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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京玄武区分新老两个城区,被高楼林立的地标式建筑分得泾渭分明。

    新城区是繁华商业圈,一街之隔的老城区则坐落在逼仄窄巷中。老城区就是贫民窟。一排排破旧矮楼顽固的屹立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酸腐臭味冲人鼻端。

    这里到处都是违章建筑,因为租金便宜,成了外来者的天堂,入夜以后并不太平。

    张思远穿过正街,扎进一条看着干净许多的胡同。

    巷子入口有个斑驳的铁牌子,上面写着1106弄,本地人更习惯叫它乌衣巷。

    跟人分阶级一样,胡同也分三六九等。

    这乌衣巷名符其实,相传是清大官的群住地,前些年还有位重要人物在这里安度晚年,所以这里的原住户也端着骨子里的清高,不但不愿意出租,也不想让‘脏乱差’平白辱没了莫须有的荣光,把这巷子打扫得一尘不染……

    因为他的关系,古巷很是上了几次电视,有了名气,常有挎着长丨枪短炮的文艺范来寻古探幽,在他们专业镜头下,连流浪狗、流浪猫都跟着高贵了几分。

    张思远停在26号门牌的矮墙前,开了院门往里走。

    这是套单门独幢带小院的一进四合院,总面积500坪,带着岁月的痕迹,爬满绿萝的院墙早已经斑驳,满园的花花草草,也不修剪,就让它们自然生长,别有一种热热闹闹的爽心悦目。各种浓妆淡抹的花草香萦绕鼻端,让人神情气爽。

    刚一进去,看到门边花影一动,他就快速往旁边一闪。

    一团灰白相间的肉球扑了个空,结结实实一脑袋撞在门板上。

    咚的一声,整个铁门都跟着直晃荡,晕头转向的哈士球赖在地上,等眼前的小星星散光后,才拱起三把火狗头,觑着智障般的三白眼,一脸不爽的冲铲屎官嗷嗷撒娇。

    “你都70多斤的肉球了,要给你撞个正着,你就得换个人铲屎了。”毫不愧疚的主人关上门蹲下来,毛手毛脚的撸着狗头数落它。

    哈士球是条流浪狗,被几个虐待狂用石头砸过,血流满地差点死了,他看着可怜,就捡了回来。

    这狗本来瘦得跟骷髅一样,谁知道生活稳定后,也没让它暴饮暴食,就突然吹气般的肿成了球,为了它的健康,铲屎官勒令它节食减肥,结果这死狗就天天趴张远他妈脚边鬼哭狼嚎,嚎得他妈坚持不下去,就差把狗粮袋都挂它脖子上,张思远就没办法了……

    “小远回来了?”王老虎从屋里迎了出来。

    “嗯,王哥,我妈呢。”

    “阿姨在楼上休息呢,小郑照顾着她。”

    王老虎原名王拓,是个精干高挑的壮实汉子。

    他三十多岁,肤色很深,乱糟糟的头发略长,满脸历经沧桑的成熟男人气,落魄中带着股子爽朗劲,浓浓的左眉毛竖着三条伤疤,让一张眉眼还算不错的面相看起来有些怪异。他手臂受了伤,吊着,背心裤衩人字拖,肩背上纹着条凶神恶煞的老虎,有点渗人。

    春分这个时节点,得亏他身体好,要不然早感冒了。

    他看到趴在地上不动弹的哈士球,忍不住笑了,“肉球又自杀了一次?”

    “嗯,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它那不是蠢,是真喜欢你。它从不迎接别人,就你一回来,欢喜得跟个脑残似的,二哈能这么记恩,偷着乐吧你。你看我,天天喂它溜它,别说迎接了,它个白眼狼还经常拿屁股怼我。”

    “道理我都懂,可我担心它迟早会撞成脑震荡,本来智商就不高——这样吧,王哥,明天你找人把门后面粘一层海绵,要很厚的那种。”张思远望着哈士球的蠢脸,想出了这么个好主意。

    “行。今天帮我代班还顺利吗?我表姐没刁难你吧?”

    王老虎手受了伤,被公司雪藏的张思远无事可做,就帮他去顶了几天班。

    “怎么会不顺利,简直太顺利了……”说到上班,张思远奇怪的笑了笑,“进屋说。”

    事有蹊跷。

    王老虎连忙扯着他进了屋。

    张思远住进来,也没重新装修这房子。

    门窗衬着雕花、玻璃贴着窗纸,每件家具都沾着悠远的时代气息,好像停留在了上世纪,属于中西混搭的风格,特别是屋角那座笨重的青铜摆钟,很容易给人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不过,总感觉少了什么。

    王老虎来多了后,才后知后觉发现他家一台电视都没有,张思远说是他妈怕吵到供着的菩萨,王老虎也是听得楞在当场。

    两人随便在沙发上坐了。

    哈士球两条前爪搭着铲屎官的手,借劲跳上沙发,把主人的手拱到自己肉肉的肚子上,以一种求安抚求顺毛的眼神渴求着主子,直到铲屎官粗鲁的在它肚皮上撸了两把,才一脸满足兼滑稽的歪着脑袋趴着,腥红的长舌头歪在牙花子一边,形象的向大家展示什么叫智障。

    张思远舒适的靠回沙发背,拉开旅行包,露出成捆的大钞:“我上班还收了笔横财。”

    王老虎脸色就变了:“谁给的?想包养你?”

    张思远长成男女通杀的模样,他会这样想一点都不奇怪。

    “封口费而已。就是S丨m的事,他们的秦柯秦总裁亲自找来的。”他隐瞒了那张巨额支票,也隐瞒了他要赔人家睡半年的合同。

    王老虎眼眶猛的一缩,随即皱紧两条残疾眉:“他们把你祸害得这么惨,才打发这么一点,你有没有狠狠揍那王八羔子一顿?”

    “哥,他跟你一样高一样壮。”

    “那还是算了,下次哥遇到再帮你出气。”

    “谢谢哥。不过这人散打很厉害,能一个打十个,你最好利索点,别出师未捷那啥了。”

    “嘶……”王老虎牙疼似的倒抽一口凉气,“这为富不仁的王八蛋肯定做了很多亏心事,要不以他金贵的**,怎么可能下苦功学散打。”

    受害者连忙表示兄弟说得很有道理。

    住家保姆小郑系着根碎花围裙,低眉顺眼的上了茶,张思远笑着说了声谢谢。

    小姑娘还没完全长开的小脸马上一红,拿着茶盘去厨房忙了,一束短短的马尾在后背拂来拂去,和她单薄的身子相得益彰,带出股生涩的青春气。她才十六岁,手脚也麻利,把里里外外的事都包上了,十分对得起张思远多开出的工资。

    喝了两口茶,张思远把杯子搁回茶几,躺回去瞪着空气琢磨半晌,转头问兄弟:“王哥还是想开间私人侦探所?”

    “嗯,”王老虎听出点意思,心眼顿时活了,也没跟兄弟矫情,“你也知道我是个刑满出狱有案底的人,找不到合心意的工作,那份客房服务生我做得也没劲,警队回不去,开间咨询事务所,就是你所说的私人侦探所,也算学以致用……”

    “调查公司在国内并不合法,只能干点跟踪小三、收收烂账的小业务……”

    “哎,我说你这人有职业歧视啊,跟踪小三收烂账怎么啦?”王老虎立刻不服气了,“单凭跟踪小三这一项业务,就已经有人把公司做到上市了,你可别看不起这些小业务。现在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大发展,社会和谐得五颜六色……嘿嘿,很有搞头呢!”

    “这样啊,”张思远想了想,就把现金全递给了他:“既然你觉得有前途,就大胆上吧,兄弟看好你,要帮忙尽管说,祝你公司早日上市。”

    王老虎兴奋得双眼直放光,一把抢过来,抱着钱吧唧吧唧乱亲,又搂着兄弟没大没小:“小远,你就是我亲爹!”

    “滚滚滚,”张思远嫌弃的推开他,“不要脸,我还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第二天一大早,秦柯就退房回老宅了。

    秦家老宅座落在楚京最金贵的朱雀区,十分风雅,外墙修葺得古意盎然,雕花铜门里也是苏州园林般的小桥流水,下雨天,婀娜的旗袍美女撑把油纸伞,就能演绎一曲唯美的江南风情。

    他刚上三楼,就看到楼梯上滚着一颗圆不溜丢的矮冬瓜。

    冬瓜一见到秦柯,条件反射似的亢奋了,三层肥下巴圈出来的胖白脸立刻笑开了花,连那惊人的孕肚也跟着精神的抖了抖。

    他两只嵌在肉丨缝中的细眯眼精光一闪,就尖利着嗓子热络的连刺带讽:“哟,这不是我们家老三吗,二哥我刚从国外回来,就听说你冲冠一怒为蓝颜,花了大钱怼死了黑你心肝宝贝的QK娱乐公司,在圈内纨绔排行榜上人气激增,气得爸都摔了杯子,你可真行啊。”

    “二哥,您去了趟美国,连消息都滞后好几个月了。”秦柯笑着淡淡逼视回去,“对了,欢欢的手术还顺利吗?我这段时间太忙,电话都忘了打。”

    “老三有心了,你小侄女的手术很成功。”冬瓜后面袅袅婷婷的女人接了话,又转头说秦栋,“那个周正凡,如今正跟景伯温打得火热,你这个当哥的,可别往弟弟心头上扎针。”

    二嫂于含笑十分高挑,当年还是登上米兰时装周的国际超模,美艳得不可方物,如今虽然奔四,风韵却更加迷人,一颦一笑都让人注目。

    这两夫妻身高比呈巨大反差,一点也不萌。

    男方一米五,女方一米八,只要他们成对一出现,就能成功把对方的短处托衬得更加鲜明:矮挫男成了粗树墩,高挑女衬成了细竹竿。

    那画面美得让自负‘浓缩就是精华’的男人们个个心酸。

    “啧啧,居然不怕死爬上了景伯温的床!老三你受委屈了,没事没事,哥给你介绍几……”

    “栋哥,父亲还在书房等着我们呢,”见老公为兄不尊,于含笑不着痕迹的打断他,又回头对小叔子说,“老三,你也快点下来。”

    “好的。你们先去,我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