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行那只眼睛,是怎么瞎掉的呢?
无从得知。
可这枚带血的簪子,确确实实出现在逸王府,出现在晏行的密室之中,现在正安安静静被握在晏修的大手里。
偏偏是这支,偏偏是这支他印象颇深的簪子。
华簪应当配美人,晏修和祝思嘉认识还没多久,感情并不如今日一般深厚时,晏修就特意命人造了这支簪子给她。
那时祝思嘉在他眼中确实同一只猫儿无异,他身份尊贵,因此他养的猫也该养尊处优;她生得漂亮,就该打扮得更漂亮,好叫他多些新鲜感,不至于日日都被奏折所困扰。
收到这支簪子时,祝思嘉满心欢喜地戴上了,尽管那时她的笑都千篇一律,笑得带有目的性。
但美人赏心悦目,晏修宠溺地包容了她。
后来她也常戴着这支簪子,直到——
直到晏行传出瞎眼一事后,就再没见她佩戴过。
晏修只当她首饰太多,喜新厌旧。
他攥紧簪子,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默默将它藏入袖口中,接着翻动其他的东西。
簪子下面是一整摞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信件,和燕王府里她的闺房中搜出的那些一样的,都泛着淡淡的黄,封皮没有任何字迹。
晏修欲要随意挑起一封查看,心里有个声音及时制止了他:
就算那时她不是完璧之身又能怎么样呢,就算她一开始的接近,是另有所图又如何呢?
再坚硬的石头也会被风沙雪雨侵蚀,他不信,祝思嘉当真没有片刻喜欢过他。
一旦他拆开这些信,他们二人之间,或许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
可他把一颗真心都掏给了祝思嘉,她怎么会、怎么能、怎么敢背叛自己?
晏修不耐烦地拆开一封查看,纸上无比熟悉的字迹将他彻底击垮。
“吾爱渊之,见信如面,恕妾不能伴君身侧。近来一切可安好?府中虽无大事,可每逢长姐发难刁难,妾更难绝思君之情,恨不能尽早嫁入逸王府中,摆脱桎梏,以为君行红袖添香之美。”
纸短情长,晏修甚至能想象到祝思嘉写下这封信时的神情,或许是一边被长姐欺负得委屈垂泪,一边想象着今后嫁给晏行后的生活,对着白纸黑字傻笑。
晏修双眼发酸,看完一封,又忍不住去拆开第二封。
“吾爱渊之,近日闻言天子欲寻罪将罪于你,府内人多眼杂,妾虽忧心,实不便与你相会。每思及妾之身世,无缘助君仕途一臂之力,便感伤怀。纵观今之朝堂,天子重武而抑文,渊之即为西京第一君子,不得重用,却也不可妄自菲薄,当……”
后面的内容,晏修实在无法继续看下去。
何时,祝思嘉何时对他这般细致地关心过?像关心自己挚爱的夫君一般关心过他?
逼仄的空间内,仿佛漫灌进无数海水将他淹没,又似有无数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他的咽喉,让他喘息艰难,视线混乱。
耳畔冒出无数熟悉的声音,或大肆嘲笑,或出言讥讽,或是安慰:
“天子又如何?还不是受尽背叛。”
“晏修,我早说过,你会痛失所爱,不得好死的。”
“皇兄,该让位了。”
“晏玄之!朕就当没你这么废物窝囊的儿子!”
“小玄之,祖母离开过后,记得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共白首,这样祖母才放心了。”
……
后来是如何回到宫中,晏修全然不记得。
到长乐宫时已近寅时,过不了多久就该早朝。
本以为如此深夜,晏修不会进内造访,守夜的宫人昏昏欲睡,见到那抹高大的身影时,立刻吓得一激灵,忙向他请安:
“见过陛下,娘娘还睡着呢,需不需要奴婢进内禀报?”
天子不仅深夜突然前来,连身上的衣物都是出发前去抄家前那一身,没来得及更换。
晏修的神色与往日并无任何变化,他时时都是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除了祝思嘉,谁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摆了摆手,示意宫人退下。
进寝殿时,祝思嘉睡得正熟。
在东都她虽好好调养过一番,左右不过是将人养回了病前的模样,瞧着那被锦被勾勒出来的腰身,还是偏瘦弱了些。
晏修心烦意乱,草草脱下外衣,重重垂地的声音也没能将她吵醒,看来这次东巡,她当真累极了。
见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不知梦中是何人,晏修心中怒火更甚,踢掉长靴,不管不顾,直接压到了榻上去。
借着床尾的幽幽烛光,他奋力咬到祝思嘉的软唇之上,完全不沾情/欲、带着报复心的吻一路蔓而下。
他粗暴地扯开祝思嘉薄薄的寝衣睡裙,不给她留一丝准备,也不顾及她任何感受,直接挺身而入。
祝思嘉一双秀眉越皱越紧,最后终于在疼痛中,缓缓睁开美眸。
她眼角滑下无数泪珠,无力地瞪着他,声音娇弱得不成样子:“疼……疼,玄之,你……唔。”
喊疼的话全部他粗重地堵了回去。
这一回没让她做任何准备,他就进来得这样急、这样用力,祝思嘉甚至怀疑下身是不是要疼得撕裂出血了。
她一拳又一拳砸向晏修的肩头,换不回男人半分疼惜。
这场疯狂的情事最终持续到天光大亮时,宫人欲要进内伺候,被晏修大声吼了下去。
祝思嘉眼皮无力,不必照镜子她也知道,这双眼睛现在定是肿得不能见人。
哪儿都疼,嘴角也疼,有淡淡的血腥味,应该是被他咬破了。
祝思嘉默默看着晏修,又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眼前的晏修好陌生。
那副沉重的身躯依旧在不知疲地耕耘,那双看着她的眼睛却凉得吓人,她从来没被晏修这样看过,怎能不委屈?
昨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居然让他动这么大火气?
祝思嘉动了动嘴皮,嗓子又干又疼涩得厉害,她捂住自己的脸,痛哭道:
“玄之,够了。”
身上的人顿了一下,也只是这一下,而后仿佛没听见般,更加卖力。
祝思嘉索性松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若再继续下去,早朝便要耽搁了。”
晏修这才停下来,狠狠捏着她的脸:“今日不早朝。”
祝思嘉抽泣道:“玄之,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言不发就这般待我?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我真的很疼,会不会流血了……”
晏修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