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皇后站在偏殿的门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外面。
她看见了长公主牵着宸妃的手,身后跟着韩长祚。
这个蛰伏了许久的痴儿,如今要崛起了吗?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自量力。
北戎若是这么好打,大晋早就吞下来了,哪里还等到他这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来摘桃子。
没经历过战争的人,就是如此地天真无知。
等一行人进入殿内,邬皇后坐了回去。
她抽开墙上那块空心砖,透过纱幔,朝里面看。
“三哥,我把阿祚带来了。”
圣上点点头,比长公主离开前,看起来精神头好了不少。
他方才为了提神,喝了一杯参茶。
“阿祚,你过来。”
圣上朝韩长祚招招手。
“我听你娘说,你想去北戎?想将它打下来?”
“是的舅舅。”
圣上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无粮无钱,你打算怎么打?”
“我会说服北戎有心归顺大晋的部落,他们就是我的兵。”
“开春之后,天气暖和,草原会重新焕发生机,牛羊会诞生出小牛和小羊,那些都是我的粮。”
圣上拍了拍韩长祚的肩膀。
“以战养战?”
“想法不错。”
“可你有几分把握说服他们?”
“向自己人举起刀子,可一点都不容易。”
“你没有把北戎人当成是你的族人吗?”
“只有向往和平的北戎人,才是我的族人。”
“那些每年南下掠夺的北戎人,不仅是大晋的敌人,也是他们的敌人。”
“他们抢走了这些北戎人赖以生存的牛羊和骏马,驱使他们来到大晋送命。”
“他们彼此仇视,所以,我能办得到。”
“舅舅……”
圣上打断他的话。
“叫父皇。”
在场的三个人一愣,就连藏在偏殿的邬皇后也是。
韩长祚很快就回过神,也改了口。
“父皇,京城的那些北戎学子一直试图联系上我。他们可以帮我取得苏努齐合的信任,让我进入北戎的王庭。”
“我可以带着阿妈封地最大的部落,快速拿下王庭,这样我就有了统一北戎的实力。”
圣上心痛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你不怕被人误会吗?”
“若是你这样做,在大晋,你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萧萧吗?”
“你就不怕她误会你吗?”
韩长祚顿了顿。
“她知道的,父皇。”
“我和她说过。”
“所以她不会误会我。”
“父皇不会,母后不会,阿妈不会,娘也不会。”
“我所在意的人不会误会我,这就可以了。”
“人不能总想着什么都要,那样反倒什么都得不到。”
四个长辈都是过来人,听韩长祚这么一说,心里门儿清。
“你和萧萧承诺了什么?”
面对圣上的揶揄,韩长祚的脸微红。
“五年,我用五年打下北戎,以北戎为聘,正式向她提亲。”
如果说,韩长祚方才那番话,让众人心中稍有信心,甚至有些热血沸腾,感觉看到了希望。
那么现在,就是大冬天一盆冰水浇下来,透心凉。
五年?
开什么玩笑!
这是谁都办不到的事,裴文运都不能。
圣上脸色很不好看。
“是萧萧提出来的,还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圣上不太相信这话是裴萧萧说的,那姑娘看起来可不像是这么会为难人的。
她行事向来磊落,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应当……应当是这孩子自己为难自己。
“阿祚!”
如果说先前,长公主还觉得儿子或许真能打下北戎,听完儿子的那番话,顿时觉得自己看到了马革裹尸的儿子。
“你就是为了在萧萧面前表现,也不该说下这样的大话!”
“五年?五年怎么可能将北戎打下来?”
“没有十年二十年,你统一不了北戎。”
宸妃也急了起来。
“昌吉你没有去过北戎,你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
“五年时间,怕是你连北戎境内都跑不完,更别提是统一了。”
“胡闹,胡闹!”
圣上拍着床板,一脸严肃。
“你们两个小孩子知道什么?!”
“连北境都没去过,更不曾在军中待过,你们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吗?”
“五年?你们以为北戎像江南平叛那么简单吗?”
“这不是过家家!”
韩长祚默默听完长辈们的数落和语重心长的劝阻。
“我知道你们现在不相信我,但是我会做给你们看的。”
他望着圣上。
“父皇,下旨吧,给我一道秘旨,让我去北境军中待一个月。”
“一个月后,我就回来,与京中的北戎学子们联系上,准备前往北戎。”
“娘在京中为我遮掩一个月的行踪。我带着阿妈给我的旗帜,去北境和逾轮部的人暗中联系。”
“你们给我一个月的时间,看看我能做到哪一步,等我回来之后,再行决定是不是给我五年时间。”
“这样可以吗?”
韩长祚知道,自己想要一步到位,可能性很小。
所以他做了备选方案。
“我谁都不带,哈都留在京城,忽齐勃在裴公子那里。”
“北境有不少士兵,都是大晋和北戎人生下的,我在那里并不显眼。”
“混入军中,我就有机会前往北戎国境,接触到逾轮部落的人。”
“若是他们还惦记着阿妈,牵挂着他们的主人,他们就会带我去见能一锤定音的人。”
圣上看着他,心中惊叹不已,面上却是极度的不信任。
“你孤身一人前往?就不怕他们在你酒酣饭饱,人困马乏时,将你捅个对穿吗?”
“不会。”
韩长祚很自信。
“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哈都教了我很多东西,现在正是实践的时候。”
“若是我真的死在了逾轮部的手中,也正好给大晋提了醒,让他们不要轻信逾轮部。”
“那是大晋北境最近,也是最大,最友好,被大晋同化地最为彻底的部落。”
“连他们都如此,更何况是更北边的部落。”
“接下来北境的边防该如何做,父皇、母后,还有裴相,应当就会更清晰。”
圣上轻轻道:“你要以身试法?”
“嗯!”
圣上不说话了。
宸妃看着韩长祚,上前一步。
“我……”
长公主拉住了她的手。
“我和娜日娜在京城,就是最好的人质。”
“倘若我真的教出一个不忠不孝之人,我立刻去九泉之下见父皇,跪在他和母后跟前,向他们赔罪。”
“三哥,成不成,你拿个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