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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某事务所。刘刚的手机响了。</p>
“JACK，一切都很顺利，放心好了。”</p>
刘刚接起电话前第一瞬间，只是看到了来电的号码是杰克马、都没有等对方说明来意，然后他直接很沉稳而霸气地先宣示了一句自己的实力。</p>
这是刘律师16年来说话的一贯习惯——和客户通话的第一瞬间，让客户安心，一切有他搞定，一切都还在掌握。</p>
他也有资格这么说。</p>
因为16年来，从当初在深市靠平安保险案起家以来，他从未失手过。</p>
无论是帮助外资迂回控股国家法律明令禁止控股的国内公司，还是帮助这些因为国法制约而难以去纳斯达克市的公司成功市。</p>
都没有失手过。</p>
所以，他才养成了这个说话习惯。</p>
在别人看来，这样抢白客户是很失礼的。</p>
但刘律师知道，同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可以让客户安心，效果不亚于一针强心剂。</p>
像“你已经死了”这种蔑视敌人的话，在普通人嘴里说出来，并不能鼓舞队友士气。但如果你会北斗神拳，那另一说了。</p>
然而，这一次他失算了。</p>
他是被杰克马给质疑了。</p>
“刘律师，稍安勿躁，我不是遇到问题了，我是希望你加快一下我们在港股退市的进程。”杰克马的声音不温不火，并没有合作不快的样子。</p>
刘律师震惊了。</p>
至少5年没有客户这样跟他说话过了。（从他为百度纳斯达克市成功后，全国没人敢质疑他的专业了。）</p>
他茫然地确认：“蛤？JACK，这进度是我帮你精心核算过的，肯定是让您和其他固定股东的利益最大化的。您难道不相信我的专业程度？”</p>
电话另一头的杰克马解释道：“不是不相信你的专业程度。我也知道，按照你这个进度退市，赎回款会最低——但是，我想了想，还是大战略最重要，赎回款亏几个百分点，我认了。”</p>
“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变故？我们可以当面再聊一聊的。如果有其他因素，我可以帮你重新通盘核算，给出新的最优解……”刘刚终于有些紧张了，破天荒地用跟客户深度商量的语气打电话，而不是坦然地告诉客户“相信我，我是专业的”。</p>
他虽然操盘过那么多IPo，但毕竟目前看来，阿狸成功退市后再重，融资规模是会超过当年百度的融资规模的。</p>
当然，这并不是说阿狸百度强，只是百度市太早，是2005年时候的事儿。那时候钱更值钱，也没有各种次贷危机后各国金融宽松、QE开闸放水。</p>
所以，阿狸只是在时机占了百度便宜。</p>
但不管怎么说，业界看的是数据。在律师界，谁操盘了最新的、最大规模的IPo，谁是行业里的话事人。</p>
哪怕刘律师曾经操盘过五家跟如今的阿狸体量不相下的公司IPo，但只要他今天丢了“创造历史新高”的一单，他在圈子里的影响力会大大受损。</p>
用户的心理惯性，会被打破。</p>
“只要是国巨头想去纳斯达克市，必须找刘律师办”这个惯例会被打破。</p>
这是不能忍的。</p>
所以，刘律师花了很多口舌，试图在电话里说服杰克马。</p>
最后，杰克马也算是跟他适度摊牌了：</p>
“刘生，其实我对你具体办事的能力没有丝毫顾虑，我完全相信你的实力。但是，我只需要你帮我做具体的事情，全局的问题，我自己会考虑。不过你放心，钱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全包时该给你多少，现在还是多少。”</p>
“这不是钱的问题。”刘律师辩解道。</p>
杰克马语调微微一升：“这么说吧，我最近也想了很多。听说你前年、去年分别拿过铛铛和真爱佳缘的钱，对吧。”</p>
“是的，我是接过他们的生意。”刘律师一愣，倒也不至于否认，“不过，这有什么问题么，不都是正常的商业案例么。”</p>
他一边回答，一边大脑在飞快地运转。</p>
他相信杰克马这样的大佬，是不会亲自去打听他刘某人此前接过哪些生意的，而且也没必要关心。</p>
天下谁也没规定一个律师事务所只能同时接一个大客户吧？我还坐谁的生意，关你杰克马毛事？</p>
但是，既然此时此刻杰克马在跟他沟通时提到这一点，那肯定是有同行在杰克马面前给他眼药了，故意提起。</p>
要是刘律师连这点都猜不到，那太对不起自己的智商了。</p>
虽然，他也暂时只猜到这一点，而没法猜到“同行会如何拿他做别的生意来攻击他”。</p>
幸好，杰克马很快为他解惑了：“刘生，你还接谁的生意，这当然不关我事。不过，我也听说……”</p>
“铛铛已经成功市了！真爱佳缘虽然还没，但明年肯定会的！”刘律师抢先堵了一句。</p>
他以为杰克马是在怀疑他的办案成功率。</p>
这种事情他也不是没遇到过，如他拿了某个公司的钱，但是一两年了都没动静。然后嫉妒他生意好的同行，会对潜在客户说：X总，您看，您也别迷信找刘律师，他也有拿了钱办不下来事儿的时候！</p>
但真正懂这一行的人都知道，要想去纳斯达克IPo，律师收了费之后，三年内能搞定，其实都不算输。这些项目本来是周期非常漫长的，尤其是那些财务指标不合法的公司，得花三年时间的准备、运筹，最后满足GAAP规则。</p>
然而，这番解释再次被杰克马打断：</p>
“我不是质疑你的成功率——我相信真爱佳缘在你的操作下肯定也能市成功。但是，我想说的是，听说现在有些给了你钱的客户，在外面拿你的招牌给投资人吃定心丸，这个影响不太好了嘛。</p>
所以我想了想，其实我们阿狸巴巴也没必要图最给力、最牛逼的律师来为我们服务。有时候找个稍微生手一些的，也显我们阿狸的实力不是？”</p>
刘律师听了，顿时愕然。</p>
这是什么逻辑？</p>
但听起来，好像确实很有道理。</p>
拿个冯见雄早年混过的圈子来举例好了：如当年他给L干妈做“全国驰名商标”代理的时候，接的那一系列案子。</p>
想让自己的品牌成为全国驰名商标的企业，是不是非得花大价钱去请最好的代理公司、介掮客呢？</p>
其实并不必要。</p>
非得在这面花大钱的，反而往往是在指标线可可下的那种。</p>
这时，实力不够，掮客补。</p>
但你如果做得很牛逼，假设品牌知名度有可口可乐那么牛逼，然后进入国市场。这时候哪怕你什么代理公司都不雇，什么介掮客都不请，直接去国家工商总局递交申请书，那也是可以办下来的。</p>
像一个普通人想当科院院士，如果你科研成果不够多，学历资历不够扎实，那确实要各种斡旋。但如果你满足“一条必杀”的硬杠子，还要个屁的斡旋？</p>
科院收院士的章程，最开始明明白白写着：“诺贝尔自然科学类奖项获得者，或菲尔兹奖获得者，直接入选为科院院士”。所以你只要去拿个诺贝尔奖或者菲尔兹奖，什么拉关系混脸熟的工作都不用做，科院为了自己的面子和权威性，都会主动跪求你当院士的。</p>
回到去纳斯达克IPo的问题，情况也是一样。</p>
如果今天是狗东要IPo，那没得说，不请刘刚一万年也过不了。</p>
因为狗东是典型的“按照GAAP规则万年狂亏”的公司，你不运作不斡旋，硬杠子那过不了。</p>
（PS：哪怕七八年后，偶尔有个把季度或者年，狗东对社会公众表示的财报，会显示其盈利了，但那其实都是不按照GAAP规则来算的。这里面最大的猫腻，在于那些财报都不会把他们接受低估值资源型融资时出让的股权，足额折算到亏损里去。</p>
通俗地用人话翻译一下，是假设5年前，狗东按照融后估值200亿、拿了老虎基金40亿美元现金，那么老虎基金的占股例应该是20%。而等他拿了老虎基金钱之后一年，本来因为规模做得更大了，资本市场对这家一年前估值200亿的公司，新估值涨到了280亿。</p>
这时候，如果按照常规法则，有新股东想入股时，得增资120亿美元才能占到30%股权（280+120，融后总值400亿）。可问题是这时候跑来投资的是腾云，然后腾云说我只给12亿，但我还是要你30%股权，并且对外宣称估值400亿。但我少给你的108亿也不是白少给的，而是我会把‘微信’的‘电商’这个按钮的5年独占使用权交给你狗东使用。</p>
按照GAAP会计法则，这种实际新股东钱没给到位、但却占走了大笔股权的资源型投资，是要把差额计算成亏损的。相当于是“狗东花了108亿美元买了‘微信’里‘电商’这颗按钮的5年使用权”。也是应该在财报体现出“每年为了买这个流量入口支付成本21.6亿美元”。</conte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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