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萧萧站在一片空地上,脚边放着几个空坛子,手里还抓着一个坛子,一把一把地将鸟食扔向半空。
无数的鸟儿不顾刺眼的阳光,疯了似的围拢过来,聚集在一起吃东西。
裴萧萧边喂边跟身边的侍女吐槽。
“这些秃驴当真不干人事。为了能将鸟食卖出去,专养着这些鸟,饿着它们,以作佛祖显灵的假象。”
“那些过来上香的女眷,倒以为是自己心善至诚,引来这些鸟儿。”
“成日不好好念经,尽想着这些歪门邪道的玩意儿。”
“我偏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哪怕今日撑着这些鸟,也要让它们吃个饱饭。”
百鸟聚集在她的身边,倒真像是百鸟之王化作人形,普渡众禽。
韩长祚怕自己过去会惊飞那些鸟,远远看了半天,等裴萧萧喂尽兴了,才靠过去。
“真巧,你今日也来此处。”
裴萧萧眨眨眼。
“一点都不巧。大家都知道,往年七夕第二天,我们一家三口都要来这里给我娘的长明灯添香油钱。”
“前几年,我还经常会遇见想和我哥‘偶遇’的闺秀。”
“这几年倒是少了。起码今年还没撞上过。”
韩长祚被她的话噎了一下。
她说的,自己的确略有耳闻。
作为京城最香的那个香饽饽,裴孟春这次回来,肯定又会引起风波。
“我来这里,倒是正常。你出现,反倒是奇怪的那个。”
“我在下马车的时候,看见了公主府的马车,长公主今日也来了?”
“嗯,我娘约了济阳公夫人。”
跟她那个眼睛长到头顶上的次女。
真以为自己看不出她眼中的那份厌恶吗?
明明看不中自己,还非得上赶着过来,不过是想交好他娘,方便济阳公府的大小姐被选上太子妃罢了。
把人当傻子,却不知最傻的就是他们自己。
裴萧萧了然点头。
“听闻长公主最近在为你择选夫人,哦,就是你上回春狩时候说的,可以一直陪你玩的人。”
“如何?你可对济阳公府的小姐欢喜?”
韩长祚失落地低下头,一脚踢飞碎石子。
“她坏,她娘也坏。她们算计我娘,我不喜欢她们。”
裴萧萧脑子一转,就知道韩长祚指的是什么。
济阳公府有两位小姐,大的那个和太子差几岁,正好适龄,据说济阳公夫妇早就有意将长女送入东宫,一直压着没让定亲。
小的这个和韩长祚送做一对,往后长公主就是济阳公府天然的盟友。
就是看在韩长祚的份上,长公主都能替济阳公府的大小姐美言那么几句。
算盘打得可真好。
可是他们忘了一件事。
越是心智不足,就越是对旁人的善恶之意了然于心。
这种敏锐仿佛是老天爷怜悯他们的残缺,特地赏赐给他们自保用的。
裴萧萧不知道长公主对江珏的态度如何,但她可以确定的是,没有韩长祚点头,长公主就是再喜欢江珏,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这可真是分不清大小王,都不知道要把东西卖给谁。
这样的人去做生意,做一行亏一行,本都能赔个精光。
韩长祚环顾四周。
“裴相和裴公子不在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裴萧萧毫不在意地道:“他俩有事要谈,不知道什么事,非得到了庙里才能谈,有事家里不能说吗?”
一拍脑门,想起件事来。
“上回我跟你说,要让你跟着我爹上课对不对?”
“这些时日江南算是安定,我爹不算太忙。走,我带你去见我爹,把这事儿给办了。”
她朝韩长祚招招手,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
“过来呀,杵那儿做什么?”
韩长祚激动又担忧地跟着裴萧萧,去了裴家定下的那间厢房。
一想到往后自己可以随意出入相府,时时见到裴萧萧,他就按捺不住。
但转念一想,裴相可不是个好糊弄的,自己日日与他见面,万一露了馅,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裴萧萧浑然不觉韩长祚的纠结,带着人敲了门就进去。
“爹,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裴文运和裴孟春一副刚回来的样子,不知道是去了哪儿。
裴文运扫了眼韩长祚。
“你带着韩公子过来做什么?”
裴萧萧把韩长祚推到父亲面前。
“上回韩公子说对爹很是仰慕,我想着往后让爹教他些学问。”
裴文运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长公主替韩公子请的夫子,已经是京中翘楚。我如何能教?”
裴萧萧踩着小碎步,上前挽了裴文运的手晃啊晃。
“爹——”
裴文运被她缠地没法子,正想应下。
“不如我来吧。”
裴孟春笑眯眯地望着韩长祚。
“爹日理万机,平日处理公务忙得很。正好我要在京城待一段时日,不如由我来教韩公子。”
“我的学问是爹手把手教出来的,在众学子中,也不算差。我想,我教韩公子,应当还是够资格的。”韩长祚心头一喜。
于他而言,教自己的人是裴相还是裴孟春,都可以。
只要能自由出入相府就行。
裴萧萧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韩长祚。
当日她是因为韩长祚仰慕她爹,才提出这件事的。
现在换了个对象,他还愿意吗?
韩长祚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裴文运,知道他这是不反对的意思。
当即对着裴孟春一拜。
“往后就劳烦裴公子了。”
裴孟春笑意盈盈,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韩长祚。
“不麻烦,明日我就登门拜访长公主殿下,往后每日巳时初,准时在公主府上课。”
韩长祚的脸一下就绿了。
等等!
不是去相府授课吗?
为什么会是在公主府?
这要是在公主府上课,跟现在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的。
自己多了一个看管严厉的夫子。
裴孟春看起来就一副精明的样子,非常不好糊弄。
韩长祚嘴角抽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来拒绝。
裴萧萧却生怕裴孟春反悔,已经替他把这事儿应下。
“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就麻烦哥了。”
她笑意盈盈地望着韩长祚。
“你放心,我哥比我爹好说话多了,一点都不凶。”
韩长祚顶着裴孟春越来越冰凉的眼神,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宁愿被裴相打手心,也不想对着笑面虎。
谁知道后招会是什么。
“我也会时常去公主府看你的。你可要用心读书。”
韩长祚精神一振,顿时觉得也没那么难熬。
他去不成相府,换成萧萧来公主府,也是一样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裴孟春开始赶人。
“韩公子出来时间有些久了,也该回去了。我和父亲、妹妹也要回相府了。”
韩长祚识趣地告辞,脚步轻快地回去找长公主。
希望济阳公夫人和那个讨人厌的二小姐已经不在了。
裴文运冷哼一声。
死性不改的臭小子。
心里想的什么,全都在脸上写着了!
裴孟春点了点桌子。
“萧萧,往后你离韩公子远一些。”
裴萧萧茫然地看着她哥。
“啊?为什么?”
裴孟春微微蹙眉,回忆着昨日深夜,自己在公主府的经历。
“难道你……还有爹,就不曾怀疑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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