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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成了鱼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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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知过了多久,依稀能听到鸡鸣犬吠……再仔细听还能听到牛的哞哞声……又有儿童背书的声音!

    我用尽浑身的力气抬起头来——岸上——炊烟捧朝阳,桃花染阡陌,杨柳妆白墙,茅舍点青山,如此世外桃源如同画卷一样铺展开来。

    在海浪的推送下,浮槎碎片跌跌撞撞地冲到了沙滩上。

    一个少年迎面跑来,欣喜的把我抱起来,说:“咦,这儿怎么会有个婴儿!”

    也许是因为饿晕了,也许是少年清朗而纯净的眼神给了我一种安全感,我的眼皮慢慢的合上了,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再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暖暖的床铺上,已经不觉得饥饿了。

    睁眼所能看到的就是屋子褐色的木梁……微微侧头,身边的古木圆桌上放着半碗奶,腥腥的像是羊奶的味道……环顾屋子,简陋却整洁……

    耳边传来一老一少的对话声。老人说:“这孩子不能救,村里就这十几户人家,平白从海上漂来一个婴儿,多半是妖孽,她万一是鱼煞,将会给整个村子带来灭顶之灾!”

    话音刚落,少年急切的争辩道:“可她只是个婴儿,鱼煞不是在昨晚被俞道长施法杀掉了吗?”

    此刻,我才明白,原来昨晚的杰作,是出自这位俞道长之手。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收这个孩子!我得把她交给俞道长,让他来决定她是生是死!”老人说话斩钉截铁。

    “她是我救来的,我是不会让你把她交出去的,你把她送走跟杀了她有什么分别!”少年也是不依不饶。

    “你……”

    “啪”地一声,老人的手拍在桌子上,震得半碗羊奶都洒了出来,沿着桌缝缓缓流下来,滴答滴的滴在地板上,而老人声音气的都有些发抖——“你和我爷孙俩,凭空家里多出个婴儿来,你让邻里怎么想!”

    少年走过来,看我已经醒过来了,便护住我说,“反正我不会让你把她带走的!”

    他白净的脸上,因激动而微微泛着红晕。他呼哧呼哧的喘息着,气息喷到我的脸上。

    这就是我的恩人呐!

    我正想开口打个招呼,顺便说自己不是妖怪,瞬间想到自己现在是个婴儿——老人已经把自己当做妖怪了,如果开口说话,那就性命难保了,于是我选择了金子——沉默!

    “爷爷,你看她醒了,多么可爱的小娃娃,她怎么可能是妖怪呢!虽然我才六岁,没有见过鱼煞究竟什么样子,但是听村里人说鱼煞是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即便她是妖怪,也是个小妖怪,等我们发现她做坏事的时候,再找俞道长收了她不就行了吗?村里那么多人都可以驱妖,还怕她跑了吗?”

    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孩纸!

    老人沉默了会儿,走过来,端详着我。

    “也罢,她不哭也不闹,没准是个哑巴,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少年高兴的几乎跳起来,“只要爷爷让她留下来,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靠,你才是哑巴呢!本美女一张口,冷却缩减无上限,滔滔不绝……到底他让少年答应什么条件呢?

    “我先出去一趟,回头再说!”老人说完,就出门了。

    被教授坑了一把,让我深刻认识到,老人都不简单,所以我隐约觉得有点不祥之兆。

    满心欢喜的少年,则没想那么多。

    在确信自己捡来的这只“小奶狗”没有性命之忧之后,便跑过来,仔细端详起来。

    我也暂时可以喘一口气了,于是仔细的打量这这位救命恩人,以他的年龄应该是垂髫之年,梳个总角,垂着刘海的样子,然而却只在头顶粗粗挽了一个发髻,用一个弧形的骨头篦子固定住,看上去他应该只跟那位老人生活,至少应该没有母亲的呵护,因为这屋子里没有任何女人细腻柔软的气息……

    他垂下来的刘海遮住了鹅黄色的眉毛,一双不算大却非常明亮的眼眸专注而充满灵性,像是会说话一样,安慰着我还在噩梦中的心灵。

    少年举起小手伸向我的脸蛋……

    “你……你要干什么……”我本能的一闪……还没有男生敢这样摸她的脸呢!

    但是那少年的手却停留在我的头发上,像捋一只小狗一样捋着我柔软的头发。

    “以后你就叫小棉球吧,你浑身软软的就像个枕头,就像我把阿黄捡来的时候,它也是这样的。不过,它六个月就长大了,你再过六个月能长大吗……阿黄,来看看我们的新朋友,以后你和我要一起保护她!”

    阿黄像是能听明白一样汪汪叫了两声。

    我有种落草为寇的无奈……

    奇怪的是,他的手像是定海神针一样,没摸几下就让我萌生一丝睡意。

    ……

    “那孩子在哪?”

    “娅姑随我来!”

    院子里出现两人脚步匆匆的声音,话音由远及近。

    我睡意全无,紧张的瞥着门口——这预感中的不祥,来的如此之快!

    少年也不禁站起来,紧张地望着门口。

    老人掀起帘子,走进来时,少年眼里噙满了泪水,道:“爷爷你骗我!你说过会放过她的!”

    他扑在我身上,死死的抱着我,使得我几乎窒息。

    “垣儿,你别激动!你把那孩子放下,你把她都快闷死了!乖,放下……对,听话,我跟你慢慢说……”

    说话的应该是娅姑了。

    少年的爷爷,站在身后,略带出卖人之后的羞愧。

    娅姑看了我一眼,俯下身子,拍着少年的背,柔声说道:“她之所以活下来,是因为她并不是我们抓的鱼怪,只是秉承天命而坠落的客星,虽为客星,出无恒时,居无定所,隐藏于星辰之间,规律难测,但是也不乏吉兆之星……大甄朝近年灾祸连绵,甄皇屠戮生灵,弑父篡位,已是衰极之象,客星来此,福祸两相依。她又这么小,又有何惧!”

    我分明听出来一丝糊弄孩子的语气。

    看来少年也是聪明的,他生气的说:“我不管什么客星,主星,你只说会不会伤害她!”

    “非但不会,还会好好养大她,只要你肯拜俞道长为师……”

    此时,她见少年不为所动,就嗔怒道:“喂喂……让你做我师弟,这可是抬举你了好吗?”

    我松了一口气……

    静等少年的答复。

    “哼,我讨厌那个牛鼻子老道,道为天地大化,岂能以人力而为之,飞鸟可曾收藏?但并不会饿死!可曾想到明天,想到将来?天地也不曾绝了他们!你们修道之人,驾驭生灵为己所用,我不屑为之!”少年对俞道长犀利的一番猛批。

    这让我不得不开始正视眼前这个六岁的孩子了!好样的!姐给你点赞,一百字五星好评!

    没想到老人忽然激动起来。

    “混账,你不绝,我儿孙的命却因你而绝……”

    原来,他并不是少年的亲爷爷。那他的儿孙之死,又是怎么回事?

    娅姑连忙打断道:“端木老伯,他只是个孩子,那些话别往心里去,我再好好劝劝他!”

    老人擦干泪水,仿佛万千惆怅,他颤巍巍说道:“你带他们走吧,他在你们那里,我也对得起严青了。”

    我竭力的去脑补一些细节,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然而又有新的人物,新的疑问被扯出来。

    娅姑说:“这次出结界,自阴洛州和仓门州带回一车史料,你是前朝史官,是时候整理这些史料,还世人一个真相了!你随我们一起上山吧!”

    老人因激动而颤抖的嘴唇嗫嚅了一番,眼神忽然明亮了,他征求意见一样,看着娅姑:“真的,可以重修历史么……可一入落雨村,哪还有出去的可能?!我这个前朝史官还有何用!”

    娅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点点头,“令儿孙,也会被列入忠烈排位。”

    此时的我,脑袋已经全是浆糊,怎么和都和不明白了。我只知道,这情形,少年肯定要屈服了。

    老人一把拉过少年,痛哭起来。

    被老人紧紧抱在怀里的少年,果然点头答应了拜师的事。

    随后,我就被娅姑包裹在了厚厚的棉被里。

    我知道,这是要换地方了。

    出门的那刻,我探头呼吸着清凉的空气。无意间,我发现那片丢在墙角的浮槎碎片——竟然发芽了,而且窜出来半人高。

    月色如水银一般流泻在这个静谧的村落,林间阡陌间四个影子缓缓而行。端木老伯带着行囊走在娅姑身后,少年则执意要背着我才肯走。

    阿黄时而跑远几步,时而回头等一下少年。

    “把她给我吧!”娅姑回头看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少年,柔声说道:“你还是个吃奶的孩子,怎么懂抱孩子的方法呢,你这样抱着她还没到山顶就被你晃散架了!”

    这倒是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都快被晃荡吐了。

    少年往后一缩,丝毫没有给的意思。

    娅姑不依不挠的伸着手,“抱孩子要把手掌和手腕托在她的脊柱上,这样她才不会受伤,给我……”

    少年似乎觉得她说的在理,而且他也实在抱不动了,就把我给了娅姑,紧随身后。

    行至山顶,凉风阵阵,松竹枝杈摩擦发出的声音如同海啸一般,让人心生敬畏。

    我在娅姑怀里,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不知小时候,妈妈是不是也这样抱过我。

    我开始想家了……

    此刻,那个世界仿佛才是遥远的,因为我无法呼吸那个世界的空气,触摸那个世界的一切。如果说这是一个梦,那么哪个世界才是更真实一些呢……

    “这个孩子还真是怪,不哭不闹的!”娅姑喃喃自语。

    如此幽静的山谷,哪怕心跳声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怎么会听不到娅姑的话,但是我真的是哭笑不得。

    我可以学中年人的睿智,学老人的老成,但是从没想过怎么学做一个婴儿——现在装哭,万一把狼引来怎么办,看来只有装睡来得实在。

    “娅姑,我走不动了!”少年一屁股坐在小道旁的草窠里。

    娅姑回过头来,摇摇头,“也罢,把你身上带的奶喂给这女娃,你就减轻负担了!”

    “哎呀,竟然尿了我一身!”我一听说喝奶,不由自主的发挥了孩子的本能,身子下热乎乎的一阵,把娅姑漂亮的白纱裙从腰尿到了脚跟。

    垣儿在旁边哈哈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伴随着溪水潺潺,松涛竹啸之声回荡在月空。

    一直沉默的端木老人,也忍不住嘿了一声。

    “娅姑,还要走多久啊!”少年问。

    “那要看谁了,就凭娅姑我的御剑飞行,眨眼间的事,但是带着你们一群人,哎……”娅姑语气里满是嫌弃。

    她停下来,扒拉着我的被子。

    我觉得身上一阵冷,三个人七手八脚的给我换上了尿布。

    “哎,真是丢死人了,幸亏是个婴儿之身,要不真是没脸见人了!”我一边喝着垣儿身体暖热的奶,一边这样想着,找回一种考试成绩公布前的淡定。

    “你看,那就是飞来峰,师父打坐练功的地方!”月色下娅姑指着一座突兀的山峰说道。

    一会儿,她又指着松竹掩映下的一排俨然屋舍说,“那边是是勺卷居!”

    “为什么叫勺卷居啊!”少年问。

    “师父说幽斋磊石,木石为居,一卷代山,一勺代水——那斋舍,一抹横陈如书卷……上去之后还有一潭清池,是山上清泉所泻,即为一勺水!”娅姑语气中,带着对师父的仰慕之情。

    “呵,山就是山,贵在灵,为何要用俗厌之书卷代之;水贵活,为何以不动之潭水充之!”垣儿脱口而出。

    娅姑竟被驳得无言以对。

    我不禁在棉被里抿嘴一笑,好厉害的嘴!

    “你个小破孩,早晚有师父收拾你,不要这么嚣张!”娅姑回头啐了一句。

    又行许久,终于到了娅姑所说的勺卷居。

    “师父,他们已被带到,请师父吩咐!”

    想必,面前的这位就是俞道长了。

    他显然已经在等。

    “把那孩子抱过来,让为师一看!”</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