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览素来高义傲骨,也便是这点骄傲,让平日里还算冷静的性格生出了如此烦躁,不肯接受这大败的事实。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何须如此?”张郃叹了口气,轻轻的拍着好友的肩膀,道,“如今历城虽失,但主公必然有后略,区区小败何足挂齿?若你当真有杀敌之心,还需养精蓄锐,等主公到来,再壮熊胆!”
高览握紧了拳头,内心兀自挣扎,半晌才涩声道,“主公使我等退兵章丘,俊义,你以为,是否主公便是因我过失而放弃了历城?”
见高览终于缓缓冷静了下来,张郃终究松了口气笑道,“主公帐下有沮授先生这般贤才出谋划策,而我冀州兵多将广,那区区吕布虽武勇无双,但又岂会让主公畏惧不前?何况,我河北义士能征善战,何时有不战而逃之说?我看,主公定然有所谋划,要让那吕布,刘备饮恨!”
顿了顿,张郃从高览手中接过文告,摊开来,道,“你看!此公文中,不是有细言,若吕布来,我等才弃城,若关羽来,则奋死厮杀,莫不是主公有计,方能如此?”
高览看了那公告一眼,沉沉的吸了一口气,眼中泛起一丝决然,狠声道,“既然主公有计,我自然不敢乱局不听军令!但最好便是那关羽来,让我好生厮杀一番,也算让他们明白,我高览决非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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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吕布已经攻下了历城!?”卫宁有些惊讶的放下手中书简,看了卫五一眼。
卫五依旧是那一身黑袍打扮,仿佛敢情报工作的头子,常年在地下行动,连身上也多了几分阴冷气息。事实上,在整个河东中,能知道卫五存在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即便是与卫五为兄弟的卫三,对待外人也绝口不提卫五的事情。也只有与卫宁这少少几人,卫五才能流露出几许暖色。
听到卫宁的惊声,卫五微微一笑,道,“公子不是对那吕布勇名赞不绝口?既然那吕布勇猛无敌,历城要破,不过理所当然?”
卫宁看了卫五一眼,摇了摇头淡笑道,“统兵在外,个人武艺固然能振奋军心,但战场厮杀,却还乃麾下兵勇。吕布就算勇猛无敌,在战场上,若有几枚冷箭,一样可取其性命,所以说,武艺不凡,却不是真正代表战无不胜。”
说道此处,卫宁将卫五送来的战报仔细看了看,这才道,“唉,袁绍果然是不曾将刘备放在心上,虽然使高览领兵两万屯扎历城防范,却未曾想到邺城弹丸之地敢攖其锋。那高览乃河北名将,纵然有坚城在,骤然偷袭下,被吕布杀得落荒而逃……却也是理所当然了。不过……我却是未曾想到,那刘备养精蓄锐一年多来,竟然能养三万大军……唉,我还是小看了他啊!”
“此战,刘备使其弟关羽领兵一万,与吕布三千兵马合兵其残部近五千人,以两万兵马出阵,却也耐邺城富庶,方能有此作为……”卫五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刘备后军却多为临时征召的百姓农夫,未经训练,恐怕也不堪大战久用……假若袁绍远征青州的大军回援,纵然吕布,张飞武艺不俗,但恐怕也再难有作为了!而且……早便听公子对那河北张郃多有赞誉,若此人真如公子所言乃是难得统军大将,若依靠泰安坚守,有一万兵马,恐怕便足够挡住吕布进军的步伐了!”
“张郃吗……?”卫宁轻轻的敲了敲手指,却是闪过一丝遗憾,“此人武艺不俗,但更重在调兵遣将,以我观之,恐怕还在我军徐晃之上。若有他镇守泰安,吕布要进,却非易事……”
说道此处,卫宁语气中却也难得的带有几丝兴奋,“不过,卫五你却不知道,吕布,刘备帐下,却也有不少人才可善用呢!”
“哦?”卫五有些惊异,能得卫宁如此赞赏的人,本便不是很多,能让他引起兴趣的更是少见,如今听得这般口气,卫五也不禁有些好奇了,“我观刘备帐下,也不过是张飞一人可堪猛将,而吕布那,便也是他威风凛凛,属下实是不知还有何人可堪公子如此赞誉!”
“可不单单是一人啊!”卫宁淡淡一笑,道,“昔日我南下洛阳,便与丁原和吕布有过一面之缘,吕布固然武艺无敌,但我实则更看重他麾下两员健将,若使我选,宁肯舍吕布而要此二将。”
卫五愣了愣,却是不置可否道,“若吕布帐下有不弱那张郃的良将,又岂会被杀得颠沛流离……”
“呵呵,那是吕布孤傲,不能善用良才而已,却不管英豪之事,更何况,以我观那吕布能创下赫赫威名,并州铁骑纵横无双,所耐者,不单单是他的武艺,恐怕,也多有他麾下诸将的帮衬呢!”卫宁摇了摇头道。
“却不知道公子所说到底是何人?”卫五伸了伸脑袋,却是也越有些好奇了。
“其一为吕布麾下八健将之一的张辽,其二位其亲兵统领高顺!此二人能得,则一人可当万人兵马!”卫宁伸出两个手指,细细点出名字,“呵呵!吕布不足为患,在这个乱世,他注定只能是枭雄,但却难成王霸之业,若他日兵戎相见,能擒此二人,方是美事!”
卫五小心翼翼的看了卫宁一眼,事实上,在他们这个最亲近的圈子里,已经有了一个默认的事实。能被卫宁大加欣赏赞誉的人才,基本上,他都会不择手段的收拢在河东集团之中,比如太史慈便是个鲜活的例子。
而看卫宁如今眉飞色舞,卫五几乎可以肯定,卫宁恐怕早便已经有所谋划了。
有些时候,当真能从细节看出大局,卫宁不经意间露出的那点对乱世英雄的偏爱,便已经成了让人揣度他想法的线索。比如现在,在整合了近期内河东的谋略调整,卫五便几乎已经肯定了,卫宁早便已经将吕布纳入了即将吞纳的下一个目标。
这军事行动上的东西,本便不应该随便让人看出端倪,但卫宁却还浑然未觉,是自己那即将又收拢一个良将的喜悦而间接出卖了他的想法。鳄鱼潜水静等猎物上钩,但若猎物知道那有一头猛兽,恐怕早便惊走而使得鳄鱼徒劳无功。假若有如卫五这般擅长分析的不轨之人猜出端倪,恐怕,必然会让他功亏一篑了。
而好在,这个最亲近的圈子只有那么寥寥几人,而能与卫宁不分彼此的长谈者也只有那么几个忠心耿耿的心腹。
浑然没有察觉到卫五已经将他心思猜得七七八八,卫宁收回了对未来又添一两员大将的欢悦,缓缓站起身来,伸开双臂,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这才看了卫五一眼笑道,“也是坐在这里品书太久了,身子困乏不堪。还是出去走动一二罢!”
卫五慌忙起身,将壁上所挂白氅取下,搭在卫宁肩上,笑道,“公子躲在此处看书,恐怕奉孝先生是忙得焦头烂额了罢!唔……不过,如今外面风大,公子还是小心切莫感染风寒……”
如今虽已渐入初春,但毕竟还是颇为寒冷,卫宁紧了紧搭在身上的白氅,心中一暖,也是轻笑回道,“那家伙整日里便是四处耍浑,无所事事,如今正该让他出些气力!”
说道此处,卫宁回转头来,看着卫五,顿了顿道,“如今四州作业繁重,你一人兼顾四州之地,委实有些劳累了……唉,如今事非寻常,方有你亲自掌控我才能心安,委屈你了……”
卫五心中流过一丝感动,惶恐道,“能得公子看重,这等信任,虽疲惫,又有何紧要?”
“呵呵!这情报网络乃是重中之重,你在其中出力甚大,若没有你帮衬,无论大军攻城略地,还是政令推行,皆如目盲一般了!”卫宁微微笑了笑,半晌却是看着卫五,苦叹一声道,“唉……但这诸事繁多,你却早没了昔日芳华啊!我卫宁,有愧于你等兄弟多矣!”
卫五低下头来,正如卫宁所说,昔日五个兄弟,他年纪最轻,可如今看上去脸色苍白枯燥,眉间皱纹依稀,看上去,甚至比他的兄长卫三还要苍老了许多。
想起当初五人兄弟随同卫宁南下颍川求学,卫五也不过二十三四,如今三十年纪却赫然有了近五十的样貌,这十数年经营的情报网,的确耗干了卫五的青春。
整个静室里,霎时默然了半晌,卫宁不曾迈动步子,环顾了一下左右,突然出声询问道,“我那侄子,如今也有瓘儿那般年岁了吧?”
卫五虽掌握情报机构,暗中行走,但在明面上却也是卫宁近侍的身份,所以也有娶妻生子,如今算起来,卫五的儿子也该有了七岁年龄,与卫瓘相仿。
随着卫宁的突然问,卫五愣了愣,但提到自己子嗣,脸上也浮起一丝难得温馨,当即点头回话道,“有劳公子挂记,属下那犬子今年五月便该满七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