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已过宵禁时分,疼了一日的周采薇自昏迷中转醒。
昨日广平侯不顾她怀有身孕胡来,害得她今早寅时左右下身突然见红,痛得仿佛要撕裂一般,好在宵禁将解,商氏及时出门找大夫,保住了她的孩子。
但她也因此浑浑噩噩一整日,没有什么力气去想事,自己是如何度过这惊险一日的都不知情,好在她腹中胎儿是保住了。
商氏趴在她床畔打盹,屋中蜡烛快要燃尽,烛光微弱。
周采薇忍痛坐直身,口渴得要命,她身上推了推商氏:“商姐,妾想喝水。”
商氏一个激灵醒来,三两下就恢复清醒,连忙起身给周采薇找水,手探到水壶时被冰得缩回:
“姑娘您稍等,壶里的水凉透了,奴再去给你烧一壶来。”
这位可不是她能怠慢的主,毕竟是侯爷心尖儿的女人,容不得她半点疏忽。
周采薇苍白道:“麻烦了。”
待商氏烧好一壶滚烫的水,端进她房中时,水壶里还在冒着丝丝白气,商氏又贴心地换好屋中烛台,屋内登时敞亮不少。
借着烛光,周采薇照例问商氏:“今日除却大夫,可还有人登门拜访?”
商氏掏出藏了一天的胭脂盒,毕恭毕敬递到周采薇手中:“永安巷那个小姑娘又来送东西了,只是她来时您还未醒,奴暂且代您收下。”
看来是三小姐有话与她讲。
周采薇目带狐疑:“您没打开看过吧?”
商氏慌忙摆手:“哎呀呀,就算借奴八百个胆子,奴也不敢私自动您的东西。”
周采薇委屈道:“商姐误会了,妾是怕妾与侯爷的事情败露,才处处提防。您知道的,妾的身份见不得光……”
一边说着,她一边打开胭脂盒,只见平整的胭脂膏里有一小块隆起,她指尖捏住那块凸出的小角,轻轻一提,展开后凝神一看,里面是一个芝麻粒大小的“逃”字。
周采薇脸色愈发惨白,商氏还不明白发生了何种状况,她关切道:“姑娘,您没事吧?”
“商姐,这水凉得太慢了,我渴。”周采薇把那张纸搓成小团,偷偷塞到床缝中,“你再去厨房拿两个小碗来晾着,凉得稍快些。”
商氏一拍脑袋:“我这记性!还是姑娘想得周到,姑娘稍等,我去去就来。”
周采薇笑而不语,待商氏走远,她在床头小柜里摸出一包药粉,艰难下地,揭开水壶盖子,把药粉抖落在壶里。
商氏很快回屋,周采薇已经坐回床上,她并未发现水壶的异常。
她依照方才周采薇所说之法,把壶里的水倒进小碗中,反复冲倒,不一会儿,水变温了,商氏把碗递给周采薇:“姑娘,谁水能喝了。”
周采薇接过碗,指着另一碗水:“商姐,大半夜的劳烦您起身伺候我,地龙烧得慌,您也喝一口。”
被她这么一说,商氏确实觉得有几分口渴。
这座院子为平民所居,先前没有设置地龙,是侯爷心疼周姑娘才叫人大刀阔斧改装过地板,现在烧了地龙,住着不比大户人家的宅子差。
商氏只当周采薇关心她,三两下就将水喝个精光。
周采薇默默在心中掐着时间,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商氏就打起了呼噜。
“啧,呼噜打得这么大,谁还睡得着?”
周采薇掀开被子,顾不得下腹疼痛,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出逃,再过一两个时辰宵禁就解了,她要坐最早出西京的马车彻底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早在最开始,祝思盈就替她安顿好了逃生路线,就待事发这日,她只消坐马车前往益州,那里有一整座宅子和大把银子等着她。
永安巷的鸡鸣声此起彼伏,不知是否因为精神高度紧绷,周采薇下腹的疼痛之状消失得无影无踪,生死关头,这点苦楚与性命相比,算得了什么?
……
天刚一放亮,周采薇打开房门走到院中,回头看了这座宅子最后一眼。
想要金蝉脱壳,放火是最好的方法,只是她看着熟睡的商氏,心想商氏这段时间对她也算尽心尽力,便软下心来。
周采薇只顾着逃命,并未注意到藏匿在暗处的碎玉。
她笑着走向院门,也是走向自己未来的无忧前程。
碎玉已掏出银针,对准她的致命之处,缓缓蓄力。
周采薇打开大门的那一刻,碎玉手中银针向她飞出,同时长公主的脸也赫然出现在视线之中!
“您是?”
周采薇张嘴惊呼,昭华此刻已穿着华服,与这条平民小巷格格不入。
不能让周采薇死在昭华眼前。
碎玉立刻飞出第二根银针,精准追上前一根,硬生生把前一根截断成两段。
昭华直接走进院中,声线冰冷:“进来说话吧。”
周采薇自知大难临头,避无可避,低着头重新迈回院内。
长公主既然现身此地,那就说明周遭有暗卫护卫无数,碎玉不急于离开,暗暗观察昭华与周采薇之间的情形。
昭华垂眸看向周采薇的肚子:“几个月了?”
周采薇如实回答:“四个月。”
昭华瞪大了眼:“四个月?”
周采薇:“正是,民女腹中孩儿并非侯爷血脉,长公主大可放心。”
昭华倒是被周采薇给弄糊涂了,她喃喃道:“四个月,四个月……”
周采薇此刻完全放轻松,倘若这位长公主当真想取她性命,又怎会心平气和与她坐下来说话?
“是啊,民女腹中孩儿,是西京某位相貌端正的贵公子血脉,民女想了些法子向他借种。”周采薇抚上自己的小腹,“女人活在世上,总归要有个孩子做伴,而这孩子有没有父亲,并不重要。”
昭华也是怀过身孕的人,再一仔细观察,发现周采薇的小腹,确实比寻常妇人三个月时要稍微凸出些。
“你倒是想得明白。”昭华忽然对周采薇生出几分敬意,她看着周采薇的行囊,“你与侯爷之事,可想好给本宫何种说辞?”
周采薇笑道:“说辞?民女也不知该给公主何种说辞,只是民女有一事要告诉公主。侯爷前日来寻我时,明知我有身孕在身,可一听说我胎象已稳,便不管不顾拉着我行房,以至我昨日见红,差点没了孩儿。”
“公主要杀要刮,民女毫无怨言。只是没了周采薇,还会有李采薇、张采薇出现在侯爷面前,侯爷也依旧会以他的快活为主。”