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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应时抱着她娘的蓝裙子又哭了两鼻子。然后又仔仔细细地把白衬衣和蓝裙子叠好放回衣柜里。

    如今最重要的是生计问题。而且她还没有出孝,未婚夫什么的就暂且放一边儿吧。

    况且倪诚还有私事(女朋友)没有处理好,总得给他点儿时间与女朋友分个手。

    虽然她很不把他们那种才高中就恩恩爱爱、油油腻腻的感情当回事儿,就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班里也有几对谈的,一会儿吵架了,一会儿又好了,过一天再吵一架,没一会儿又好了。她看了实在觉得腻歪。

    在她的认知里,一个男人首先要有责任感才是她感情付出的前提条件。若是倪诚是个跟她爹那样儿的,对家庭对亲人没有道德的自我约束,那她宁愿上吊也不能嫁给他。

    她心想,我已经很是大人大量。你千万要知道好歹。以前不知道订过亲,跟樊丽丽好那不是个事儿,哪怕之前你谈了一百个女朋友我也不必操那个心。现在你已然知道两人之间有了婚约,那你就必须尊重它,并为此付之以行动。

    如果再和樊丽丽扯不清,那……

    陈应时发愁地揪了揪头发,这婚约是她娘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务必要履行的。退婚是下下策。

    “满满——在家不?我可进来了啊——”这大嗓门,陈应时一听就知道是三婶来了。她们家和三婶关系可不怎么好,也不知道她来家里是有什么事儿。陈应时对于三婶的到访至少有九分的不欢迎,谁让三婶是个爱沾便宜的呢,哪怕是把葱,她也能在上面揪下把葱绿来。

    她下意识地把屋里打量了一圈,确定没有东西是可以不经她同意就能拿走的才松了口气。还没等她迎出屋子,三婶就进来了。

    三婶人刚进屋,眼睛就绕着屋子瞅了一个循环。

    “三婶,您怎么有空过来?屋子里乱得很,您坐堂屋吧。”

    三婶两步走近,拉住陈应时的手,满脸的戚容,差点让陈应时以为死了亲娘的是三婶。

    “你娘走得这么突然,倒把你一个人撇下,可怜哟,这几天害怕了吧?都是你弟弟那个不争气的,天天的闹,倒把我给绊住了脚,要不我早就过来陪你了。我过来给你作个伴,也好过你一个人担惊受怕的。晚上黑灯瞎火的,可没吓出病来吧?”说着,就要伸手摸她的额头。

    陈应时赶忙往后一躲,“谢谢三婶的关心了。我胆子大,一个人也没啥。还是弟弟重要,您可千万别过来我这儿,倒把弟弟耽搁了。”

    “这有啥耽搁的?我今儿把你弟弟送他姥家了,我回去一说要过来陪你,她们就没有个不同意的。都说你可人疼的,刚没了娘,一时间孤零零的,很该找个人陪几天。这不,我就过来给你说一声,今晚上我就过来啊。今晚上你就可安心地睡了。”说着,拍拍她的手,就准备起身往外走。

    陈应时哪敢放三婶走,这一走,她可真能晚上上她家来睡觉。伸手忙把三婶拽住,“三婶,可不敢劳动你来。弟弟打小就没离过你。你要是晚上不在,还不知道她要怎么哭闹呢,别再哭个好歹的,倒是让我怪不落忍的。再说我这身上沾着重孝,您在我家住着也不合适,小弟弟可还小呢,神魂弱,回头别再染上个啥,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三婶犹犹豫豫的,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就瞪大,想再抓陈应实的手,没抓住,只好缩回来擦擦衣下摆,“要不这样,我叫你三叔过来,你弟弟跟你三叔那上辈子是仇家,你三叔一抱就哭,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这不,两岁了还没叫他爹抱过呢。就叫你三叔在这儿陪着你。”

    那更不行了,陈应时一边把三婶往门外推,一边说道:“三婶,我这里真不用人陪。虽说我叫你们一声三叔三婶,可往白了说,打我娘和我爹离了婚,咱们两家现在就真没啥关系了,我三叔到底是个男的,搁我这儿不合适。”

    “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三叔可是打你小的时候抱过你的,自己人,谁会说三道四的。”

    “三婶儿,我是个什么身份,全村人都知道,三叔但凡在我这儿过一晚上,我明天也不用活了。您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呢?”

    三婶儿看说不通,又被陈应时推到了院子里,眼看就要出大门了,知道事情不顺心意,干脆往地上一坐,大声嚎了起来,“唉哟,我的娘哟,快来看看这白眼狼吧。青天白日的,我好心要照顾自己的侄女,倒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这是怕我们占她家的便宜呢呀,看看你家这穷的,我有啥好沾的?我还不是心疼你一个人,你这就要把我往外面撵呐!我可是你婶子呀,我是你的长辈呢,看你这不识好人心的,我想照顾你还照顾出错来了?你弟离不开我,那我让你叔来呀,可你非但不让我来,还不让你叔来,你说你怎么这么样独呢?这房子可是老徐家的房子,你一个人占着还不让我们住,是怕我们抢你的房子啊?。。。。。。”

    。。。。。。

    陈应时可算知道三婶来的目的了。

    这房子说起来确实是徐家的。她爹娘没离婚的时候就住的这套房子。因为她爹离婚的时候,那个女人孩子都两岁了,被她娘拿住了把柄,不给房子就告到他爹和那个女人的单位去,叫那两个人连工作都别想保住。反正那时候结婚只需要有人证就行了,谁还专门上乡里去扯证啊。全村的人都是她娘结婚时的见证人。不得已他爹只好把这套房给了她们娘两个。

    徐家人从上到下的一直惦记这间房子也说得过去。

    只是没想到她娘才死了没一个月,他们就开始惦记这房子了。

    这是打量她年纪小好欺负呢。

    村里房子一家挨着一家,谁家有点儿热闹,全村的人都能跑来围观。

    陈应时从小到大就没跟人吵过架,因为读了几年书,知道要点儿脸面,实在做不出像村里人一样一哭就往地上打滚,恨不能让全村都围着看笑话的赖相。

    尤其是前面有她娘挡着,这些年就没让她碰到过这种冲着她来的斗争。前些年都是她看别人家的笑话,没想到有一天这笑话居然闹到了她家。

    难道她娘连死了都不能得个清静?

    她看着三婶在地上发泼,又哭又喊,只是不上前说话。反正周围的人只是来看热闹的,至于争吵的结果谁胜谁负,他们还真不在乎。

    她抬眼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在人群中倒是看到了一个熟面孔。这倒是好了,也省得她再找别人了。

    “三叔?您既然来了,就快来劝劝三婶儿。三婶儿刚刚来我家非说要晚上陪我,我说不用,我家有孝,别让她沾上晦气,她还带着孩子呢。可三婶儿非不听。就是她不来,也得让三叔你来。您快出来,跟大家伙说说这事儿能不能这样办。”

    三叔长得方方正正的脸,因长期在田地里干活,脸被晒得黑黄黑黄的,身材倒是偏宽大,被后面的人推了两把,站到了院子中央,他偏了偏头,侧对着陈应时,“你三婶怜惜你一个人不会过日子,怕你饭都不会做,想来帮衬你几日。我说咱这夜里乌漆抹黑的怪吓人的,干脆就叫她晚上也住在这儿陪陪你。原是好意。”

    “三叔,我也是为了小弟好。咱村里谁不知道家里有孝的人不能沾孩子?小弟有多粘三婶儿那是咱村里众所周知的。我是个大人了,还能为了自己耽误了三婶儿?更不敢为了我自己的事儿给小弟带去麻烦,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周围的人嗡嗡着三三两两说着闲话,有笑着的,有蹲在前面抽烟袋的,还有骑在墙上拉人的,就是没有一个人吭声。

    三婶还坐在院子中央盘着腿,准备进行下一轮哭诉。“你个白眼狼,我不来不是还有你三叔?叫你三叔来,也好给你壮壮胆,我好心的为你,你怎么就一劲儿地把我往外面撵?你三叔可还抱过你呢,你可得有良心啊。。。。。。”

    陈应时冷笑一声,“我娘虽然不在了,可我还是懂礼知廉耻的。打我娘跟我爹离了婚,我们陈家和你们徐家就再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了。甭管您是为着什么理由,哪怕是为了我好,可我总还知道您现在跟我再不是亲戚了。再说我的出身,全村人谁不知道?我是我娘从野地里捡回来的。虽我还叫着你们一声三叔三婶,可我跟您不止是没有亲戚关系,更是连点儿血缘关系也没有。就冲着这个,我三叔一个男人,好意思晚上到我家里来吗?瓜田李下的,您是没什么,我以后还要不要活了?您叫我三叔来我家里,这是要毁了我啊——”

    陈应时原本还担心晚上家里进个男人受了欺负去,枕头下总是搁把菜刀。如今趁着这机会,正好给大家提前上个眼药,眼睛凌厉地往周围扫了一圈,里面就有好几个村子里面的无赖,只怕是看她在孝期里还没好动手。

    “我在这里说句自大的话,别说在咱村子里,就是四周围七里八乡的一起加上,也找不出个比我更俊的。我娘临死前就跟我说了,就我这张脸招人,若有那不要脸的非要上赶着到我家里来耍流氓,叫我不要怕,只管拿刀上去招呼。虽说我人小力弱,可若是碰上有人不让我好好活,那我也不怕事儿。要么你就直接弄死我,但凡我还有一口气,我就是拼了命去也不能叫坏人得了好。坏我一个人,我就叫他全家偿,家里没亲人的,我就烧了他家房子,劈了他家祠堂。我丁零零一个人,光着脚就不怕他穿鞋的。有动过那种歪心思的,可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还!”

    周围的老爷们儿有些不好意思的,互相叨咕两句转头就走了,生怕走得慢了成了那动歪心思的。女人们虽然觉得她大言不惭,还王婆卖瓜,夸起自己来了,但看着那张白净净的小脸,清凌凌的眼睛,又不得不在心里把十村八地有名的俏姑娘跟她比一回,比过后不得不撇拉着嘴暗骂一句:长得一副狐狸精样儿!

    三婶儿看人走了大半,戏有些唱不下去,瞪了三叔一眼,“你这闺女,这房子可是我们老徐家的。既然你也说你跟我们没血缘关系,那你还占着这房子干什么?我要是你,若是知道羞耻,早就卷好包袱滚蛋了。”

    “瞧三婶儿说的,这房子可是我娘的。我娘和我可是登在一个户口簿子上的,我娘的可不就是我的?这房子早在十来年前就已经不姓徐了。”

    三叔脾气不好,一听就想上去扇她耳光。陈应时抬起脸朝他扬了扬:“三叔这一巴掌可得打得狠些儿,最好打得肿老高,明天我就上县里告状去。听说我爹在县里混得风光得呢。我多年没见他了,趁这机会再见见他们领导,说说你们徐家的丰功伟业,也好让你们在县里扬扬名。到时候大家凑一块儿好好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