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上楼……我去找我儿子……”
“我的儿子，就在上面等我……”
老太太衣服上好几个补丁，残烛般的年纪，声音也如破了的风箱，呜呜啦啦，如同哭泣。
差点儿，阿金的恻隐之心就动了。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电梯外掉落了一只磨损严重的男士皮鞋，鞋底贴着“钟记裁缝”的标签。
阿金鞋底下也有，这是租赁的标签，也只有灰楼的人才会在那里租一套充脸面的正装。
一瞬间，阿金滚热的心冷却下来，意识到之前答应帮忙的人，很可能都被老太太鬼害了。
他暗自咬牙，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甭管老太太嚎成什么样，死也不能吱声。
“啪！”
那只布满尸斑的手抓住他的裤子。
接触的那一刹那，不似活人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阿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被激了起来。
哎呀！别扒拉他啊！
阿金强忍住没低头，哪怕不合身的裤子已经被拽掉了大半，露出小男生的二次元热血风裤衩。
双方这样僵持了许久。
阿金嘴唇被冻得青紫，就在他以为要这样到地老天荒时，电梯的警铃按钮突然闪烁几下。
电梯收到了机房的呼叫信号。
分外年轻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这里是新村电视塔值班室，检测到这部电梯长时间滞留在某一层，请问电梯里还有人吗？收到请答复。”
“有人有人！”阿金几乎是扑上去的，“电梯出现故障，我们需要前往年会会场，需要帮助！”
“好的，请稍等……”
对面说完，结束了通话。
没过一会儿，阿金感觉到来自下方的抓力突然消失，体温开始回暖，地上的尸体消失不见。
十秒一到，电梯门再次尝试闭合。
这一次，电梯门终于关上。
阿金灰头土脸地赶紧把裤子往上提，裤脚都被扯烂，后背被汗水打湿，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电梯一路上行。
没有再遭遇故障和干扰。
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八十八层。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上挂着名画，墙角摆放着昂贵的古董花瓶。
临近的几个房间门同时敞开，里面的布局陈设基本一致，不时传出互相祝贺的欢笑声。
一时分不清哪里才是年会的会场。
【规则第三条：进入电视塔后，请确保你进入的任何房间会厅，门前都贴上红色对联，挂着两顶大红灯笼，门上贴有福字，墙上贴着窗花。】
阿金按照规则的提示，找到真正的会场。
往里看，男士都是一身笔挺的西装，女士身着昂贵的礼服和珠宝，仿佛来到了上流社会的场合。
但无一例外，衣服上或多或少沾点红色。
阿金抖了抖头顶的呆毛，往脑后梳了梳。
会场门前，两个一米八五的服务生，一个检查邀请函，另一个端着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层红布。
阿金出示了邀请函后，左边的服务生递给他们数字牌，“请保管好数字牌，遗失不补。”
右边端着托盘的服务生，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请，提供一件礼物。”
阿金想起来，第九条规则里提到他们入场前需要提供一件礼物，用来和会场里的其他宾客交换。
服务生嘴巴张合，发出冰冷而无机质的声音：“为了避免礼物价差太大，影响其他客人收到礼物后的心情，会由我们提前评估，礼物是否符合平均标准，如果没有携带合适的礼物——”
语气拉得绵长，白皙的脸庞突然像吞噬鳗那样撕裂开，舌头和喉咙里都分布着细小的牙齿。
“就由我来替您选择一件礼物……
客人，你是想送出眼睛，还是你的腿呢？”
服务生望着面前傻里傻气的年轻客人，对方却没有如他所愿，露出害怕的表情，哦了一声。
“我明白了。”然后垂下脑袋，从全身上下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大把零碎的东西。
一小瓶蓝绿色的龙血，
袈裟悬带毛发的碎皮，
尸变里女鬼盖在脸上的纸衾……
边掏还边说：“够了吗？”
服务生的瞳孔瞬间缩成了米粒大小，额头流下豆大的汗珠，“够了够了……够了客人。”
恐怖如斯，怎么能有人同时掏出这么多怪谈主的贴身之物？
这些东西的价值，远超前面那些优秀职员和管理层准备的礼物了。
他本以为灰楼出来的人类，不清楚今年的新规定，一时之间必定拿不出价值对等的东西。
没想到对方反而是拉高平均值的卷王。
最终，阿金选择送出袈裟悬的皮毛。
反正现在「袈裟悬」落在了他手里，毛茸茸的动物都掉毛，他以后还会有很多，物多则贱嘛。
没有骂谁的意思。
阿金由服务生带入会场。
这个服务生又将目光转向了后面的人。
仔细打量了下，这两个女性人类看起来柔弱且瘦小，一只手就能拧断脖子，遂再次裂开了嘴。
没等开口，对面已经从手臂上褪下金刚绳，放在托盘上，平静地望向他：“这个可以吗？”
服务生一眼认出，这是观音像的平安符。
自从观音像关闭，每块平安符都被炒到天价。
人类啊……弱小美味但富有。
“……”服务生很失望，“可以的，客人。”
会场里走出一位侍者，将她们引入会场。
服务生失魂落魄，气焰都低了三分。
这时，新的一批客人从电梯里走出来，他们似乎来自一个部门团队，递上邀请函和礼物。
服务生麻木地接过，麻木地掂了掂重量，麻木地揭开看了一眼，终于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不好意思呢，尊贵的客人，您带来的礼物低于今日年会的平均水准，请更换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