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吱嘎一声拉开。
门童手中的黑伞径直伸来，挡在阿金头上，将另一把雨伞递给跟着下车的两个女生。
阿金注意到，门童空洞寂黑的眼瞳在后面两人身上的红色元素上多停留了会儿，咧开一个笑容。
更加坚定了阿金心里的猜测。
那条规则果然是错误的！
宁听鬼哭，莫听鬼笑。
鬼一笑，不是要缠人，就是要害人。
通往电视台的台阶足有五六米宽，长长地延伸往上，红色地毯被雨水浸湿后，颜色深似血。
一些同样举着黑伞的人，正缓慢朝上走去，伞檐很大，遮住上半段身体，露出一截红色衣角。
黑伞统一放回到大厅的雨具收纳桶里。
眼看电梯门即将关闭，阿金赶紧步入电梯。
电梯里站着十几个人，略显拥挤。
阿金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赶紧移开视线，那些人的脸色煞白，瞳孔无光且扩散，目视前方。
门童止步电梯门口，嘴巴一张一合：
“年会会场在第八十八层……当然，如果各位尊贵的客人对其他楼层的娱乐项目感兴趣，可以酌情停留玩耍，不要耽误了入场的时间。”
电梯上的数字按钮只有双数。
2、4、6、8、10……
共一百零二层。
电视塔每一层都是两层打通合并。
层高很高，所以显得视野格外开阔。
电梯轿厢里的每层旁都设有标牌。
这里不仅有高空观光层，还有会议室、多功能大厅，高档餐厅，动感影院，玻璃栈道，海底世界，以及各种惊险刺激的高空游乐项目。
除了阿金要去的第八十八层，
下面几层的按钮也被陆续点亮。
电梯缓慢上升。
叮咚一声，停在了高档餐厅这一层。
古典乐旋律悠扬，诱人的食物香气飘出，阿金口腔里分泌出口水，产生了一种大快朵颐的冲动。
一男一女走出电梯，踏进这层。
谢寄星的小腿肚子微微抽搐，脚掌已经缓缓离开地面，不受控制地往外走了一小步。
她果断踢掉鞋子，光脚踩在地上。
众目睽睽之下，那双红色的高跟鞋竟然自顾自走出了电梯，消失在了餐厅的转角处。
电梯门继续向上运行。
这次，停在了海洋世界。
电梯门打开后，阿金的视线被入眼的景象渲染成了蔚蓝色，大大小小的海洋生物在高透玻璃里游动着，鳐鱼肚子上的孔洞时而张开，时而收缩。
长发如瀑的美人鱼百无聊赖地甩动着鱼尾，看见电梯门打开，直立起来，朝他们微笑。
她的腰部以下有一道狰狞缝合的伤口。
许多小鱼围着她的腰部啃食。
精致的眉眼偶尔会流露出明显的痛意，纤细的腰肢疼得扭来扭去，嘴里不断吐出密集的泡泡。
她似乎想要说话。
但隔着厚厚的玻璃，没人能听清。
又有一部分人在这一层下去，他们径直走到玻璃前，拿起手机对着美人鱼咔咔拍摄。
陆续有人踏出电梯。
亮着绿灯的按钮一个个熄灭。
很快，电梯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阿金的目光从楼层标识上扫过，提醒：“第五十六层有游泳馆，你们可以在那里下去。”
游泳馆一般会售卖泳衣，虽然穿泳衣出席年会有点奇怪，至少比违反规则的代价好。
短发女生眉眼弯弯地“嗯”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没有按下游泳馆的电梯按钮。
阿金也没再多说，提醒一次就行了，说多了招人烦，或许别人留有其他后手呢。
下一次，电梯应该就是在八十八层打开了。
哐当！
电梯轿厢猛地晃动了下。
显示屏上的绿色数字，突然冒出了刺眼的红光，变成一片乱码般的报错符号。
本就昏暗的灯光，连带屏幕一同熄灭。
电梯卡在了这一层。
阿金记得，刚刚变红的层数是……57层！
电视台年会规则第八条。
【电视塔的电梯有单数楼层，如果看到电梯停在单数层，请侧身让电梯在的乘客进入。】
而批注里，凌乱的字迹如鬼画符般写着：
（不对、错了，不是这样的%＃￥@￥……电视台没有单数楼层，请务必装作看不见，直到电梯离开这一层，绝对不要让它们知道……你看得见。）
电梯里，寂静无声。
腐烂的恶臭从电梯的缝隙钻进来，很快就将他们彻底笼罩，阿金的脑子被这股臭味熏得发晕。
电梯门打开。
一道黑影袭来。
握草！握草握草握草！！！
阿金脑袋嗡的一声，好像裂开了。
他下意识想躲开，脑海里蹦出了那行殷红如血的批注，硬生生地克制住自己，憋得面红耳赤。
那道黑影直直地栽下去。
阿金飞快地瞥了一眼，迅速移开视线。
眼底惊骇万分，寒气顺着皮肤爬到四肢百骸。
倒进来的，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体表已经布满蛆虫，四肢长出了白色霉菌，穿着黑色衣服，一头没有怎么打理的干枯银发，用皮绳在脑后绑了个小揪，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
她正面朝上，似乎在死前极力想把脖子往后扭，脖子的腐烂程度最严重，几乎身首分离。
倒下时，也就变成了脸朝下的姿势。
57层……竟然藏着一具尸体！
电梯外面已经被封死。
一堵锈红色，垒砌到顶的砖墙，墙上开了一道朱红色的油漆门，和旁边的墙色融为一体。
墙和电梯门之间狭窄逼仄，只能放下一个脚掌，一旦身后的电梯门关上，连转身都做不到。
如此骇人的一幕，很可能是电梯不小心停在这层楼后，这个老太太没有注意就从电梯里踏了出来，而后电梯上升，将她夹在了墙和电梯之间，她没办法回头按电梯，只能维持着站立的姿势。
当他们也停在这一层，这具尸体才被发现。
伴随着电梯门打开，倒了下来。
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必须装作看不见。
这具尸体的脚撑在外面，身体倒进了电梯里。
尸体距离阿金只有一步之遥。
嘶哑苍老的声音，也从他的下方传来：“小伙子，你看到我了，帮帮我……把我抬进来。”
无比可怜虚弱的语气，阿金却能感觉到自下方而来的阴狠刻毒视线，粘腻地贴附在他脸上。
有的忙帮的，有的忙帮不得。
这忙帮了，是会死人的。
见求助阿金不管用，黑衣老太太又把目标放在了其他人身上：“小姑娘，你看到我了吧……”
“怎么回事？电梯故障了？”
阿金嘟囔着，伸手去按关闭按钮，电梯门碰到尸体的双脚就会自动打开，重复了几次。
按下警铃按钮，没有亮起，手机也没信号。
老太太还倒在地上，苦苦哀求他们：“我倒在这里，电梯关不上，就把我抬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