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备无患,以待来日。
若郑夫人真是裴归尘的小姨母,她更得留她性命。
但她能指望郑夫人,动摇裴归尘的铁石心肠么?
甚至用郑夫人威胁裴归尘?
心念电转,阿宝不动声色地审视着郑夫人。
她对这位郑夫人,所知甚少。
若想挖掘更多证据,最好是开门见山地问。
郑夫人说的越多,无论真假,露出的破绽亦越多。
而她自可摘选其中,真的、有用的。
于是,阿宝好奇地问:“如何才能进裴家的女谍营?”
而郑夫人笑着反问:“我若告诉你,我有何好处?”
“郑家数十口皆在隔壁牢房。”这筹码很轻,但用来一开始的试探却刚好:“你难道不想救他们?”
郑夫人终于一改悠然,露出不屑的嗤笑。
“郑家那群吸血水蛭,从我这里得到的够多了。”
闻言,阿宝心中有了更深的计较。
将郑家生死从筹码里划掉,她想起了萧云峥信中所写。
郑夫人曾要求他,结束萧绛河被炼成活尸的痛苦。
“若是,我可以告诉你……”
“萧绛河的最后一刻?”
但话落,阿宝却听郑夫人似感慨,似冷笑。
“看来,萧云峥当真是什么都愿意告诉你。”盯着一桌之隔的公主殿下,郑夫人下意识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糖蒸酥酪。
但是,真真可笑。
“公主殿下您,竟对我的母性有所期待?”
“萧绛河的命,是我给的。”郑夫人嘲讽:“何时收回,皆由我定。而结束他的痛苦,是我仅剩的恻隐。”
“再多,便没了。”
骤闻此言,阿宝竟是恍然。
郑夫人的不在乎,反倒成了制胜法宝。
这一刻,阿宝犹豫着,是否要用那枚螭魅扳指。
但吃完最后一勺糖蒸酥酪的郑夫人,自嘲地盯着空碗,无声嗤笑后,却开口主动提出条件。
“其实,帮公主您接近裴家女谍营一事,我可以答应。”
“但我要您以公主之尊,给我承诺。”
闻言,阿宝饶有兴致地盯着郑夫人。
而后者的潋滟笑意里,浮出一抹狠意。
“让我亲手杀了裴南山。”
阿宝的好奇心愈发强烈:“你难道是想替你姐姐报仇?”
郑夫人可笑道:“她识人不清,我懒得搭理。”
虽是故作十分不经意,但阿宝仍敏锐察觉到,郑贞儿又看向手中那碗早已空掉的糖蒸酥酪。
“可裴南山欠我的,他必须还。”
一听这话,阿宝默然将视线从空碗的糖蒸酥酪收回,重新盯着郑夫人,心念电转间,她抿唇轻笑。
既然价码已开,她岂有不应之理?
只是,郑夫人曾为裴家女谍营的统领。
除了女谍营的内情,必定知晓许多裴家私隐,甚至郑夫人她本人更是搭上了帝都袁家那条线。
“还有,郑夫人与袁首辅往来的所有信件。”
闻言,郑夫人轻笑:“我都烧了。”
“以郑夫人的心智,留后手是必然。”阿宝神色沉了下来:“不如让我们猜猜,郑夫人当晚准备逃到何处?”
见状,郑夫人笑意愈深:“公主您真是难缠啊。”
“……但,成交。”
沉凛面具松动,阿宝亦跟着轻笑起来。
笑得,令郑夫人暗自寻味。
但阿宝只是,突然想起了前世。
裴归尘与裴南山父子不睦,她虽是一直知道。
但她死后,神智曾被蚀骨惨痛击溃。
待她清醒过来,裴南山已经死了。
而她只见到史籍里明晃晃写着,裴南山死于马上风。
这种死法,极难堪,极不体面。
亦像极了,裴归尘的手笔。
那么重生而来的这一世,裴归尘又打算怎么送亲爹去死?
阿宝愈发地,好奇和期待。
回到承明行宫的时候,已是傍晚。
冬夜泛寒,风声渐重,谢无碍嚷着涮火锅。
阿宝便邀了张兰衡留下一道用膳。
热气腾腾的席间,小炉温着桂花酿,酒意正酣。
却忽然传来一阵,西梨园的嘈杂打闹。
阿宝循声前往,远远便闻到了血腥味,再靠近,不意外看到了被行宫禁卫制服的一群黑衣刺客。
顿住脚步,她隔着禁卫围起来的保护墙,看向白哲。
被老皇帝一道圣谕,直接送到她面前的伽罗侧君。
此刻,正捂着右臂血流如注的伤口。
虽狼狈,却又像是……
阿宝突然觉得,他像凝在枝头腐败枯叶的,寒霜。
死沉的绝境里,透着疏冷。
沉默里,阿宝与这位伽罗侧君,暗中相互审视。
直到行宫的禁卫统领怒然呈上一枚铁牌:“禀殿下!从刺客身上搜出了这东西!!”
阿宝摩挲着铁牌正面所雕刻的狰狞风翼虎,默然轻嘲。
风翼虎,伽罗王室的图腾。
但谁家刺客行凶时,穿夜行服,戴黑面罩,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却随身携带着——证明身份的铁牌?
担心她认不出,他们是伽罗人?
无论是她的伽罗侧君,自导自演;
还是伽罗王室的夺储战火,算计到了她的行宫里来,而这位伽罗侧君另有筹谋,干脆将计就计。
今晚这出戏,耗了十多个伽罗王室的顶级刺客。
还真是,挺舍得下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