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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风起具茨 章一 风后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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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岳嵩山东三百里,有山名具茨,为秦岭余脉,其主峰曰风后岭,其南有侧峰老山坪,传远古人文始祖黄帝登具茨山,升于洪堤上,受《神芝图》于华盖童子,即是此山也。

    后黄帝曾到崆峒山逍遥观拜见广成子,在广成子指点下,黄帝诚心在东海之滨求得风后,在北楚云梦泽畔请来力牧。并封风后为相,力牧为将,在风后力牧辅佐下战胜炎帝,灭杀蚩尤,建立神州华夏,分封九州,后封具茨山主峰为风后岭。后世人感激黄帝的丰功伟绩,在峰顶建轩辕祠,以供朝拜。

    又历三月三之日,平时山高林密,溪水潺潺,人丁难觅的风后岭却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甚至入山主路旁也搭起无数凉棚,叫卖茶水、香火、各色小吃,甚至还有农具日杂等物,形成一道长长的热闹集市。三月三上巳节是黄帝的诞辰,“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中原左近百姓在此日结伴上山,香火贡拜人文始祖轩辕黄帝,并虔诚祈祷,以求得风调雨顺、家宅平安、人丁兴旺、多福少灾。

    日暮西山。

    峰顶轩辕祠,却仍热闹非凡,有无数百姓携稚童甚至襁褓幼儿前来香火朝拜。除朝拜黄帝外,今日还有中原修仙大教三皇观的仙长在此,择收观派新徒,然而条件却极为苛刻,需三岁以下婴幼,并有仙缘慧根入得仙长法眼者方或有此仙缘际遇。

    此刻时辰已到,三皇观仙长即将离山,却仍有大批百姓携子恳求仙长能额外开恩,希翼为子婴觅得一丝仙缘,寻仙问道。

    祠左楼阁内,有着法衣冠混元巾的一老一幼两位道长,另有一孩提怯生生的站立身旁。年岁较大者,面容清隽和蔼,长髯及面,眼帘微垂,实为人间仙人。

    另一小道却只有十二三岁,年纪虽小却英姿飒爽,颇为出尘。

    年幼道人名曰清坤,声音虽显稚嫩,却是恭然问到:“叔祖,三皇观在具茨山左近择收徒弟已三年,观近三年婴童,多根骨平平。唯此子资质堪堪入目,然而叔祖已用紫青元气探之,此子并无异象,看来今年又是如此了。”

    玄诚真人缓缓回到:“万事随缘,不必苛求,回山吧”,言毕,两人平地驾云西去。

    一老一幼道人刚携小童飞至风后岭后绵延西山,突然一幕月华从侧方袭至,在月影的映衬下,那幕月华飘飘飘忽忽、如鬼似魅,却速度极快奔袭而来。

    “锵!”一声轻吟,清坤小道背后斜插的道剑已自行飞出,却突然连人带剑定在空中,愣神之间,那束月华却是轻轻从两人身边掠过,消失不见。

    两道士及孩童缓缓下落站定坪顶,此时一方大石旁,早已站定三人,居前者为一青衫雅士,手拿一折扇,身后两人一人黑甲持斧,披一黑色斗篷,另一人身影则是若隐若现。

    “不知玄诚真人匆匆而行,所为何事?”青衫雅士淡淡说道。

    “来着何人?敢对师叔如此放肆!”,清坤小道握紧道剑,毫不畏惧的厉喝道。

    玄诚真人轻轻抬臂,拦下清坤,淡然道:“贫道玄诚,云游四方,路过此地,却不知银堂主来这荒山僻岭所为何事?”。

    “真巧,我也是云游四方,路过此地,顺便替本门收个弟子”,青衫雅士却是遥指清坤,“他,道长可否割爱?”

    玄诚轻微皱眉,还未开口,青衫雅士却已淡然转身,身后两人亦是随之远去。

    待三人离去后,清乾扭脸,轻轻的问到:“师叔,银堂主?苍狼门的银奇?他们在此阻截我们,所谋何事?怎么又突然离开了?”

    玄诚思索片刻,却是沉缓道:“苍狼余孽而已。大道渺渺,天机重重,正邪各宗派及邪魔之地各怀心机,连苍狼门也有所动作啊。不过我宗在左近早已布置重重,玄云师弟可能也在附近,那些宵小之流只能是蚍蜉撼大树,痴心妄想。”

    “玄云?那不是我宗叛逆?”小道一脸震惊。

    “住口!”老道少见怒色厉语,“你休得再听他人胡言乱语、妄自猜测,宗门内早有律例,妄言乱语者,自当律法处置,你回去后去天相峰自领紧闭三月。你需摒除杂念,专心入世修行,该知时,自会让你知道”。

    “徒儿知错了。”

    远山,持斧甲士问道:“三年来,我们在具茨山左近已经截杀了各宗派修士十几批了,甚至连五大绝地之弟子擅来此地者也斩尽杀绝,今日堂主为何独独放过他们?”

    青山雅士淡然笑曰,“三年了,浩然宗枉为堂堂天下第一大宗,却不得爽利,驱策那小小三皇观障眼择徒再多又有何用?三年前天机乍泄,天下修士大能几有感应,不过各怀鬼胎,然而有浩然宗和本门在侧,他们也只敢暗中觊觎,派出来些虾兵蟹将前来查探而已。那小童我已秘法测探,仍然不是啊,这次连玄诚老道都出现了,浩然宗也是耐不住性子了。不过代门主有令,浩然宗的可以不予理会,其余的只要前来此地,无论何种目的,均斩尽杀绝。不过浩然宗要是真找到了他也无不可,门主只要求我们知其下落免入他人之手则行。不过,玄诚身边那个小道童倒是待琢之璞玉啊!”

    身边身影模糊的修士默不作声,闻而未闻,只是盈天杀气乍现即逝。

    具茨山风后岭南几里许,有一峰,曰老山坪,老山坪孤脉东西走向,若一尾游龙,西部山脉折向向北游走至风后岭,东向蜿蜒十余里宛若龙尾渐入平原,山南为禹州,山北为新郑。

    老山坪山半腰,有几间茅屋石舍,坐落于一废弃山村,地处荒僻,山村山民大部为躲避前朝战乱而入山的猎户,因山高路险,与世隔绝,出山不便,加上世道渐平,繁华日现,遂渐次搬迁于山脚,改为务农,间或上山打猎采药补贴家用。因此曾经有十几户的山村逐渐荒废,只留一老猎户住惯大山不愿出山,老猎户的独子已于三十多年前在山上捕猎时,不幸失足跌落山崖,生死两隔。

    三月三已过月许,春风渐暖,山村四周桃花、杏花、梨花已谢,槐花却是满山怒开,漫山清香。

    夕阳渐斜,老猎户这次打到一只草鹿,笑呵呵的扛了回家,刚进院内,却有一垂髫儿童飞奔而出,飞身挂在了身上。老猎户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上堆起了灿烂的笑容。

    “爷爷,这次有好吃的了,爷爷打到了草鹿,我今天下夹子夹到了两只野兔,当然也采了好多槐花!”

    “好,好,伢儿真厉害,长大了!你去把道长也请来吧,今天我们打牙祭”,老猎户边说边走向灶房,开始收拾这些野味。

    “中”,伢儿一蹦一跳的跑向离村子一里多的一个不知名道观。那个道观建观年代久至不可考,随着村里人搬向山下,更是了无香火。

    不知哪年,道观来了一云游道人,俗名云乾,就那么简单收拾了下住了下来,后来爷爷在山上捡到了自己,从此这荒僻的半山腰,有了一道人、一老人、一小伢儿和那一丝人间烟火……

    月挂中梢,堂屋火塘内也渐余炭火,老猎户和道长烤着野味,吃着蒸槐花,喝着道人葫芦中山果野葡自酿的酒水,漫无目的的闲聊,身边伢儿蜷缩在老猎户的怀中早已沉沉睡去。

    “这时间过的真快啊,仙长来这里十多年了吧。”,老猎户拿一树枝翻动着炭火边缓缓说道。

    “捡到伢儿的日子我也记不住了,大约五年前还是多少?这把年纪了,都快糊涂了。有次我在山上打猎,射伤了一只母狼,循着伤重的母狼找到了一处位于半山腰山洞中的狼窝,狼窝里除了正在吃奶的四只小狼崽,还有伢儿,母狼护崽子,但垂死前却流泪望向正在吃奶的伢儿,就这样在我就要这样终老山林的时候伢儿来到了我身边……”

    “对了,那个山洞接近坪顶,传说是轩辕藏兵洞,黄帝大战蚩尤时日常藏兵的地方,深不可测”

    道人神态微动,但又似古井无波。

    “伢儿差不多五岁了,我一个糟老头儿一生与山为伴,不想下山了,也时日无多,不知哪天就回归这山野林间,但伢儿早晚要下山,道长能不能收下伢儿,伢儿这娃儿我喜欢,聪明伶俐的很,什么东西也一学就会,我不求他能怎样,但求他早日下山平淡幸福一生……”

    中年道人仍是无声无语,只是不断抿着小酒,这么多年了,老人早已习惯了两人这种交流,就在半边唠叨中,抱着伢儿,伴着炭火坑,不觉中躺在稻草上沉沉睡去。

    中年道人轻轻抱过伢儿,虽说这几年来早已暗中探测过多次,但仍似有不甘,双目聚华,丝丝缕缕紫青元气潜入伢儿体内,如是缓缓游走一周天,伢儿除了天生右心和左胸前无奇的形似弦月青胎记外,仍无异象,实为一寻常幼儿,面容除略显清秀外也与那故人无相像之处。

    道人轻叹一声,将伢儿放至草铺上盖好,转身离开屋子,立于村边崖旁,抬头望向漫天星瀑,左手五指不断结出各种诀印,似在细细掐算什么,最终却仍是一声叹息:“地点对,时间也差不多。但十数年来,踏遍具茨山周,还是终无线索啊!”。

    突然道人在断崖边冉冉升起,直起云层之上,似要飞升,凛冽之气陡然直冲皓皓明月,“甲子流年,我云乾终此一生,终要明了当天发生了什么,人人不信你,我信你!定要为你讨一个公道!只是可怜我那未出世便隐世的外甥啊!”

    竖日,启明星淡,晨曦渐起,老猎户习惯性的早早醒来,猛然想起怀中空了的伢儿,抬头望向床铺,看到熟睡中的伢儿,然后自嘲一声:“老了,又喝多了”,起身离开屋子。

    出了院落,就看到了立于村边崖旁的道人,道人转身,“今天让伢儿找我,我先教他认字。”

    老猎户浑浊无神的双眼突然就有了耀目光彩,就要俯身叩拜,道长轻轻扶起老人,微笑不语。

    老人激动的颤巍巍的说:“伢儿还没有名字,我不识字也不会起名字,连自己姓都忘了,道长就给伢儿赐个名字吧”

    道人静立,默默思索了一会儿,轻语到:“具茨之畔,苍天之赐,母狼育乳,寞然一身,就叫‘寞天茨’吧!”心中却暗思,“我那未出世的外甥,你早已起名为寞天赐,宗门近几年也在左近寻觅,希望他如此少年,早日出世安然成长吧。”

    “多谢云乾道长!”,老猎户长揖及地,老泪纵横。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迎着天色渐起的曙光和混着满山花虫鸟兽声,破败道观开始传来稚嫩孩童的苦读蒙学初文的朗朗声,为这静寂山岭平添勃勃生机。

    几年后,轩辕藏兵洞前多了一抔黄土,一方立石,上边是云乾道长亲手所刻的几行字:

    《追忆》

    花开花谢来年春,去往终归世间尘;

    一抔黄土葬枯骨,具茨处处留山魂。

    老猎户已笑然辞世,老山坪惟余一老道、一稚童,师徒相依……</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