兰心道,我说过不与谢锦绣为敌,这等抢人之事……
“我们再看一会。”
方明青心中哀嚎,那只见得到头顶发旋的小妖精有什么好看的?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一白衣女子领着绿衣男子带着十几个打手闯了进来。只听见一声惊恐“江二公子”,周围人退了个赶紧,只余下几个与方明青一般满脸懵逼的外乡人。
只见那白衣女子拿下手中遮脸的白帕,露出真容。本来一张楚楚可怜的面容上愣是被揍红了脸,指着跪在地上的女子道:“就是她,公子,若非得你相助,小女子也只好自杀了事。”
绿衣男子登时被迷得不知东西,朗声道:“是何方宵小,在我爹治理下的元洲省司……琅琊府上闹事?诺诺诺,是你不是,居然对小仙子下此毒手。还夺了她为老父服丧的丧服?真是丧尽天良。”
只见那白衣女子连连点头,垂泪欲泣。只是这“小仙子”之称,在方明青看来,自己尚且不敢这么称呼谢锦兰,这两人真是……好不要脸。
在绿衣男子和白衣女子的双簧戏下,在另一方毫不理会的情况下,绿衣男子怒了,大喝一声:“给我打。”
穿着丧服的女子出手了,左手抽出跑在最前头那人手中的棍子,反手就是一棍子,噼里啪啦地竟没有一人触碰到这女子和那尸体。是的,不可否认,这附近唯一没有波及到的就是这女子和尸体的那一方位。若不是眼前情况危急,方明青倒想拍手称好。
方明青牵着谢锦兰的手躲到了……尸体的后面。
说时迟,那时快啊!
各位看官可瞧好了,那身着麻布丧服的女子神色不动,一棍子抽中了左手边那两个打手的肚子,登时打手倒地,口吐白沫,那棍子也是断成两段。而这时右手边的打手已是靠近女子,手中的棍险些打中女子的头颅,便退后数十米,仔细一瞧,女子手中的残棍直直打中打手的肚子。
一计扫堂腿过去,又是一人倒地。剩下的人护住那还在上蹿下跳叫嚣着要女子好看的绿衣男子,不敢上前。一贼眉鼠眼的打手大喝一声,直冲向前,手中的棍擦过女子的耳边,冲向那地上的尸首。
女子此刻想拦也是拦不住了,面色剧变,回过头来。却见……
真疼啊!方明青接住了三指粗的木棍,一阵风起,白布被掀开,隐约看见里面人的面容,想要再看清些,自个儿的手却是先一步将白布盖上。方明青抬头冲众人邪魅一笑:“死者为大,你这般做,可是要遭天谴?”
女子轻轻瞥过方明青一眼,转过身,利落的将脚压在那个丢出木棍的打手身上,愣愣的看着周围不敢接近的打手们。
“你们给我等着。”熟悉的反派宣言。
在绿衣男子领着两三个虾兵蟹将离开后,女子跪倒在地,冲方明青道:“恩公大恩大德……”
相似的桥段在方明青的儿时简直是噩梦,因为每次电视上播放到这个场面时,他的母亲就会耳提面命地教育方明青和他哥哥,于是方明青连连摆手:“不必了,你,你给我娘子当护卫就是。”
谢锦兰古怪地看了看方明青,扶起那女子道:“姑娘不必理会他。这有些银两,先把……葬了再说。”谢锦兰本不想搭理这个将要成为谢锦绣护卫的女子,但现在是上天将机会送到她手中,不把握住,就是傻。但她知晓一般有本事的人绝不会这么轻易备收服,只想徐徐图之。
可是就是有一种人,被幸运女神垂帘。
女子摇摇头:“既然是恩公有托,我定万死相助。”末了还要再添一句“江湖人最讲信义”,直戳谢锦兰的肺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