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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虽然隔着房门,芷子还是全神贯注在老夫人的房间里面。
约摸一炷香的工夫过去了,房间里还是没有一点声响,本来就不踏实的心里更是忐忑得越来越厉害。
芷子瞄了馨儿一眼,立刻推开了门。
“娘!”她俩愣了,只见老夫人趴在木子身子,像是又昏迷了,赶紧上前扶她起来。
“娘!”芷子去抱母亲,却被人打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小木子正在肆无忌惮地晃悠。它是从老夫人手里被生生扯出来的,似乎倔倔的还很不甘心。
正巧馨儿也看见了,两人同时把目光别开。随之又不约而同地把他推到床下,任他随便合仆在地。眼不见为净,也不管人家小木子有没有受到委屈。
“木子,木子……”仿佛感应似地,就在木子落地那一刹那,老夫人突然睁眼。
“娘!”老夫人猛扑向前,对于床前的悬空也是视若无睹,芷子赶紧去抱。
“木子在哪?他又跑了?”老夫人似乎神志不清,只是乱叫。
“没呢!木子在这里,娘,您要当心伤口……”
“木子,我的小象……”
“娘?!”
她们两个看到老夫人突然变得痴痴迷迷,疯疯癫癫的样子,尤其她刚才竟然手抓小木子的那一场景,总让她们觉得超出常理太多,简直是不可思议。
芷子和馨儿绝对是口瞪目呆,刚才一幕若是发生在吴妈与木子之间还能理解,怎么老夫人也会如此失态?莫非在这木子身上还真有一种不为人知的魔力?
“他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他就是我的儿子……”
“儿子?!”芷子愈发诧异,只恨自己的脑子里不能立刻给一个情状判断。
“对……”老夫人很不情愿地喝了一声,仿佛芷子适才问了一个不当问的问题。
“您的儿子?”芷子急了,到底是老夫人真的疯了,还是出了别的意外。毕竟她刚刚被疯狗咬了一口,且不说芷子粗通医理,就是不懂也不敢掉以轻心。
“对对对对……”老夫人一反常态,怎么看都是痴痴迷迷,疯疯癫癫。
“我的哥哥?”芷子还存侥幸,就怕老夫人已经毒入膏肓。
“不对不对不对……”
“我的弟弟?”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娘?!”老夫人一直对她们的身世讳莫如深,也许自己确实有过一个哥哥。只是如此突兀,而且还是木子,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木子已经在这个大宅院里生活过两个年头了,倒是吴妈对人不少企图心,母亲怎么也会突然如此?
如果木子真是自己的哥哥,哪又何必到现在才相认?然而母亲的这种样子,一会儿说不对,一会儿又说对,语无伦次,全无理性可言,莫非真是思儿心切,加之现在疯狗咬伤,毒发入脑,平时刻意按捺着的一切现在统统显出原形?
“老夫人?!”馨儿也轻唤,帮着芷子按住老夫人,尽量不让她挣扎下床。这哪是平素稳重矜持,受人尊敬的覃家主母,简直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疯婆子。一时之间,馨儿甚至想,这不是老夫人,而是那个可气可恨的吴妈才对。
“木子,我的小象,你们还不赶快解开他……”
“娘?!”芷子忽又发现老夫人后背的伤口又迸裂了,血又往外渗,让人好不紧张。
“求求您,快别动了……”
“快啊,不会错的,不信,你们看他的小象,左面一个痣,右面一个痣,大象的鼻子,大象的眼睛,大象的耳朵,贵定老是拿他开玩笑,不会错的……”
“娘!”芷子都快抱不住了,真不敢相信,刚才还尪顿不堪,怎么一下子就如此有劲?
“我的儿子没有死,古旻晖在骗我,这下骗不过我了,她再也骗不过我了……”
满嘴的胡言乱语,有些名字根本就没听说过。芷子实在没辙了,一咬牙,只好先点了她的昏睡穴。老夫人这才含糊不清地咕哝两声,慢慢安静下来。
尘埃落定,芷子已经累得通身大汗,衣衫几乎湿透。
“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睡在西厢房的芳儿也被惊动了。一进门先看到床上一个还不打紧,再发现地上一个,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直瞪着她俩,都忘了上来帮忙。
芷子竭力使自己恢复平静,老夫适才的表现实在太震撼,她设想了很多的可能。想来想去,只能怀疑母亲已经得了疯狗病,听说疯狗病会让人失去理性。
这是芷子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如果真是疯狗病,似乎应该按照葛洪《肘后备急方》里的方子以毒攻毒,必须尽快取到咬人之狗的脑子敷在伤口上。
一开始,芷子为了多个小心,已经按照狂犬啮噬一症下药治疗。原来配给木子的伤药也有兼治畜生啮噬的成分,等到用时她又特意加大了清解各药的成分。然而那不过是治标之方,泛泛而已,葛洪既然推重以毒攻毒的疗法,一定大有道理在里面,想来人家素有罗浮山小仙翁的誉称,也不会是浪得其名。而且疯狗病救治机会不多,只有抓紧时机拔毒,才有挽救可能。
只是没想到才几个时辰,母亲的伤就进展到这种程度,看来再也耽误不得了。只是她也不是没想过这其中的麻烦,要想取到狗的脑子,必定惊动赵家的人,严格地说,还得去求,那么跟赵家摊牌这一关,是怎么也逃不过了。
赵家肯定会问谁被咬了?怎么咬的?母亲夜探赵家墓园的事也就暴露无遗,然而母亲却是不愿人知,竟连她的闺女都想瞒过。现在却必须和盘托出。
也许可以编点冠冕堂皇的理由,譬如不愿再让木子为害乡里,只怕赵家也不会轻易相信,毕竟人家的更夫也被打成重伤,这笔账肯定会算到母亲的头上。
由此一来,赵家还能愿意?虽说昨天一天交往下来,彼此关系还算可以,可现在的尴尬,却是此间太亏理了。虽说都是木子作孽,可母亲的做法毕竟失当。
再说两条看家狗一死一伤,你又知道是哪条狗咬的,是该取死狗还是活狗的脑子?
然而救人要紧,刻不容缓。也许到最后只能把木子这个始作俑者忍痛抛出去,任凭赵家处置。担责归担责,救人归救人,只有这样才能赢得赵家的同情。
芷子现在想把宝押到赵瑜身上,只要能够救得母亲,她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主意一定,立刻把目光扫向芳儿和馨儿。
“我娘现在的状况,断难排除疯狗病的嫌疑,我现在必须立刻去赵家请药!”
“请药?!”两个丫鬟惊疑之上再加震诧,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情势。
“葛仙翁拟方重推疯狗脑子外敷,应该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只能去求赵家……”
“哪岂不是要把人家的狗都杀了?!”芳儿和馨儿想象都难,不免又惊又疑。
“不错!所以只能去求……”芷子的神情,根本不用商量。
“小姐,是不是等老太太醒来再商量一下?”馨儿服侍老夫人多,所以遇事多从老夫人的角度考虑。“赵家若知道是老夫人夜闯后山,打伤他家更夫……”
“我已想过,总是千般不是,万种过错,都由我来替娘承担,受罚也好,见官也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是救人要紧……”
“小姐,假如木子真是你的兄弟呢?”馨儿跟老夫人的感情要比芳儿深点,刚才那不堪的一幕,就像从前看到吴妈他俩亲昵一样感到恶心。然而她在内心深处也在为老夫人辩解,这毕竟不是自己心中那个日积月累的形象。
“你们以为呢?”芷子实在不敢想象,对于那种可能有着近乎本能的抗拒。
“……”两个丫鬟何尝不是同感,实在太离奇,让人难置信。将来真的要和一个兽人一起生活,也是难以想象,倒宁可老夫人只是一时的癔怔呓语。
“小姐!”
“娘的病情刻不容缓,我自有数,你们不用担心……”
“小姐,请再三思……”芳儿习惯从小姐的角度思考,内心十分愿意芷子多跟赵家接触。若是将来真成好事,陪嫁丫鬟非她莫属。然而反过来一想,又觉得不妥。老夫人夜闯后山,重伤更夫,怎么说对两家关系都不是个福音。
“小姐……”馨儿对于老夫人每次头疼的起因都有观察,每次小姐贸然做主,老夫人都会大光其火。只是看样子老夫人命在垂危,她的内心也是十分纠结。
“好了,现在不是推三阻四的时候。”芷子断然挥手,不由分说。
“这样,木子这厮听后处理,先把他藏进床肚再说,馨儿留下,芳儿与我同行……”
三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木子塞进床肚。芷子想来前番肯定是母亲自己讲木子藏匿,不禁感叹重伤之下,她尚有如此余力。
芷子想了想,又说:“还是老规矩,凡是发生在后院的事情,只限我们几个知道。尤其是木子的形迹,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特别是管家老婆吴妈……”
“唔……”两个丫鬟异口同声应着,心说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芷子转身,芳儿跟着,留下馨儿开始收拾残局。
要知芷子去求赵家会不会遂愿,且听后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