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酒喝得差不多时,班长突然来了。大家都感到诧异:“不是很忙么,来买单的?”
“有小庄在,我不买单。我那边,今天的事处理完了,就过来了。小庄,过一会我把你开车送回去,今天晚上,你们几个,我陪你们睡觉,陪你们吹牛,怎么样?小庄明天再来接我的班。”
班长考虑事情确实周到,连我喝酒不能开车都想到了。我推辞到:“我找个代驾就行,何必你开车送呢?”
“你肯定跟妍子说,是我给的任务吧?我要把你交还给妍子,这才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对不对?”
大家笑了起来,好吧,班长发话了,遵照执行。
回家,简单跟妍子说了说情况,就睡觉了。喝酒后睡觉特别快,早上醒来时,才发现昨天晚上没洗澡,早上起来先洗了个澡,喝了杯牛奶,就又开车到酒店,接班长们过早。
等我一到,班长他们已经起床了,还是保持着部队习惯,早已洗漱完毕。班长说:“小庄,情况有变,我原先约的工程队老板有事,明天才到,所以今天我腾空,要不你回去处理你的事情,明天再来接班如何?”
“何必呢,我也没事,况且,几位老班长来,我陪着也是高兴,要不,今天我们一起陪吧,有计划吗?”
“不到长城非好汉,我们战友一起爬一次长城吧。”
就这么定了,我们在酒店吃完早餐,就分乘两台车,准备往八达里开进。这时向班长才仔细看了看我的车标:“伙计,小庄,昨天晚上没仔细看,你这是豪车啊,看来老陈说的没错,你真的是土豪。”
班长说到:“你们还没到他家去呢,北京豪华地段豪华别墅,温州大别墅加大工厂,除了养老院,他还在北京开了个酒吧,你们不知道吧?”
孙班长说到:“要不这样,白天我们爬长城,晚上到你酒吧怎么样?我们也开开洋荦?”
“只要班长们看得起,自己开的酒吧,怎么的都行!”
向班长说:“我们准备晚上订票回去了,老在你们这里打扰不是个事。”
班长说到:“什么叫打扰?原来在部队相互打扰还少了?我当年在县城落难的时候,打扰你们还少了?这两天就叫打扰?我不跟你客套,小庄在这里,我没陪你他陪你,你们还嫌不够?是不是非要叫几个美女陪你们,你们才安心?”
“不是,家里还有些事,不可能出来太久。”李班长说到“我还负责一个小单位,都有孩子在家,出来长了心不安。”
“不对”班长想了想,说到:“前几天我跟老赵打电话,记得你们都是请了几天假的。应该是把家里的事情安排了的,现在跟我说有事,是不是迟了?我跟你们说,你们来北京,不是那么简单的,除了来看我,还有另一层意思,对不对?那层意思没说出来,不是白来了吗?这样,我们今天也不去长城了,就在宾馆座谈,把事情弄明白了再玩,都是老江湖了,你们啥心事我还看不出来?昨天晚上净叙旧了,估计你们酒喝多了,没还得及说。今天,咱们不妨趁清醒,把话说完。”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班长将我们一行又重新拉回了宾馆。我随他们上楼,然后想了想,又跑下来,从我车里的后备箱拿出一盒茶叶上来。
等我进屋的时候,大家都没怎么开口,属于闲聊模式;等我泡好了茶,他们纷纷表示这茶很香很好。
“莫扯那些没用的,究竟有什么事,坦荡些,把人急死了。”班长明显比较急躁了。
赵班长说到:“本来是有点想法,但到北京一看,你这么忙,我们也不好意思说了,反正,你过得好,我们也欣慰,小庄在北京,招待我们也够意思,我们也知足了。”
班长问到:“估计是来找出路的,是吧?别骗我!”
大家没吭声,这就表示了默认。我也想,他们大老远来一趟,并且把四个老战友集合到一起来,估计没那么简单。
孙班长说到:“我们的情况,你老陈也清楚,虽然说不上贫困,但也过得紧巴巴的。听说老赵说,你在北京成功了,就想来看看,我们可以学到什么东西,可以做点什么生意,起码我们还有翻身的机会。你想想,我们孩子也开始大了,在这半死不活的单位,日子越过越紧,是不是得想出路?谁知道,到北京,你这么忙,事业还在发展期,我们就不好意思打扰了。”
“老孙,你把话已经说出来了,倒是好事。这样,你们究竟有什么想法,需要我怎么样支持,直接说,我们商量着办怎么样?”
孙班长说到:“我们现在没什么想法,只是想了解一下市场,了解一下赚钱的可能性。你在北京做大事,消息多,需要你智力支持。即使有项目,也不找你借钱,你现在在北京起步,钱也不多,我们只要确认了方向,四个人集合起来,也还可以凑钱。”
“你们就是借钱,也没关系,只要我拿得出来,多的不说,几十万还是有的。”班长这样一说,我马上接到:“如果算投资的话,班长投多少我投多少,人多力量大,怎么样?”
其实当时我的内心是这样想的,班长帮他们是情分,我帮他们其实是帮班长。班长本身没多少钱,投入多了,他也吃不消,我这纯属凑份子。
向班长打断了正准备说话的孙班长:“八字没一撇的东西,根本谈不上投钱的事。我们就是想从你们的身上,了解投资做事的方向。”
这个向班长果然义气,他怕增加别人的负担,他这样说,就不涉及到钱了。其实,如果要支持一个人,我倒是想支持他的。为什么呢?真正帮助班长的,对班长讲感情的,就是他了。
“我觉得,要做事,得到大城市试,现在县城什么情况我真不懂,但北京的情况又不适合你们。如果长臂猿在这里就好了,他这家伙经验多,试得多,闯得多,可真是经验丰富啊。”班长说到:“小庄,你看到过他在北京开的手机店吧?你跟小苏不是也合伙,从开手机店起家的,这方面,介绍一下经验?”
“我介绍手机店经验,恐怕不适合各位班长吧。如何在大城市开手机店我有点经验,都是王班长教的,但在县城这种规模的市场,合约机多,如何开手机店,还真没有实践。”这不是我谦虚,因为每一种市场形态都因其规模而形成不同的特质,把北京的经验温州的经验硬搬到县城,是不可靠的。
“主要是通过例子,说一说今天商业的操作方法,供他们借鉴,不是非要开手机店。”班长这一说,我明白了,这是案例教学啊。
王班长当年在北京手机店传授我的生意经,我已经给小苏和二牛传授过两遍了,这对是轻车熟路。
我把门面位置的选择方式,店面的布置及货物摆放规则,行商坐商官商的区别与利润差距,市场定位和开拓等一系列的经验详细解释了一遍。
孙班长说到:“长臂猿这家伙发财,还真不是吹出来的,光开一年的手机店,就总结出这么多东西,我愿以为我会算账,结果,现在看来,他比我精十倍都不止。”
“你没想,他如此精明,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向班长反问到“他在部队时,也不见得比谁聪明多少,但过了几年,他为什么都变得这么懂市场了呢?我们扪心自问,谁不想赚钱,谁不思考如何赚钱?但我们怎么就没有他这样的经验呢?我想了一下,我们没有他四处闯荡的经历,没经历哪有经验,没经验,哪有能力?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陈班长说:“老向说得对,这个长臂猿,长期外面跑不落屋,见识也多些。”
李班长拍了一下桌子:“亲身经历的东西,才是真知识,如果没试过,还真就不知道酸甜苦辣。”
“关键他还是一个敢字”赵班长说到:“一般我们战友,哪个敢一个人抛家弃子,乱闯江湖,我们今天是被逼得没办法,才想心思,早就慢半拍了。”
“创业,什么时候都不算晚,悲观的人,永远不敢。”李班长感叹到:“其实,我们就是丢不掉组织依赖症、家庭依赖症、故乡依赖症,怕失败,所以就没有成功的机会。你们看,老陈,小庄,不也是在外面成功的吗?要是在老家,根本没希望。”
我谦虚到:“我也算不得成功,我也算不得敢闯,你们知道当年我是个孤儿,一无所有,没家庭没工作故乡也没人,我的闯荡是被迫的。因为我已经成了最失败的人,所以不存在怕失败的问题。什么叫最失败呢?当时,我最大的成功,就是:活着。所以闯荡不是我当年的勇气,是我当年的自然状态。班长也是一样,他贩蔬菜,也是为了养家糊口,整天开车跑外地,也算是逼上梁山。我们没有王班长的勇气,他是可以生存的,在良好的家庭和基础,他的闯荡是主动的选择,是他天生不安分的性格。或许真像许多人所说,性格决定命运?”
“难道不是时代决定命运吗?”班长说到:“至少时代决定机遇吧?”
大家听了,觉得他说了一个大命题,知道他还要继续发挥,静静地听他的讲述。
“老孙说我们是被时代遗忘的人,有点道理,也没有道理。我们只能这样想,是时代太快,我们中很多人没追上,或者路跑岔了。大家想想,我们当年当兵时,农村人多苦多穷?在那个时代,成为城里人,就成了我们追梦的唯一目标。但今天,很多农民通过打工就能够实现这个梦想。当年我们通过部队拼命努力的东西,时代却轻松地把它送到农民们面前,大部分农民是不是因此受益?这不是时代的进步吗?我们也没退步,只是相对进步慢了,造成了相对社会地位下降,这算不上失败。况且,许多农民工或外出混生活的人得到了成功,大部分是被逼的,如我与小庄。你们在有口饭吃的时候,是不会主动抛弃既得利益的,所以缺乏了闯荡的动力,所以慢了半拍是不是?但每个人都想想,我们今天吃的穿的用的,是不是比过去在部队时要好多了?起码人人都用上手机、天天可以吃肉了,这是不是进步?不要看不起这种进步,这是许多国家的人民想都不敢想的。我们这一代其实很幸运,我们从贫富变化的巨大落差中,丰富了我们短暂一生的经历和际遇,生活的巨大变化在短短十几二十年产生,此处应该有诗人!”
班长激情满怀,虽然让大家略有振奋,但大家仿佛也没提起多少斗志,也许是处境决定情绪、屁股决定脑袋吧。
赵班长问到:“老陈,当年战友中你是最惨的,估计跟当年农民工被迫外出打工的情况差不多。这样说来,你的机遇和幸运,得益于你当年的苦难了?”
“苦难就是苦难,那根本不是幸运。”班长挥了挥手“我的幸运是从遇上庄娃子开始的,但我的苦难是战友们帮我度过的。谁也不想以苦难为骄傲,那是娇情,但要说被逼,是肯定的,庄娃子,你不是讲什么哲学、古人之类的,这句话由你来说。”
他把皮球推给我是故意的,是为了增强说服力。那句话,班长是知道的,但他非要从我口里说出来:“孔子在说过:穷则思变,变则通,通则久。”这是孔子在解释易经时说的话,当然还有否极泰来的例子,我不能细说,不能暴露我学过易经。
“你要不提醒,我一直以为是毛爷爷说的。”向班长笑到:“我们县有个书记,老喜欢引用这句话,他总说是毛爷爷说的。”
“毛爷爷说过,许多人都说过,庄娃子刚才也说过。但归根结底,是孔子第一次说出来的。”班长的补充有意思。
“要不然,我们也砸锅卖铁穷一把?”向班长说到:“穷了后,才有可能富嘛。”
“你一个单身汉,可以穷。我们要再穷,老婆孩子都保不住了。”赵班长肯定地说:“我只想发财,绝不能穷!”
孙班长喝了品茶:“小庄,你这茶真好,享受啊,你品味越来越高了呢。”
“我岳父也是喝茶的,他的品味高,把我带动了。”
“怪不得。庄娃子,你承认不承认,你的成功,有找个好老婆有关?”孙班长问得有些挑衅。
但我并不生气,因为自信的人从不在细节上生气。况且,战友间关系亲近,骂你,你都不会生气。我承认:“肯定的,我今天财产的来源,大部与我老婆家庭的基础有关,这个没得说的。”
孙班长发挥到:“是不是可以这样说,除了被穷逼出成功,找好老婆也有可能成功?”
陈班长踢了孙班长一脚:“你净想好事!穷女人长得漂亮嫁个富男人是有的。但小伙子如果太穷,是娶不了豪门媳妇的,何况你根本与帅不沾边。我在北京看豪门看得多,一个没本事没本钱的男人长得再帅,也没有千金小姐愿嫁的,你想知道原因吗?”
大家的兴趣又被班长勾引起来,听他说到:“人家富家,都是人精,你以为傻啊?傻子都发财,你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啊?人家精着呢。选女婿,一定不能选太穷的,为什么?一是不确定他是爱钱呢还是爱咱家姑娘呢,这风险太大,不好判断。要知道,自家女儿可是比钱珍贵得多,所以不能做任何有风险的事。二是不确定这家伙没钱是因为没能力呢还是没机遇,没能力的与女儿不配,没机遇,当他有机遇了,是不是就抛弃女儿了呢?跟你们实话实说,小庄娶老婆,刚开始是不同意的,不是妍子家不同意,是小庄自己不同意,你们知不知道?妍子追小庄追了两年,妍子父母可以说是穷尽一切手段,才招来了小庄这个女婿,你们知道?”
大家望着我,表示出了不可理解的神色。孙班长说到:“小庄,你这也太傲娇了吧?人家哪里配不上你?”
班长代我答到:“当时小庄已经不穷了,虽然也不是很富。但是小庄自己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可以体面地生活。人有恒产才有恒心,他当时有点财产了。关键是,他自己挣的钱给了自己自信,他认为,他可以不单纯为了钱而生活,他配得上爱情!”
我配得上爱情!这句话,是班长对我的最高评价。这句话,更是对一个男人最扎实的肯定。我值得爱,我有能力爱,我有保护爱人经营家庭的本事以及一颗真诚的爱心,这样的我,才配得上爱情。
我比较惭愧,我觉得自己不够这个评价:“其实我与妍子,两人刚开始没有爱情,就是岳父母总在撮合,后来妍子也动了心,我妈也努力造势,阴差阳错下,我是在他们的包围下投降的。当然是我主动投降,因为我老婆爱我,她也值得我爱,就这么简单。至少有一点,我找老婆的时候,不会考虑她有没有钱,因为我自己会挣。大家莫想多了。”
“照这样看来,老陈与小庄当年是被逼成功,但长臂猿肯定不是,他家庭条件好,没谁逼他,他的成功是自已冲出来的,是不是?”向班长问到。
“对的。”班长回答到“他因为经济上没有负担,家庭上没有包袱,所以放得开。更重要的是,他是个行动派,想到了就去做,不像我们这样,整天干想。他做着做着就做出门道来了,越做越大。”
“你看看”赵班长拍拍大腿:“人家有条件,放得开。我们当年连基本生活条件都没搞定,哪敢呢?”
“关键还是要行动,哪有想好了赚钱的事?”陈班长说到:“如果一个事,我们空想就觉得它能赚钱,那比我们聪明的人那么多,他们不也想到了?还有我们的份?赚钱不是想出来的,是干出来的,对不对?”
我接着说到:“条件也是相对的,王班长的条件,没有我岳父家的好,甚至可以说是差之天远。但按目前的发展趋势来看,他今后,有可能比我挣的钱还要多些。我一直在思想这个问题,这说明了什么呢?”
“这说明了,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陈班长又慷慨起来:“资本创造价值大,还是劳动创造价值大,是一个社会时代是否兴旺发达的衡量标尺。资本的本性是向利润高的地方流动,造成聚集度越来越高,甚至造成垄断。此时,资本在创造价值中占有绝对优势,劳动和实践的意义就降低了。这就是传统经典的资本主义,那是一个阶层固化的社会,谈不上欣欣向荣。以小庄的例子来讲,按他家的资本数量,大概是长臂猿的五到十倍以上,按资本占优的情况来看,小王是永远干不过小庄的。但是,小庄刚才的判断,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劳动和实践更能取得高额利润,这对创造性劳动是个鼓励,对优秀的人能干的人是个机遇,这种正向激励劳动激励实践激励创造的时代,就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就拿我和小庄共同认识的李茅两口子来说,几年前从一个学生,到现在成为上市公司的高管和股东,发展这么快,靠的是什么?是能力才干和创造性实践。从租房住到每年收入上千万,跨度只要几年,这个增长速度,是传统资本根本赶不上的,这是个什么现象?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劳动决定价值,这是今天的大洪流,我们在北京,每天都感受到这股洪流的巨浪。所以,对于你们来说,你们不要问什么项目好,你我没做过,怎么知道呢?我们应该缩小思路,问一些具体的,操作层面的问题。”
班长把大家搞愣了,他自己说到:“我们可以探讨,自己能做什么、想做什么、市场需要什么,这几个问题搞清楚了,就先做起来再说。”
班长对坐而论道,给予了无情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