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意思明了,便是闻道已经答应去建康了,钟裴立即拍马屁道:“还是公主厉害,一出马就说服了那疯老头儿!之前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他愣是跟我装疯卖傻!”
玄三唇角露出一点笑容,与钟裴说道:“那是,毕竟是药圣,在江湖的时候不少人求着他呢,有点骨气也是应该的。”
赵兮却是轻嗤一声,平静说道:“什么骨气?什么威武不能屈?筹码加够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听语气就知道赵兮现在的心情并不怎么好,所以钟裴钟裴和玄三适时地的闭嘴了。
回到国师府中,赵兮按照之前说的,一字不差的写了一纸契约,签了字盖了章就让玄三去送给了闻道,令其与玄壹片刻不得耽误,加急赶往建康。
她自己则简单的看了今天她昏迷时发生的事,得知朝臣还被玄零扣在国师府后,赵兮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下令把朝臣都释放回府了,除了钟荟其他人一概不见。
凉亭中,赵兮端坐在石凳上,越下越大的雨,打在地上,激起的水花,将她的裙角也蕴湿。
钟荟自己打了把伞,从屋檐下穿过走廊来到亭子外面,恭敬说道:“臣钟荟,见过端敬公主。”
赵兮原本看着氤氲的烟雨出神,听到钟荟的声音后转过头来,浅笑一下说道:“钟尚书进来坐吧,我煮茶等你有一回了。”
钟荟这才收起伞进去了凉亭,在赵兮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开口便劝说道:“公主,您身体刚好一点,此处潮湿阴凉,不宜久留。”
赵兮却不理会他的话:“钟尚书博学多识,可会观天象?”
不知为何谈到天象,钟荟点点头谦虚说:“略懂一点。”
“那你说,今天建康是什么天气?是晴天,还是雨天?”赵兮说着话转过头来正经盯着钟荟的脸看。
她不是在玩笑,是认真要问的。
钟荟莫名的心里紧张,不敢捏造谎话,坦言说:“臣不是专门研究天象的,所以没有日日观天,公主要是想知道,臣今晚就仔细观察,明天给您答复。”
赵兮轻嗤一声,转头提起茶壶给钟荟倒了一杯茶,缓缓说道:“我昏迷的时候,玄零他们的处理方式,有些粗暴,钟尚书跟朝臣们就没什么话要进谏吗?”
钟荟认为总算是切入正题,咽了口唾沫小心说道:“这么长时间以来,朝廷一直不算安稳,朝臣每天上朝都是把头别在裤腰带上,早就习惯了。起初或许抱怨几句,但最后能活着出去就已经是庆幸了,庆幸您玉体安康。”
赵兮喝了一口茶,神色淡淡的说:“哦,如此就好。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想要钟尚书给解一下。”
钟荟垂眸笑道:“公主心中装的都是家国大事,臣只恐见识短浅,反倒误国误民。”
赵兮莞尔。
虽然和着雨声,但她的话钟荟听的清清楚楚。
“我因为救人心切,不小心被陈国三皇子抓住,其间受的折磨不必多说。在陈国三皇子的要求之下,摄政王独孤未雪不惜代价,亲自做人质换我回长安,如今我举国筹谋伐陈。钟尚书说说看,是仁?是不仁?”
伐陈这件事,在钟荟看来,从头到尾都是赵兮一个人的主意,她甚至没问过任何一个大臣,自从章川回了长安后,便直接下令发出了新政,而玄衣卫向来都是铁血手段,朝臣们早就习惯了的不敢做出头鸟。多少年来,玄衣卫专杀出头鸟。
所以钟荟没想到这样一件赵兮从头到尾控制的大事,此时竟会来问他!
心中思虑片刻,因不好迟疑太久,钟荟回答的还是很中肯的:“且不说南北两国交战数百年,死伤兵士百姓无数。便是如今,朝廷政令已出,雷霆手段之下,多少豪绅贪官死于刀下?全国各州郡的丙丁也已加急赶到长安,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所以此时仁与不仁已经不重要了。”
赵兮今天却是固执的要问个究竟:“可是我偏要问个结果,钟尚书实话实说便是。”
见还是绕不过,钟荟只好硬着头皮说:“仁与不仁本就是事物的两面。摄政王舍己救人,公主感激在心,遂举国伐陈以图回报,但从事情的开始来看,这是报恩,是仁,只是代价太大,盖过了事情的本身,于全局来看则不仁。但臣听闻,公主曾说过,此次伐陈为的是天下永久太平,陈国的死伤不可避免,但您会尽量避免大周的死伤,所以特意赶造了一批兵器,所以若是将来兼并了陈国,于未来来说,是舍小义取大仁。”
说了这么长,钟荟还是没有干脆的说仁不仁,只是从各个角度出发,给赵兮清楚明白的解释了一遍,究竟仁不仁全看赵兮心中的想法究竟如何。
赵兮失笑:“钟尚书真不愧是当世高人,恐怕没什么问题能难倒你了。”
钟荟尴尬一笑:“公主谬赞。”
赵兮突然又收起笑脸,冷着脸严肃说道:“当然是谬赞!”
突然的呵斥,让钟荟觉得心很累,习惯性的起身跪在地上,请罪。
赵兮看他俯首的样子,不愿去多计较,转而说道:“我再问钟尚书一件事,伐陈大计已定,不知钟尚书与诸位朝臣可曾想过,强攻下陈国后,该是继续铁腕控制还是安抚之?”
钟荟这回自己抬起头来说道:“这个问题臣还真的想过,臣以为铁腕控制只会让陈国百姓奋起反抗,当采取安抚政策才是长久之计,只是如何安抚,臣还没想好,臣私下也问过许多同僚,并没有什么系统的主意。”
赵兮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便将自己的主意说给他听:“要安抚这一点,我与你想的一样,至于具体政策也没想好,但我想到一个主意,能够解决这个问题,还望钟尚书亲自主持。”
钟荟欣然答应:“能为公主解忧,臣自当效劳。”
“现在的朝廷官员,虽说有些是王爷提拔的寒门子弟,可终究只是看机遇,有不少人没有这个机会遇到王爷,就只能被埋没,所以我想举行一次考试,考试题目便是治国的策论,全国所有人,无论身份皆可到规定的地点答题,由此选拔一个有才能的人,为朝廷效力。”赵兮说的这个办法,其实是为了将来开科考试做准备,而且她现在确实需要这样一个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