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安熙和北大都督张延良漏夜进城,顾景之冷冷一笑,顾家军的军纪向来森严,顾元诚和大哥景超万万不会放他们进口入城,向明光跟随他时日尚短,但观其行事作风是个识时务的,也不会没有军令便开启城门,算来算去只有一个人会如此胆大妄为。
暴懿仕啊暴懿仕,本将军为了大计,本想先让你苟延残喘几日,既你自个儿往刀口上撞,怎能不配合!
顾景之一撩袍角,迈开流星大步,很快来到前厅。
辰王宋朤坐在正位,安熙笑吟吟在左首,右首座上是一位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老者,这一位当然是镇北大都督张延良了。
自乾泰帝登基主政后,设四个大都督,分别是镇东,镇西,镇南,镇北大都督,这四位是真正意义的封疆大吏。
其中,镇北大都督主要管辖的地方以雁门山为界,北地的九府八城一百三十六个县,是所有大都督中管辖范围最广,也是地位最高的一个。
不过,张家世代镇守北地,忠心耿耿,到了张延良这一代,随着为国家立下赫赫功勋愈多,他逐渐变得骄傲自大,纵情奢侈。
北地平定,他的生活变得奢华,甚至涉及一些不当行为,如谎报军情、杀良冒功等。最为严重的是,居然养寇自重。
尤其是他的小儿子张抚远长大成人后,作战勇猛无比,军事才华令北胡各部族闻之变色,望风而逃,有子如此,他逐渐滋生野心。
他不想只做一个封疆大吏,他想要做整个北地之王,这一点和顾景之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顽固不化,桀骜不驯,拥兵自重,失去了乾泰帝的信任,更加令朝廷上下警惕。
顾景之目光一扫,见堂下暴懿仕侍立在旁,他躬身抱拳,“安熙公公,多日不见公公风采依旧。”
安熙没料到顾景之见了他的上官,居然舍他先向自个儿问安,心中立马有了计较。
站起身,迎上前,热络地拍拍他的肩膀,“景之,你我至交好友,不必客气,来来,让咱家为你引见。”
拉着他的手走到张延良跟前,“这位是镇北大都督,圣上亲口御封的世之虎臣,张延良、张大都督。”
“大都督,下官顾景之拜见,景之初见大都督,望恕怠慢之罪。”顾景之用力一抱拳。
“原来是顾伯爷,伯爷身份尊贵,我张延良当不起伯爷一拜。”张延良端坐不动,声若巨雷气势极大。
前一世的手下败将,顾景之岂会将他放在眼中,猛然抬起一脚,将他身边的暴懿仕踹倒。
顾景之被大都督无视,暴懿仕正心中暗爽,出其不意吃了一脚,怒目道:“大将军,不知下官何处得罪于你,竟当庭羞辱于暴某?”
顾景之目光凌厉,如刀子般刮在暴懿仕身上,“哼,得罪我不要紧,你堂堂一府守备,视军令国法于不顾,羞辱你,哼,我还要杖杀你以儆效尤。”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将军所言,暴某不服!”暴懿仕心中一虚,兀自强硬道。
“我来问你,何人开启城门,大都督如何进的汝南城?”
暴懿仕原以为北胡人暗探的身份被知晓,听到是开启城门一事顿时松了一口气。
“回大将军的话,是下官命令打开的城门。”暴懿仕挺直了身子说道。
“好啊,你倒是敢作敢当。我再问你,可有军令?”顾景之眼神犀利地看着他。
“这……”暴懿仕一时语塞。
“无军令擅自开城,你该当何罪?”顾景之的声音陡然大。
“来人,将暴懿仕押下去,杖八十。”顾景之一声令下,两旁的士兵立刻上前将暴懿仕拿下。
若挨上八十军棍,不死也得层扒皮,暴懿仕吓得忙向张延良求助,“大都督救我,大都督救我!”
顾家军只听主子号令,拖着他到厅外。
“顾景之,你敢!”张延良拍案而起。
“大都督,黄昏四和,闻暮鼓而关闭城门,若非其时而命启闭,则诣合复奏,奉命、合符而开阖之。下官一直与辰王殿下在府邸之中,无人前来禀告开启城门之事,这一点辰王殿下可为下官作证。此人胆大包天擅自行事,违反军纪,理当受罚。”顾景之不卑不亢地说道。
张延良气得脸色发青,但也无法反驳。
城门的开闭是有一些规定的,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就必须准时关闭城门,然后到了第二天早晨鸡鸣的时候就准时开城。
关闭了城门以后要想要进城或者是出城,就必须要向上禀奏,然后经过层层审核。
他深知军纪如山,若是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只会让自己更加被动。
“罢了,此事暂且不论。顾景之,本都督此次前来,是有要事与顾伯爷你商议。”张延良强压怒火,坐了下来。
听着暴懿仕的鬼哭狼嚎,顾景之冷笑一声,对着张延良说道:“张都督,我可担待不起你这一声伯爷。我来问你,你不在幽州好好戍边,跑到汝南城所为何事?”
张延良拍案而起,怒喝道:“顾景之,休得放肆!本都督这次前来,乃是有正事要办。”
顾景之丝毫不惧,针锋相对道:“何事需要你堂堂镇北大都督亲自前来?难不成是北地的胡人打过来了,大都督准备亲自披挂上阵,驱除鞑虏?亦或是,见我顾景之大败北胡蛮子,你想不出一兵一卒,来分一杯羹,甚至将功劳据为己有?”
此话将他的阴暗心思揭露在人前,张延良气得胡须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旁的安熙出来打圆场道:“两位息怒,有话好说。张都督此次前来,确实是有要事相商。”
顾景之看了安熙一眼,心中暗自发笑。他知道,张延良此次前来,一定是大有文章。他冷哼一声,大咧咧地在安熙下首坐下,看看张延良到底要玩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