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好似猫捉老鼠般,一路尾随韩暹,却不动攻击,带来的强大精神上的压迫,几乎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再战的勇气。一路上的降卒,逃兵几乎已经占了他最后家底的一半。等待渡过汾河的时候,韩暹才明白,原来官兵便是有意无意的将自己引到这个地方。
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便是韩暹如今的写照。
他不知道何时官兵会给他最后的一击,也不敢想象自己眷念的人生,最后却会在安邑的刑场接受成千上万百姓的唾骂。
擦拭了一下手中那柄从某个汉军将官抢夺过来的锋利宝剑,韩暹颇为怀念当初黄巾赫赫声威的日子,但如今,他却苦笑的现最后的结局居然还是死在官兵的武器之下。
就在他因为战败而恐惧,死亡而彷徨的时候,营帐外,却突然多出了十来人马。
卫宁吞了一口唾沫,还是隐隐有些害怕,怎么说对方也是一群草寇,却不像是那些诸侯一般还懂得“江湖规矩”,要是翻脸不认人的话,那自己的小命可就真的很危险了。
似乎感觉到自己主人的胆怯,卫宁胯下的神骏骕骦很是鄙夷的打了响鼻……
卫宁自然是不会知道骕骦的想法,等到近前韩暹营寨,微微抚顺了胸口那点紧张,卫宁还是瞥了一眼身旁的凶神壮汉,庆幸典韦终于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回到自己身边……
前几日的谋划,用于对付韩暹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但卫宁因为自己一时嘴快的那句话,自知充当游说的角色肯定是自己无疑了,很是悲惨的,韩暹便成了卫宁出气的对象,当然为了尽可能的瓦解对方斗志和赴死决心,卫宁更是不遗余力的从精神和上不断施加压力,顺便拖上一些时间让典韦回来。
卫宁很怕死,比一般人还怕死,这应该是当他知道自己仲道表字的时候种下的病因。
但他又不怕死,在某些情况下,他也可以从容面对,这却应该是自己死过一次,带来的坦然。
很显然,现在不是某些特殊的情况,所以卫宁还是觉得有些颤抖。
“前面的人听着,快开城门,放我等进去,告诉你家头领,便说河东来人!”卫宁打了一个眼色,中气十足而嗓门洪亮的典韦当仁不让的一声咆哮。
对面那些垂头丧气的小兵,早因为卫宁等人的近前而胆战心惊,即便是只有十来人马,但典韦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也让人无法小觑。
也不由典韦催促,那把手营门的小兵跑得飞快,不到几时便打开营门恭敬的将卫宁等人引入。
“阁下是?”卫宁叫其余人等守住帐门,只带典韦入内,迎面而来的便是韩暹那颓废的模样。
“河东卫宁!现充河东太守杨奉帐下参军,特来救阁下!”卫宁虽然在营外很是害怕,但既然已经入了狼穴,却没有半点恐慌模样,神色淡然的拱手道。
如同所有人想象中一般,听到杨奉名号,整个帐内包括韩暹和他两名心腹一起,皆是神色一变,双眼赤红,死死盯住卫宁。
“救我?哈哈……我三千兄弟,现在不到五百,你家太守果真不负虚名。我现在却是无力抵挡,只求个痛快,何必还要再耍手段?”韩暹怒极反笑,但却是几乎咬牙切齿。
卫宁却不在意,取下腰间葫芦,抿了口酒,微微一笑道,“呵呵,阁下所言不错,如今满山遍野,皆是我军人马,区区五百人,毫无生机。但死,却不是人人都能毫无畏惧……倘若阁下当真有决心,那何不举兵突围?”
韩暹脸色一沉,猛然一拍案几厉声道,“老子跟随大贤良师南征北讨,何时怕死过?你个书生,竟敢口出狂言,莫非以为我不敢杀你?”
“锵!”一根浑重铁戟猛然插在地上,典韦虎目一瞪,杀气霎时一放,韩暹三人当即脸色一片雪白,立时惊若寒蝉。
“嘿,也就这点水平了,算了,直接开门见山吧!”卫宁看了韩暹那几乎吓得土黄的脸色,伸手挡在典韦身前,杀气陡然一消,韩暹等人终于才缓过气来,但此刻人人都是恐惧的看着典韦,而如此近的距离,也使得三人根本不敢呼喊营内守卫。
“此乃我护卫典韦,倒让韩渠帅见笑了……”卫宁笑了笑,抿了口酒,蓦而肃然道,“我家将军如今身为河东太守,阁下聚众犯境,却是让我家将军很是恼怒,如今大军集结,便是要将郭太,李乐等辈一网打尽,呵呵,想必阁下也该知道我军战力了。韩头领乃是黄巾之人,本是反贼,但,将军觉得阁下是个人才,所以才遣我来,欲救阁下,但却不知阁下之意如何?”
韩暹先被典韦一慑,此刻陡然听明白卫宁来意,大脑几乎停滞下来,结结巴巴道,“你说什么?我……我是反贼之身,你家太守也敢收我?”
“将军麾下有廖化,昔日曾是阳翟彭脱亲兵,如今却身添安邑城尉,同为黄巾,我家将军为何不敢收你?身份尔,对于我家将军来说不过区区一件小事。倒莫非,你以为,你这区区五百人马,还能有与我军一战?不是在下小觑,便是给你一万,两万,我军只需三千,一样,让你得溃不成军!”卫宁眼睛闪过一丝精光,沉声道。
这是实话,以白波如今缺粮又少兵甲,战意,恐怕正面决战,便是再多一万,也毫无胜算。
“黄巾乃是反贼,如今张角已灭,天下大定,何处还有容身之所?阁下既然能看准郭太等人攻打平阳而来偷绛城,也是聪明之人,在下不必多言,还望阁下决断!生,死,荣,辱,皆在阁下一念之间,我家将军意欲明日领军攻打郭太,所以,阁下还是早做决断为好!”卫宁见韩暹神色越暗淡,不由得声音再提了几许。
“韩暹愿降……”半晌,韩暹脸色几经变换,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拱了拱手对卫宁道,“还请公子回禀杨奉将军,韩暹即刻收束部曲来投……”
卫宁微微一笑,打了一个响指,一挥衣袍,扬长而去。
一个恐惧死亡,而又将这份恐惧深深印在骨子里的韩暹,也再也没有左右杨奉思想的能力,马上要对郭太,李乐等人的清洗,也正需要韩暹这样一个骨子里已经臣服的家伙出面。
间,也是卫宁很喜欢的手段。
中平元年,郭太等人聚众起事,自号白波帅,合李乐,胡才等人举兵两万,犯境河东,攻打平阳。
两万人,在如今黄巾败亡,贼寇逃散的日子,确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但,面对河东新任太守杨奉麾下精兵强将,实在还是太过孱弱。缺粮少衣,士气低迷,青黄不接之时,又值化雪冰寒,平阳城高池深,黄忠坐镇,整整接近一月,难有寸进,反倒落得损兵折将。
郭太等人如何也想不到,杨奉军中除去徐晃,竟然还有一个如此勇猛的大将。百步穿杨,大刀寒光,不过区区两千守军,竟然挡住两万部曲,毫无寸功。
郭太等贼可以很清晰的看出,那大将所率之军,除去小半部队,其余并没有传说中杨奉五千人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铁血气势,就如同早前举旗攻打州郡一般,皆是一群孱弱不堪的郡国之兵。
但偏偏是这区区千人,却因为那壮硕大将的带领下,仿佛换了一个模样,狮子率领的羊群,面对同样一群绵羊,即便数量再多,山羊的犄角,配上狮子的利牙,便让一群连角都磨平的绵羊叫苦不迭。
缺粮的困扰,还有手下部队越庞大,最终还是无奈让郭太咬牙坚忍,在他看来,这两千人即便如何勇猛,再使用当初的人海战术,平阳的城墙迟早还得摧毁在他的脚下。
十倍于敌,何愁不克?
只要再加把力气,只要再过两天,平阳里都是大把大把的粮食,还有完好的兵甲,美妙的珠宝金子,漂亮的女人,只要打破平阳,他们就可以得到拥有的资格。
不仅仅是郭太等头目,这也是其余人心中最后的执念。
确实也是如此,狮子再强,也有力气散尽的时候。再面对汹涌澎湃而饥饿所迫的白波军,平阳城中的箭矢,檑木也越缺少,一千八百守军也人人力疲。若不是黄忠的勇悍和杨奉的威名,或许所有人早就倒下了。
对于白波军很遗憾,他却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终究还是被某个躲在大军之后的孱弱少年窥视得一干二净。
对于平阳军却是福音,并不遥远的扬城处,另一只猛虎在得到杨奉谕令之后,终于也展开了他的獠牙。
事实上,卫宁要求他若非平阳告急,贼兵尽显,否则不可轻动,若不是军令如山,徐晃早就领军前去平阳了。
没逮到刘备心里憋足了气,徐晃本欲放开手脚大肆收捕一番,但偏偏就因为白波入寇,而让他不得不星夜领军北上接替扬城防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